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背煤
- 凡人三部曲之成長與愛情
- 劣毛
- 2523字
- 2021-10-07 05:10:48
經過幾個因亂采亂挖而下陷的空洞,爬上高崗,出現了幾片玉米地,他們就給我指在那塊玉米地下邊就是另一家挖了一百多米巷道還沒有挖出煤來的位置,姑父說,他們找人看的那個地方,不像是有煤的樣子。
我問他是不是來超級大都市才干這個的。他有點得意更是摻雜了很多的無奈淡然地說,他沒有讀書后去成都大邑都挖了九年這玩意兒了。
他說:“別的我啥也不會,就會挖煤。到這山里一看,我就知道從哪個方位干進去就有戲。干這玩意不用費神。”
一行三人說著話,就到了。一個因為下邊采空而下陷的坑里,約摸十米直徑,在靠山那一側有一塊公共汽車大小的巨石懸在那里,他們就在這塊巨石下挖了只容一人爬進的小洞。
他們背著礦燈鉆了進去,我緊隨其后,一路向下,走了有約四十多米的下坡,我就看到有木頭支護的平巷了。巷子邊放了幾把洋鎬還有2號方鍬。
昏暗的燈光照著掌子面,在平常無奇的巖石間斜斜著夾了一道煤層,約一米厚。這完全和我想像的不一樣。我一直以為煤層怎么著也得三四米厚,挖煤就和我們搞淺埋暗挖一樣。看起來,這完全不是一回事。
從那個礦洞出來的時候,我非常疑惑地提出了洞口上方的那塊如同金庸小說中古墓派墓門的“斷龍石”對礦洞的威脅。姑父和做飯女人的丈夫都堅定地認為完全沒有問題。正因為它大,如果有松動,那跡象會提前半月就能夠發現。
反倒是小石頭如果要掉落不易提前覺察。
我對他們的說法不太確信。總是覺得,這玩意兒要掉下來,完全沒有任何可以存活的希望。
他們算是帶我看了看場地,也讓我了解了怎么使用窯斧砍支護木頭的榫卯以及砍好榫卯的木頭怎么搭設支護,上邊再如何鋪設梢木,再怎么回填密實。
姑父知道我學過木匠,這在他看來那就不是個值得再教導的問題。我也看到了那個用來從礦洞里往上背煤的荊條編織的背蔞。如果是裝滿一背蔞土,也應當能夠背得動。
姑父說:“煤比土石都要輕,裝滿一背簍也就八十斤,輕得很。”
他們那邊某一天很輕松就能背上八十回,一回一塊錢,當天就可以數錢。八十背蔞正好裝幺三零一車。
這一車別人來裝可以賣到500塊。三噸多。一百六一噸。
這不是什么太好的煤,只能做蜂窩煤用。
我在心里邊合計著單純只是體力勞動,一天背八十背蔞當然不難。我今年近半年了一事無成,還和三姐分了手。這礦里一天可以比在城里每天多掙一倍的收入,而且都能夠現結。對于我這樣正在迷惘中的青年來說,還有比這更好的機會嗎?
所以,我決定下午回城里,明天就帶著行李過來。不管有多危險,干到年底再說。
二爸那勸我還是跟他在一起算了,這里只是生活很爛,但活兒還是不錯,至少是個技術工種。挖煤,聽起來就可怕。
但我不為所動。他又說某到他這里,聽說我去了門頭溝煤山上,昨天下午就過去了。而這個某,將來成為了在超級大都市淺埋暗挖行業的一個著名老板。
我開始在那個私人小煤礦上班,第一天做飯女人的丈夫請了假陪我在下邊挖掘再往外背。各自背的倒在各自的位置。他比我瘦得多,所以,真要干起力氣活兒,我還是很有優勢的,到吃午飯的那會兒,我已經背了八十回了。
我自己覺得這很贊,這樣干兩月,我這半年在賴子那里的虧空就又回來了。
做飯女人的丈夫也感覺找的這個礦工能夠把他這個小礦洞發揚光大,比我還要高興。
我也是愣,下午,又干了八十回。這就突然成了他們這伙人的談資。
下午下班的時候,太陽還沒有下山,我回去一個人洗了澡,就到村子里轉轉。
河谷里泉水那個位置這時候就有一大堆的礦工在那里洗衣服擔水或者閑聊,那可是個乘涼的好地方。我也去轉了轉,又認識了幾個我們的老鄉。
只呆了片刻,覺得那個位置太陰冷,受不了,就再往村子里走。饅頭店的那個小姑娘擔了一擔水正在爬坡,我跟在后邊用普通話問她,要幫忙么?
她年青,也很樸實耐看。她搖搖頭:“沒事,擔得動。”
第二天我再去挖煤的時候就我一個人啦。他們并沒有找到其它的熟練礦工來和我一起打伴下去。
做飯女人的丈夫就讓他女人收拾了上去在礦洞外守候。
我當然并沒有認為一個人下礦洞到深深的大地里邊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不太怕黑暗和孤獨,甚至對在地下所存在的全部可怕的威脅都很淡然。
那個時候我年輕得以為人生無比漫長,當時離我找到相愛的人都還有很有漫長的時間距離,真正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如果這個礦洞里真的就有巨大的危險的話,我的好運也會使我提前發現危險以避過它。
這種自信并不使我顯得更加盲目和愚蠢。
我先一個人背著荊條的簍子,提著礦燈往山上走去。在那個突出的山嘴處,我停下來好好的欣賞了一下這個古老的村落,無法想像它是怎么在這個貧瘠的山谷里存活下來的。
這里離超級大都市是這樣的近,比我們老家離大城市可要近多啦,可是這里的落后狀態卻要比我們老家還要古老數百年的感覺。我不知道這是否就是北方和南方的差距,還是地域造成的我的錯覺。
村里邊的炊煙不是我們巴山蜀水那邊那種青煙,煙也是煤灰特有的那種渾濁和帶著刺鼻的味兒。
有一剎那,我覺得這里可能過些年城里邊人還把它當成風景區也說不一定。這種直覺來得非常的古怪。仿佛未來真實的事件穿越了某種信息回來,而我能夠收到它。
但即便如此,當下,我還是扭身往上走,因為太陽的光芒已經照在山谷對面的山峰頂上了。
我在路上撿到一塊類似于木材的化石,有些紋路,像是古老的樹木埋在土里時間太久泥土浸潤了的樣子。但又好像是天然的石頭形成了這樣模樣。我分不清楚。就拿著它放到我下坑的左側玉米地地頭一個明顯好找的平石頭上,好讓自己中午下班時回去帶著它。也許這是一塊沒有變成煤而變成了化石的漏網之魚。
我就會想,我所挖的這些煤算是古代植物的化石嗎?很明顯找不到古代植物的任何樣子,沒有看到有樹桿樹皮枝葉的任何痕跡。又或者煤是比植物化石更加古老的事物?或者煤的來源根本就不是什么植物。
亂七八糟地想了些,當然想不出什么結果。就繼續下坑,自己一個人蹲在巨石下來來回回看了看整個巨石與周圍砂石泥土的結合部位,并沒有能夠看到有松動的跡象。
我心里想的是父親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千年的石頭等仇人。”人卻義無反顧地縮著頭順著礦洞鉆了進去,留下外邊一個風和日麗的大好世界。
等我背了有五六回的時候,做飯的女人就在坑邊三四米外的玉米地里坐著守護我的安全了。
如果礦洞出了事的話,她是唯一可以報信的人。
但這個報信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找人來救援在井下的我,而是她丈夫會用炸藥在洞口再炸一炮。我就從這個世界完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