學習讓人感覺枯燥的很大原因是沒有進度條。

比如一個游戲，你攻擊一萬次才能升一級，但有了可以直視到的進度條，很多人也會趨之若鶩。

這就是正反饋。

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你就算學了一整天也并不知道自己提升了多少，甚至你不知道自己是否倒退。

就和追女孩一樣，你根本不知道她說的“可以”是代表幾壘。

非得有一場測驗，出了成績，才能正確的反饋出你這段時間所學是對是錯。

陳之行在夢境之中悶頭苦學，本也是個漫無前途的事。

但是有了馮遠錚這個盡職盡責的老師，他就能十分直觀的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確，自然進境神速。

“拍最后一幕，關宏宇被抓的一幕，就笑的那一段。”

“這段挺難的，要不要再往后延一下？”

“什么意思？昨天有問題，今天就沒問題了？”

王瑋看著陳之行那副信心滿滿的模樣，打從心眼里不信一晚上能有什么變化。

“我昨天看了三十遍濟公，保證沒問題。”其實他不止看了三十遍，而是三百遍。

陳之行比了個安心的手勢。

上次他在夢境中呆了一個月，就將角色代入的問題全盤解決。

而這次，他整整呆了半年。

“那就來吧，是騾子是馬，咱們牽出來溜溜，全組準備！”

......

“小陳，你真沒問題啊？這倆角色你融合好了么？”

和他對戲的王龍證還是有些擔憂，這段戲算是全劇中最為考驗演技的一段了。

陳之行意味深長的一笑，“一點都沒融合，反而分的更開了。”

王龍證剛想詢問，場記已經走到了鏡頭之前。

“準備好，3，2，1，ACTION！”

打板聲音落下，整個房間的燈也驀然關閉，房間頓時變得一片烏黑，僅憑著鐵窗之外的燈光才能看清陽光下王龍證那張糾結的臉。

顫抖著手點燃一根煙，王龍證情緒涌起。

他是一個體驗派的演員，其實在國內，斯式表演體系熏陶之下，體驗派演員的數量是最多的。

他在努力挖掘著自己和角色的共通點。

在娛樂圈混了這么多年，早年的舞臺演出經驗，再加上自身的經驗結合，讓他對方法派的表演也涉獵頗深。

先調動起面對老友的情緒，再將劇中的關宏峰和周巡替換成陳之行和自己。

想到陳之行大好年華被杜婕陷害，那種可惜的情緒油然直上。

重重的吐出煙霧，“零一年，零一年一月二十七號。”

王龍證看到陳之行的臉，浮現出絲絲追憶之色。

陳之行在這部劇中的妝比較沉穩，搭配上神色的肌膚，看起來和王龍證年齡相仿。

他這一眼望去，倒也不覺得違和。

“晚上十點多，我騎著摩托車路過豐莊路東口，大部分的店面都關了，三三兩兩的行人也趕著回家過年...”

仿佛從他的口中能吐出一個個畫面，繽紛的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在前面不遠處的岔路口，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的地方。”

想起這場景，他笑了出來。

隨著煙霧繚繞，他的回憶一件連著一件。

這劇本上空洞的臺詞讓他演繹出花來，仿佛真真切切的在他身上發生過一樣。

歡喜，欣慰，嘆息，年華在他們的身上逝去。

在老大哥庇護下的雛鷹終于成長的獨當一面，他的追憶之色更濃。

“老關，咱們兄弟十三年了，可以說沒有你關宏峰，就沒有我周巡的今天。”

煙終于抽完，他重重的嘆息一聲，“十五年啊，我居然沒有交下你這個朋友。”

他也終于站在了這位老大哥的對立面。

然而終于抓到幕后黑手之后，他的心中泛起的不是喜悅，而是夾雜著悲傷和不解。

王龍證的表演一波接著一波，絲毫沒有喘息的空間。

接下來就看陳之行的了。

你可得加油啊。

鏡頭終于回轉，面向了陳之行。

一張臉僵硬著，淡漠，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瀾。

隨著鏡頭的推進，他微微傾斜的頭顱終于回正。

迎著鏡頭將身子往前探了探，恰到好處的迎到了光源之前。

完美！簡直完美！

全場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陳之行竟然第一次就抓住了燈光的分割線，將自己的臉映照成明暗兩面。

這是巧合嗎？

然而坐在陳之行對面的王龍證看的一清二楚，甚至驚愕的長大了嘴巴。

這絕對不是巧合，他離得最近，可是清清楚楚的看著陳之行的動作有多緩慢。

仿佛一臺精密的儀器，從出生為止就是為了尋找這條明暗分割線。

緊接著就是一抹嘲諷的笑容。

如何無聲的嗤笑？

王龍證渾身汗毛都乍豎，他感覺那張毫無表情的臉，僅憑著一個顫動的動作就給自己一種嘲笑的感覺。

仿佛全身上下都在抽動，而僵硬的臉色依舊無動于衷。

更讓人覺得可怕的是，那顫動的幅度也仿佛經歷過千萬次的演算。

仿佛不是他在尋找光線，而是光線在跟著他游走。

這種想法一旦產生，就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縈繞在王龍證的腦海之中。

直面這一場精密的表演，他已經震撼的無以復加。

真的有人能將動作捕捉的如此精準么？

陳之行的嘴角動了，處于陰面的嘴角驀地扯起，而陽面的臉卻絲毫沒有變化。

仿佛他的半邊臉上安上了絲線，正被那雙看不到的大手扯動著。

接著是眼角，笑肌，眉毛，鬢角...

他處于陰面的半張臉已經詭異的活了起來，王龍證只感覺一股涼氣從尾巴骨往脊梁上上涌動著。

這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不同的人，被粗暴生硬的被縫合在一起。

王龍證腦海中不自覺的響起背景音樂。

“卡！牛比！”

“太帥了，簡直無可挑剔！”

...

“導演，我回來了！”

在一眾歡呼聲中，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仿佛在熱情高昂的眾人頭上潑上一盆涼水，引來全組人的怒目而視。

王瑋幽幽轉過身，正看到歸組的替身演員，挑了挑眉，“你回來干什么？”

“額...”

“不是說你不成功就不用回來了么？”

“可是我成功了啊。”那替身演員一臉委屈之色，愛情基本盤大獲成功的熱情頓時被王瑋的冷言冷語撲滅。

“成功了你還回來干嘛？你被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