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本書不是所謂的羅馬通史。那種“羅馬通史”，包括筆者的拙著在內，市面上應該可以找到數不清的版本。這本書既然由“解讀方法”入手，那么筆者就準備從“了解羅馬史時應該關注哪些點”的角度加以闡述。

本書中我們將探討，為什么同樣發源于城邦（都市國家），希臘人確立了民主政體，而羅馬人則將共和政體奉為圭臬。若將視線聚焦在兩者的差異上，我們會發現它們部落的聚居方式原本就存在差異。

此外，艱難存續了五百多年的羅馬共和政體，在公元前1世紀后半葉的愷撒—奧古斯都時代忽然煥發生機，人們開始臣服于第一公民（Princeps）的統治，個中緣由耐人尋味。在政治斗爭和戰亂割據頻發的時代背景下究竟隱藏著何種暗流，想要弄明白這個問題，就必須考慮愷撒和奧古斯都的擁護者們分別來自怎樣的社會階層。

眾所周知，羅馬帝國在“Pax Romana”時代（羅馬和平時代）坐享繁華，可到了公元3世紀的“軍人皇帝時代”卻被卷入了危機之中。軍人皇帝時代在世界史的宏觀層面上，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軍人掌握權力的時代擁有怎樣的特征？他們的成長環境是怎樣的？在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讀者們會與隱藏在歷史背后的規律不期而遇。

崇尚自由的羅馬人常常被稱贊具有“寬容”的品質，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這種品質逐漸變質的過程也清晰可見。這一過程在“Clement”（寬容）的內涵變化上體現得最為明顯，當我們提到“Clement”一詞時，腦海中就會浮現出它的三個階段，而這三個階段也都與“自由”的意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這些主題，在此之前也許都被斷斷續續地討論過，但在本書中，筆者會將它們置于“羅馬史”龐大洪流下，換個視角重新審視這些主題，相信會加深我們對“世界史的一隅——羅馬史”的理解。因此，本書也會像通史一樣以時間為序鋪陳展開，也是考慮到這樣能方便讀者的理解。

有一位名叫丸山真男的學者曾經這樣評價羅馬史：“羅馬史中凝結著人類的經驗”“羅馬史是社會科學的實驗基地”。憑借《羅馬人的故事》而聞名遐邇的學者鹽野七生也說過：“羅馬史是世界歷史的瑰寶。”

筆者作為羅馬史的專門研究者，深知不能一味沉浸在別人的溢美之詞中。羅馬史真的是“人類經驗的結晶”與“瑰寶”嗎？這樣的疑問盤旋在我的腦海中。

筆者近半個世紀來一直致力于研究羅馬史這個狹窄的領域，在研習過程中也會時常聯想到世界歷史。將研究世界帝國羅馬的方法看作是可臨摹的拓本，無形中會幫助我們理解他國歷史吧，比如近代的海洋帝國葡萄牙和西班牙、大肆擴張殖民地的大英帝國，乃至21世紀的“美利堅合眾國”，只要是以羅馬史為坐標軸，便能獲得不一樣的研究角度與切入點吧。

筆者想告訴大家，驕傲是希臘的悲劇得以重演的原因。如果一味吹噓“羅馬歷史真了不起”的話，恐怕就會陷入“夜郎自大”的非議聲中。不過筆者在某一個方面可以說是非常自信乃至自負的，那就是，將世界歷史的研究置于羅馬史的坐標系中，一定會取得不一樣的研習成果。

如果尊敬的讀者們能夠領會這種“解讀方式”，并從中感知到學習世界史的樂趣，那便是我莫大的榮幸了。現如今“世界史”不再只是風靡一時的潮流，而是作為我們耳濡目染的“全球化歷史”，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們人格教養的基本架構。

本村凌二

2018年2月吉日

注釋

[1] 城邦是指古希臘的城市國家。公元前9世紀至前8世紀出現。以衛城為中心，有被稱為“會議廣場”的公共廣場。由城市部分和周圍農村部分組成。公元前6世紀至公元前4世紀達到鼎盛時期。——譯者注。

[2] 第一公民是羅馬皇帝的正式頭銜，被某些歷史學家視為在古代羅馬決定皇帝歸屬的頭銜。皇帝奧古斯都在公元前23年首次采用此頭銜。

[3] Pax Romana，世人稱此時段為羅馬和平。公元前27年元首制度建立之后，一直到公元2世紀，羅馬帝國再沒有陷入長時間內戰，境內相對安寧。這一時期，它的經濟、文化、軍事、藝術都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4] Clement在羅馬人的認知中表示，寬容對待投降之敵，寬容對待不同宗教、文化和風俗。

[5] 丸山真男（1914—1996），日本著名的政治思想史學者，他的政治學被日本學界稱為“丸山政治學”。

[6] 鹽野七生，日本女作家，1937年出生于日本，終生研究羅馬史。著有《羅馬人的故事》系列叢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