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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國家的起源與基本功能

就其實質而言,政治其實是關于國家權力如何分配、運用的學問,因此研究墨子政治思想,離不開對墨子國家學說的探析。在“兼愛”“尚同”“尚賢”“七患”等篇中,墨子對國家的起源、功能、興衰等方面都有論述,較完整地反映了墨子國家學說的概貌。

一 國家起源說

墨子認為,國家并非與生俱來。在遠古期曾有過既沒有國家機器,也沒有君主官吏的時期。那么國家又是如何產生的呢?為解釋這個問題,墨子首先分析了國家產生的背景:

古者民始生未有刑政之時,蓋其語“人異義”。是以一人則一義,二人則二義,十人則十義,其人茲眾,其所謂義者亦茲眾。是以人是其義,以非人之義,故交相非也。是以內者父子兄弟作怨惡,離散不能相和合。天下之百姓皆以水火毒藥相虧害,至有余力不能以相勞,腐朽余財不以相分,隱匿良道不以相教,天下之亂,若禽獸然。[21]

墨子指出,在上古時期人類初現,尚沒有國家,人與人之間也都是平等的,每人都有權表達自己的所思所想,即所謂的“義”。然而,由于每個人的“義”各不相同,隨著人口增加,相互之間就會產生紛爭。即所謂“逮至人之眾,不可勝計也,則其所謂義者,亦不可勝計”。以至在一家之中,父子兄弟相互怨恨、離散,以至不能和睦相處;天下百姓也都以放水、縱火、下毒相互殘害。對有余力的人而言,也無法幫助他人;家中有剩余的財富即使爛掉,也不會用來分給他人;自己有好的道義學識也不教給別人,天下混亂不堪簡直形同飛禽走獸世界一般。

因為沒有國家機器,導致出現“天下之亂,若禽獸然”的惡劣局面,于是國家機器和官吏便有了出現的必要,也隨之應運而生了。墨子接下來揭示了國家產生的具體過程:

夫明乎天下之所以亂者,生于無政長。是故選天下之賢可者,立以為天子。天子立,以其力為未足,又選擇天下之賢可者,置立之以為三公。天子三公既以立,以天下為博大,遠國異土之民、是非利害之辯,不可一二而明知,故畫分萬國,立諸侯國君,諸侯國君既已立,以其力為未足,又選擇其國之賢可者,置立之以為正長。[22]

為改變天下混亂的局面,產生了管理百姓的統治者,墨子稱為“政長”。最高的“政長”是天子,墨子認為此時“天子”是通過“選天下之賢可者”的方式來推舉的,體現了選賢與能的原則,天子之下是“三公”等各級官員,墨子認為這些官員同樣是通過推舉賢能的方式來任用的。而對于諸侯,則是由天子通過分邦建國的方式建立起來。由此,國家也就建立起來了。

有學者指出,墨子已經意識到人與人之間,利益相互交織,既有一致之處,也有相背離的地方,人與人的關系也是錯綜復雜,既有合作也有競爭。當社會利益關系受到沖擊而發生改變時,人們會因為既有秩序的解體或無所適從,或因為社會約束的不復存在而無所顧忌,從而導致社會失范,社會秩序崩潰。為解決這一亂局,“必須在形成新的利益關系結構的基礎上重建社會秩序,即在人們重新認識相互之間的利益共同性和差別性的基礎上重建互助合作關系。這種共同利益與不同利益的結合,利益的一致性與利益的對立性的結合,就形成了人們之間的利益關系結構,國家也正因此產生”[23]。顯然,墨子對于國家產生的看法雖然有一定的歷史局限性,但認為國家源于人們為免于恐懼而做出的權力讓渡,否認了君權神授的認識樊籬,顯然是有其歷史進步性。

不可忽視的是,在墨子的國家學說中,墨子的人性論觀點,即墨子所持的性惡論是其重要思想基礎,這一點應予充分重視。

所謂性惡論,是人性論的一種重要觀點,它認為人類生來就具有自私、追求欲望、好逸惡勞的天性,著名思想家荀子即主張性惡論,法家人物如商鞅、韓非子等也都力主性惡論。主張性惡的思想家不信任人們內在的道德良知,他們認為既然人性本惡,那么要想約束人們的私欲和貪婪,人們內心道德是靠不住的,唯有依靠外在的顯性規則才對人們產生約束。

墨子之于人性論,既不是極端的性善論,也不是極端的性惡論,事實上墨子的人性論可以稱為“有限性惡論”。在國家誕生說中,墨子指出國家產生的根源在于人們皆有私欲,互不妥協相讓,利益不可協調,導致社會動蕩,為破解這一難題,才會創造國家,在這里,即明確展現出墨子的性惡論的一面。

事實上,在近代歐洲啟蒙運動中,一些啟蒙思想家在論述國家起源時,很多觀點也都與墨子近似。如法國思想家孟德斯鳩《社會契約論》,就認為國家建立,來源于個人的權利讓渡。英國思想家霍布斯提出“自然狀態”和國家起源說,指出國家是人們為了遵守“自然法”而訂立契約所形成的。而在自然狀態后,就隱藏了一個深刻的人性論假設:人在本質上是自私自利的,為了保存自己有時不免傷害他人。可見,孟德斯鳩、霍布斯等西方啟蒙思想家與墨子國家起源說之間雖產生于不同的歷史階段,目的、內容、影響不盡相同,但都不約而同地認為人性是國家產生的重要基礎,從中也顯示出了中西文化在人性論問題上的相通之處。[24]

二 國家的功能

關于國家的功能,在《墨子》一書中有多處記載,不過在《尚賢上》中,墨子通過分析賢者治國,較為系統地闡述了他對國家功能的看法。

賢者之治國也,蚤朝晏退,聽獄治政,是以國家治而刑法正。賢者之長官也,夜寢夙興,收斂關市、山林、澤梁之利,以實官府,是以官府實而財不散。賢者之治邑也,蚤出莫入,耕稼樹藝,聚菽粟,是以菽粟多而民足乎食。故國家治則刑法正,官府實則萬民富。上有以絜為酒醴粢盛,以祭祀天鬼;外有以為皮幣,與四鄰諸侯交接;內有以食饑息勞,將養其萬民,外有以懷天下之賢人。是故上者天鬼富之,外者諸侯與之,內者萬民親之,賢人歸之,以此謀事則得,舉事則成,入守則固,出誅則彊。故唯昔三代圣王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王天下、正諸侯者,此亦其法已。[25]

這是說,賢人治理國家,清晨上朝直到晚上才退朝,審理案件,治理國政,因此國家治理有序,法制嚴明;賢人做長官,很晚才休息,一大早就起床,征繳關口、市場、山林、川澤的利稅,用來充實國家的倉庫,因而國庫豐盈,財物不散;賢人治理城邑,早出晚歸,耕作土地,種植莊稼,廣收豆子小米等糧食,所以糧食充足,百姓足用,因此國家治理有序,法制嚴明,國家倉庫豐盈,百姓富庶。對上可以清潔酒米,用來祭祀上天鬼神,對外能夠多做貨幣錢財,與四方的諸侯交往,對內能夠讓饑餓的人得到食物,勞作的人得到休息,對外面還吸引天下的賢良之士。如此上天會使之富裕,外面的諸侯會爭相與其交往,國內的百姓會親附與他,外面的賢人也會前來投奔。這樣謀事必有所得,做事必能有成,守城必能堅固,出征必軍力強大。因而以前三代圣王堯、舜、禹、湯、文、武用來統一天下,控制諸侯的方法,即在于此處。

從中可見,墨子談到的國家功能包括:“祭祀天鬼”“聽獄治政”“收斂關市、山林、澤梁之利,以實官府”“耕稼、樹藝、聚菽粟”“四鄰諸侯交接”“萬民親之,賢人歸之”“入守則固,出誅則彊”,涵蓋祭祀、政治、經濟、軍事、外交、人才等方面功能,是對古代國家職能比較全面的總結。

三 國家興衰的原因

墨子認為,政治的最終目的在于“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國家的功能也在于政治、經濟、軍事、外交、人才的綜合發展,使饑者得食,寒者得衣,勞者得息,亂者得治,定社稷之危。因此,國家就要做到“愛民謹忠、利民謹厚”“諸費必加于民利”“上可而利天,中可而利鬼,下可而利人”。

由此,墨子認為國家衰落就是由于統治者背離了政治根本目的和國家的正常功能,具體而言就是:七患居國,必無社稷。

墨子認為,對于一個國家的治亂來說,不僅有社會層面的原因,而且有統治層面的原因。他列舉了七種為政之誤,并認定是致亂之患。他說:

國有七患。七患者何?城廓溝池不可守,而治宮室,一患也;邊國至境,四鄰莫救,二患也;先盡民力無用之功,賞賜無能之人,民力盡于無用,財寶虛于待客,三患也;仕者持祿,游者愛佼,君修法討臣,臣懾而不敢拂,四患也;君自以為圣智而不問事,自以為安彊而無守備,四鄰謀之不知戒,五患也;所信者不忠,所忠者不信,六患也;畜種菽粟,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以事之,賞賜不能喜,誅罰不能威,七患也。以七患居國,必無社稷。[26]

可以看到,統治者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國家的治亂興衰。無論是政治、經濟、軍事、人才、法制等任何一個方面。統治者在角色方面或行政方面出現問題,必然會給國家帶來嚴重的負面影響,甚至是災難性的結果。墨子曾譴責“城廓溝池不可守,而治宮室”現象,將其列為七患之首,其實就是對統治者一味貪圖享受不顧國家百姓安危行為的批判,并以此警示其他統治者,告誡他們為政治國必須盡心盡力,認真履職,斷不可玩忽職守、忘乎所以。[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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