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足“一體兩翼”，不斷深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9]

——中國社會科學院博士生導師馮顏利教授訪談

馮顏利 張朋光[10]

張朋光（以下簡稱“張”）：馮老師您好，非常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接受采訪。您長期以來一直致力于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和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特別是其關于公平正義問題的追蹤和研究，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著名專家。您現在又是中國社會科學院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重點學科的負責人，對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發展及其研究一定有深刻、獨到的見解。那么，您能不能首先給我們介紹一下，什么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它和我們常說的西方馬克思主義究竟有何區別？和馬克思主義又是怎樣的關系？

馮顏利（以下簡稱“馮”）：好的。什么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主要指國外學者和左翼政黨對馬克思和社會主義的研究和闡述，重點是當代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理論、思潮、流派的發生、發展及其基本思想，包括國外共產黨的理論探討和實踐活動、“西方馬克思主義”、國外社會主義思想流派等。但這個問題至今仍有爭議，特別是“西馬”是否是馬克思主義的問題，觀點甚至針鋒相對，而它又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從一開始就必須明確的一個復雜而重要的問題。說它重要，是因為它關系到我們研究的目的、方向和邊界范圍，我們要通過對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來吸收和借鑒他們關于馬克思主義的“真金子”，從而有利于促進馬克思主義的創新發展并服務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說它復雜，是因為不僅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流派林立、人物眾多、觀點各異，而且同一流派的不同人物、同一人物的不同時期的立場和觀點都有重大差別，因而很難對其準確定位。若要對其進行宏觀把握，就不能太拘泥于細枝末節，更不能“唯我獨馬”，關鍵是要從總體上抓住他們和馬克思主義的關系這個核心與根本。

我國對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稱謂，起初使用的是“西方馬克思主義”這個概念，后來才用“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概念來替換。簡單地說，我們可把“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視為一個地域性的概念，而“西方馬克思主義”是一個特定的、實質性的概念。為什么要用地域性的概念來取代實質性的概念？“西方馬克思主義”和“東方馬克思主義”一樣，都是一定歷史條件下具體發展的產物，是對馬克思主義的理解之一。但是，我國一直有一種觀點，認為“西馬”“非馬”，事實上，在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中，既有堅持馬克思主義的，也有反對馬克思主義的，還有主張保持“中立”的，更有主張對馬克思主義既要堅持又要解構的，等等。此外，西方馬克思主義主要是對馬克思主義進行哲學研究，而20世紀70年代以后，國外對馬克思主義的解讀早已突破哲學，出現了大量國外馬克思主義經濟學、史學、宗教學、政治學等方面研究的文獻。國外共產黨理論與實踐的研究也很難用西方馬克思主義來指稱。因此，我國在2005年學科調整時，增設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也就把“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列為“馬克思主義理論”一級學科下面的一個獨立的二級學科。

可以看出，“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外延更廣，它包含“西方馬克思主義”這個概念在內。中國社會科學院馬克思主義研究院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部就有三個研究室：國外共產黨研究室、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室和國外左翼思想研究室。

張：聽了您的介紹，我們深刻認識到研究、分析和評價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重要性，但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流派眾多、觀點龐雜，怎樣用馬克思主義立場觀點方法具體地對其進行甄別？請您進一步對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各流派的發展及其觀點和傾向作一個簡單的評述。

馮：剛才我們提到，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泛指國外關注、研究、闡述“馬克思主義”、但理論旨趣和目的各異的理論流派及其代表人物的研究。為了便于理解和研究，也有學人建議把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劃分為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東歐新馬克思主義研究、西方馬克思學研究和后馬克思主義研究等四大板塊。

具體來看，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產生于20世紀20年代，直接發軔于對當時西歐無產階級革命失敗的思考。以盧卡奇、葛蘭西等為代表的一些哲學家和思想家，反對蘇聯把馬克思主義教條化和政治化的做法，主張對馬克思主義理論進行重新解讀，提出了總體性思想、意識形態的革命和實踐辯證法等重要范疇。20世紀30—60年代，面對資本主義的新發展及其特征，不少西方馬克思主義者力圖結合當時西方流行的存在主義、結構主義、精神分析等哲學和社會思潮去解釋、補充和重建馬克思主義，出現了法蘭克福學派、存在主義的馬克思主義、弗洛伊德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結構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等流派。20世紀70年代又出現了分析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生態學的馬克思主義和女權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等思潮和流派。對于以上這些流派，總的來說，它們都立足“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進行批判，并在一定程度上著力“創新和發展”馬克思主義，雖然也有不少唯心主義的偏頗，但我們總體上可以把它們納入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譜系。東歐社會主義國家馬克思主義思潮和流派的立場和觀點，當然屬于“馬克思主義”陣營。不過，他們重點是從政治上反對蘇聯模式和斯大林主義的干預，力圖重新和反思社會主義的本質，找到適合本國國情的社會主義的理論和道路模式。

20世紀70年代以來，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發展開始出現分化，不斷出現解構和反對馬克思主義的思潮，其研究的中心也由歐洲大陸轉向了英美。這一時期，隨著資本主義統治的日趨溫和與成熟，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中政治革命的色彩也日益淡化，一些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者不再探求革命的道路與模式，而是更加注重研究資本主義現代性發展對人的統治及其后果，對資本主義的批判由宏觀分析轉向日常生活、大眾文化和科技理性等領域的微觀分析，對馬克思主義進行了較為具體和實證的研究。后來，西方馬克思學研究興起，出現了兩派截然不同的西方馬克思學研究。一派借助于對馬克思的著作和生平的研究，通過故意夸大馬克思不同時期思想的差異，制造“青年馬克思和老年馬克思的對立”“恩格斯和馬克思的對立”和惡意詆毀馬克思的人格等手段，利用“馬克思主義”的外衣來“販賣資產階級私貨”，實質上是資產階級的意識形態；一派則主張對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和經典著作進行嚴肅、純粹的學術研究，側重于對文本的考證和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特質的研究，不摻帶任何個人私利和感情因素、不戴有色眼鏡去對馬克思主義妄加評判。但也有不少人在研究中被馬克思的思想和人格魅力所征服，轉而信仰馬克思主義、加入工人階級政黨。國外共產黨研究主要研究國外工人階級政黨的理論探討與實踐活動，我國以前主要研究發達國家工人階級政黨的理論主張和實踐活動，如日本、美國、英國、德國、法國、意大利等國的無產階級政黨，最近幾年跟蹤研究印度共產黨、尼泊爾毛主義政黨和非洲共產黨的成果也逐漸增多。至于后馬克思主義，則是隨著后現代社會的實踐，一些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者結合后現代思潮，如反宏大敘事、反本質主義、反客觀主義等對馬克思主義作出的解構、闡釋和對社會現實的分析。后馬克思主義對馬克思主義的態度比較復雜，但總體來說是既主張對現代資本主義社會進行批判，又不滿意馬克思主義的理論體系和革命主張，而力圖解構或消解馬克思主義。

雖然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對象不止這些內容，但這樣概括有利于我們進行理解和進一步研究。至于它們和馬克思主義的關系和哪些可被視為馬克思主義的創新和發展，則是見仁見智的。甚至把經典西方馬克思主義納入馬克思主義發展史的研究譜系，有的也認為它是“旁支的”而非“正統的”馬克思主義而加以反對。這里就有一個理解的問題，就有一個加強馬克思主義和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基礎理論研究的問題。

張：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中的重大問題，你們是怎樣研究的？我國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內容和現狀又是怎樣的呢？

馮：剛才我們談的兩個問題，歸結起來其實就是一個問題，即如何歸納、整理、分析、評價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各種思潮流派和代表人物的問題。這是任何進行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人都必然遇到而又必須面對的問題。任何無視或回避這一問題都是不現實的，也有違進行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初衷。對我國來說，就是要立足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對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各流派和人物進行分析和評價，認真搞清楚他們的立場觀點和方法，哪些是馬克思主義的，哪些是非馬克思主義的，哪些是反馬克思主義的，要做到心中有數，以便吸收和借鑒它們關于馬克思主義的真知灼見，甄別和廓清它們附加給馬克思主義的虛妄，回應和反擊它們對馬克思主義的詆毀。只有這樣，才能有利于我們更好地進行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才能更好地堅持和發展馬克思主義理論，才能更好地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服務。

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始于20世紀70年代，當時只是為了解西方馬克思主義的現狀和理論動態而開展的臨時性、權宜性的研究。改革開放后作為二級學科下的一個研究方向固定下來，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逐漸興起。20世紀90年代以來，西方馬克思主義研究發展迅速，其研究的邊界不斷拓展。2005年，“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被調整為一相對獨立的二級學科，研究的目的、對象和范圍等都更明確，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獲得了長足發展。從改革開放前的閉目塞聽到現在我國已成為引人矚目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重要基地，各種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思潮流派和代表人物被引入我國，這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我國哲學社會科學的發展繁榮，加深了我國對國外思想文化的了解，為促進我國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創新發展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理論體系和制度建設提供了重要的理論借鑒和支持。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所取得的巨大成績是令人鼓舞和不容置疑的，但毋庸諱言，存在的問題也不可小視。

面對大量涌入國門、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的各種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思潮，我們該怎樣整理和分析它們？我國的國家性質和指導思想決定了我們必須以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最新成果對它們作出“孰是孰非”的定性和甄別。但目前，這一工作我們做得并不到位，主要是深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不夠。

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中存在的這種性質難定、邊界不清的困境，雖然有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自身發展復雜的客觀原因，但更主要的是由于我們對國外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和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研究的問題以及二者的脫節所致。本來就是有機聯系、密不可分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和馬克思主義研究，在我國目前幾乎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自說自話”“老死不相往來”。研究“西馬”的不讀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研究馬克思主義的不懂“西馬”，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與馬克思主義研究怎能相互促進？所以，其結果，不是互利，而是互損，不僅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難以深化，馬克思主義理論的創新發展也無疑受到影響。

由于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研究不足，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整體上至今幾乎仍停留在資料評介的水準而無法進一步深入研究。我國當前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方法，也都只熱衷于表面的新潮、熱鬧和光鮮。大多是以某一流派或人物為突破口，對其思想進行翻譯、介紹和追蹤，鮮見系統性、綜合性的深入研究和評析。因為，要深入研究，就必須有扎實的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研究功底，而這是目前我國的許多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者所不能及的。也正因如此，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現實關照和針對性也不強，一些引介的理論或是只有理論意義而缺乏現實性；或是雖與我國的現實問題相關聯卻不適合我國國情；或是壓根就是反馬克思主義和反社會主義的，等等。

張：目前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存在的這些問題中，您認為最重要的問題是什么？造成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工作的這種處境的癥結又在哪里？

馮：雖然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存在著諸多問題，但最根本、最重要的只有一個，這就是基礎理論研究的不足，既包括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經典著作整體把握的不足，也包括馬克思主義經典著作掌握的不足。正是由于基礎理論研究的短板，才導致了其他一系列問題的產生。

是否搞好了基礎理論研究，所有問題就能迎刃而解呢？也不盡然。事實上，基礎理論研究也有一個怎么研究的問題，有一個研究的理念和方法問題。造成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問題的癥結，主要是研究理念和方法的問題，根本原因要從這里找。任何一種理論研究，起碼要有兩個維度：一個是理論的維度，一個是實踐的維度，并要把這兩個維度結合起來。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也有這兩個維度結合的問題。由于基礎理論研究的不足，不少研究顯得“底氣不足”；由于缺乏與我國現實問題的契合，不少研究“不接地氣”，這是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難以深化的主要原因。要深化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就必須從根本上創新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理念和方法。

張：這個理念和方法您找到了嗎？它是什么？

馮：我覺得，只有堅持“一體兩翼”的研究理念和方法，才能深化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也才能提升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話語權。

張：這的確是一個比較新穎的提法，您能詳細介紹一下什么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一體兩翼”嗎？

馮：好的。所謂“一體”指的是我們必須牢牢抓住“國外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研究”這個主體和根本。其中既包括必須下大功夫、系統深入研究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經典作家和經典著作，吃透其精神實質；又包括必須十分重視、及時追蹤和掌握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最新動態和資料。無論是對某一流派的研究，還是對某一人物的研究，都要把這兩個方面結合起來，這樣才能較系統、全面、深入地了解其思想變化發展的歷程。

所謂“兩翼”，其一是指“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研究”。要加強對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和經典著作特別是對馬克思本人及其著作的研究，重點是要從整體上領會馬克思主義的精神實質；其二是指“中國現實問題研究”。這里的現實問題必須是“真問題”而不是“假問題”，即必須是切實關系到國家、民族的根本利益和長遠發展、切實關系到廣大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和日常生活，為大多數人所關注并具有解決的迫切性和現實性的問題。

“一體”和“兩翼”的地位和意義是不同的。由于我們談的是如何深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所以，加強對國外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經典著作和最新動態的研究是“體”，這是最主要、最根本的。此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不能孤立地進行，必須要有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的研究和對我國現實問題的研究作支撐才能創新發展。所以，對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經典著作的研究和對我國社會現實問題、熱點問題的研究是“兩翼”。其中，前者保證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不至于迷失方向；后者保證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不至于喪失動力、不至于為研究而研究。“體”是“翼”之本、之源，我們是為了不斷深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才引申、生發出“兩翼”作為配合、輔助和支撐的；“翼”為“體”而生、而動，對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和我國現實問題的研究，目的是為了不斷深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

“一體”和“兩翼”是有機統一的。首先，國外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研究和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研究是相互促進、有機統一的。通過對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發展史的回顧可以發現，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本身就是在對馬克思的“本真精神”的探索與解讀的過程中而產生和發展的，雖然這其中有波折和偏離，但排除了那些歪曲和解構馬克思主義的“旁枝”之后，總體上可以把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發展看成是馬克思主義“一源多流”發展史的展現，基本上可以把其視為馬克思主義世界化、民族化和時代化進程的顯明。所以，甄別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流派對馬克思主義的真知灼見和否定歪曲，有利于我們從正反兩個方面加深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精髓和特質的理解，促進馬克思主義的創新和發展。而對馬克思主義本真精神的把握則有助于我們對魚龍混雜、良莠不齊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各種思潮和流派進行分析和評價，以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洋為中用。其次，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和我國現實問題研究也是相互促進、有機統一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對現代社會問題的診斷和批判——如異化問題、消費社會問題、意識形態問題、大眾文化問題和生態危機問題等——以及他們研究和解決問題的方式與方法等，對于我國在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進程中如何避免重蹈這些現代化的陷阱和覆轍具有重大借鑒作用；而對我國社會現實問題的研究則為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提供了源頭活水、不竭動力和進一步的用武之地。

張：您的“一體兩翼”的研究理念和方法的確獨到和深刻。您能不能給我們概括一下“一體兩翼”的實質和精髓是什么？它對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又提出了哪些要求？

馮：“一體兩翼”其實一點也不神秘，它所包含的內容就是理論和實踐兩個要素；它所內含的原理實質上就是我們普遍熟知的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理論要結合實踐去理解、要在實踐中檢驗和發展；實踐離不開理論、理論的最終目的要用于指導實踐，這些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了。

對“一體兩翼”來說，它主要涉及兩種理論和兩種實踐。這兩種理論，一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理論，它是深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體”；一是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它是深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翼”。其中，馬克思主義基礎理論是為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服務的。總之，它們二者都是相互影響、相互促進、有機統一的。這也啟示我們，無論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者，還是馬克思主義研究者，都不能只囿于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而“自說自話”，更不能各自清高、相互敵視而“不相往來”。我們真誠地呼吁：搞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一定要打好馬克思主義理論知識的基礎；搞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的，也要關注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最新狀況。在我國的學科設置中，“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和“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本來就同屬于“馬克思主義理論”這個一級學科。所以，大家都要虛懷若谷、真誠交流，自覺打通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和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的大通道，彼此合作、共同進步、共同繁榮。這兩種實踐，一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實踐和實際問題，它也是深化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翼”；一是馬克思主義與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形成和發展時期的社會實踐和實際問題，它作為馬克思主義與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理論產生的時代條件和研究對象而內隱于它們的理解背景之中。

理論和實踐的內在關系要求我們，在研究和把握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與馬克思主義理論時，一定要結合它們創立和發展時期的社會實踐和歷史條件、民情國情和文化傳統等實際情況，否則，就會讀不懂或誤讀他們的思想真諦。所以，要想讀懂、把握并評析他們，首先要走近他們；所謂走近他們，首先就是要走進他們的時代。理論和實踐的內在關系還要求我們，在進行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時，既要有扎實的理論素養和理論功底，又要有強烈的問題意識和現實情懷。只有真正弄懂、弄通、深刻領會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和馬克思主義理論的精神實質，才能使我們的研究真正“有底氣”，才不至于不敢評價而“怯場”；只有具有強烈的問題意識和現實關懷，才能使我們的研究真正“接地氣”，才不至于因沒有動力、沒人關注而“氣餒”，才能避免那種對現實置若罔聞和閉門造車的“學究氣”。所以，我們只有堅持理論和實際相結合的作風和氣派，才能真正開創我國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新天地和新境界。

張：我們熱切地期待您倡導的“一體兩翼”的研究理念和方法被越來越多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者用于自己的實際研究，也衷心地祝愿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結出更多的碩果。但這里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體系龐大、流派眾多、觀點蕪雜，對一個研究者來說，他應從何處入手呢？我們都知道，您是公平正義問題的研究專家，一直在這一領域辛勤耕耘，致力于實現我國社會的公平正義。公平正義問題在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中處于怎樣的位置？您又是怎樣走上公平正義的研究之路的？請您結合自己學術的心路歷程，給致力于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同仁提一些建議好嗎？

馮：好的。既然說是致力于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就一定有他的敏感點和興奮點。雖然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流派眾多、觀點龐雜，但他只需堅守在他喜歡的某一領域和陣地即可。事實上，一個人的精力和能力都是有限的，不必要對所有領域都有所涉及，更不可能全部精通。所以，結合自己的興趣和特長，盡量一直堅持走下去，必有所獲。

至于我對公平正義的鐘情，那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至今矢志不渝。當然，這個問題也是很有價值的。公平正義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內在要求，公平正義也是我國全面深化改革的出發點和落腳點。事實上，公平正義的社會和制度，一直是人類古今中外的追求，公平正義在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中，也一直占據很大的分量。對此，我們起碼可以從兩個視角去認識。其一，很多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流派及其代表人物，直接把公平正義作為自己的研究對象和追求目標，如生態學馬克思主義、女權主義馬克思主義，如福斯特、奧康納、哈貝馬斯、柯亨、尼爾森、哈維、塞耶斯等。其二，我們可以從公平正義的視角去研究整個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發展。如此，我們可以發現，公平正義問題真的是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重要主題。所以，只要有這方面的敏感和興趣，不愁沒有研究的新天地。另外，我選擇公平正義、選擇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作為自己的研究領域，也結合了自身的實際。我大學是學外語的，碩士攻的是邏輯學，博士、博士后都是從事馬克思主義哲學研究的，這對于獲取第一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資料、對于理解馬克思主義和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內在聯系，還是具有一定優勢的。

我也著力以“一體兩翼”的研究理念和方法來指導自己對公平正義問題的研究。在我看來，它不僅對公平正義問題的研究，而且對整個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的所有課題的研究，都具有借鑒意義。“一體兩翼”作為一種研究的理念和方法，在大方向上和基本思路上是沒有什么不妥的。至少，我們可以去嘗試。以上是我對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學習和思考的一點體會，希望與各位同仁共勉。

張：非常感謝馮老師的精彩講解和指導，謝謝。衷心祝愿您在以后的學術研究道路上再攀新高！衷心祝愿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取得更大的進展！更希望我國的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能盡快走出去，多與國外學者交流對話，為不斷提升中國的話語權和文化軟實力作出更多更大的貢獻。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哲學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