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真美……

走進大鯢谷時，月亮已經升起來了，就在山上的樹梢上游弋。天空烏藍，月亮那銀色的筆在細細描畫著山的輪廓，那山當真如臥著的黃牛，正在溫柔地呼吸，草木在山的脊背上也正微微呼吸。隨便走上幾步，月亮的位置也開始變化，剛剛在這個山頭，現在飄移到那個山頭。何不月下漫步，就在這山谷里。

他曾緊隨著我向山谷深處走去。在生活中，總是他順從我多于我順從他，這習慣不知道是何時養成的。山谷里有溪水的聲音，路邊的樹都靜默著，黑魆魆的，好像有許多神靈藏在里面。遠山如睡，也靜靜地沐浴在牛奶一樣的月光下。這時候月亮好像是世界的主宰，世界的一呼一吸就在她的懷抱里，滿山谷的白月光靜得似乎要響起來，月光的確是和一川溪水一起鳴響著，輕輕淙淙地彈奏著。路邊有一處院落，有人在月下推門，吱吱呀呀，聽得見撩水洗身的聲音，卻看不見人影。再向前，只見有人或者是一個怪異的黑影站在路中間，高大而黑暗，像兒時聽說的路神。我的腳步有些遲疑起來，終于不前了。月光幻化了萬物。樹，人，神靈，完全可以混為一談。

已經有蟋蟀在叫了，也許不是蟋蟀，是綠色的豆娘，在草叢里，在石頭下，正在月光里輕吟低唱。遠山越來越近，山的輪廓更加靜默起來，山頭上的那顆星星更亮了。“今晚的月色真美！”我順手拍下月亮，發給好友，他會不會明白我的心呢？據說夏目漱石曾將“I love you.”翻譯作此，非常喜歡這樣用詞的含蓄與雋永，這遠遠比直接說出來更加美好。但這個世界上，哪里有如此相契的人呢？不是緣木求魚，就是對牛彈琴。高山流水的知音有時只存在于想象之中。想到這里，滿山谷的月光也悵惘起來。

回房間的路上，我還是沒有忍住看看手機，他的微信沒有動靜，他沒有看到我發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