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敘異齋集 李剛己集
- (民國)趙衡 (清)李剛己著 于廣杰點校
- 825字
- 2021-09-29 13:49:05
書《新史·周世宗家人傳》后
歐史于為人后義每詳論之,其言頗辨,意皆為濮議發也。五代之君,可稱者惟周世宗一人。至若晉高祖以耶律德光為父,而出帝稱孫,于其所生父反臣而名之,此豈復有人心哉?馮道諸人本不可以人理責,其然視其君為之而不知恥,吾固無咎焉矣!余獨怪司馬光、范純仁皆宋賢者,乃亦欲陷其君于不義,而群然不知為非。豈其不顧心理之安哉?
先王之制禮也,莫不準乎人情之同,名以正之,義以制之,非茍而已也。為人后者,為其父母服,歐公據《禮經》以折之,是已。人即甚愚不肖,莫不知就此而去彼。而司馬光等顧膠執其一偏之見,強辭相爭,而劾公為奸邪;韓琦、曾公亮、趙概并劾,附會不正,朋黨之說起于仁宗之時,以至帝昺,無世無之。此在小人與君子,勢若水火,其不容并立宜耳;乃君子與君子亦岌岌乎有不容并立之勢,卒以俱傷而兩敗,宋之亡也,天下無人,豈不以是故哉?吾又以見《唐六臣傳論》之不專為六臣言也。門戶之見橫據于中,不論事之是非,專以言語相詆,必勝乃止,理之安否固不問耳。英宗自濮邸入繼大統,詔議崇奉濮王典禮,父子之恩,本不容沒,初無凌越僭易之嫌。司馬光等偏執一為人后者不顧私親之義,以相辨折,不惟不與禮經相合,使濮王尚在,將何以處之乎?歐公為《濮議》《為后或問》《漢魏五君篇》《晉問》,往復辨難,言之頗詳,而于作史紀《晉出帝傳》《晉出帝家人》《周世宗家人》,復數數言之,不憚其煩,豈好辨哉?要以準乎人情之同,得乎事理之安,衷于是焉而已。
五代干戈之際,三綱五常之道無不大壞。世宗生長其時,目睹耳熟友珪、從榮之事,獨能不為所習,而善全其父子之恩。宋自太祖至英宗,治平且百余年,禮樂文章翕然與上古比,而司馬光等所見反不世宗若焉。皇伯之稱,于古無征,惟晉出帝常以封其父敬儒,名之不正,實從而亡。宋自徽、欽以后,以金為叔而稱侄,此與晉之稱兒稱孫于耶律德光者,復何以異哉?丑哉!《詩》所謂“不可道”者,固不獨五代為然矣。(賀先生云:旁出側證,變化無方。所謂理得而氣盛,措焉皆得其所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