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太子事后，公子卬不再在行人館舍內(nèi)居住了。家臣們達成共識，一致認為目前形勢晦暗不明，一動不如一靜。他們在城外像行軍一樣，構(gòu)建了營壘以及三道防線，牛馬墻、木柵欄、壕溝一應(yīng)俱全，絕不可使公子卬再處險境。衛(wèi)太子是神經(jīng)病，衛(wèi)侯本人也不是什么好相與之輩。

田單已經(jīng)從長丘回到了公子卬身邊，新生產(chǎn)的貨物也一并運入營寨。公子卬派人到城里通知先前付過定金的貨主們來城外取，順便交流一下對帝都變故的看法和情報。

公子卬很擔心菲兒的安危。她為了救自己，大開殺戒，連衛(wèi)侯的親衛(wèi)——貳廣也不放過，這要是放在司馬氏的晉朝，形同謀反。他在城外立營也存了別的心思。萬一菲兒不能順利善后，進而有性命之危，他絕不會讓這個愛過自己、救過自己的女人香消玉殞。到時候城外的他正好可以接應(yīng)菲兒逃生。

城里的消息像一頁一頁散落的書籍，陸陸續(xù)續(xù)地傳了出來。

“公女從孫氏的封地調(diào)來了大量武士，組成新的貳廣、左師、右?guī)煟刂屏藢m殿和都城所有的要害部門。”

“公女攜衛(wèi)侯的上諭，在都城家家戶戶盤查藏匿的、原屬孔達麾下的官兵，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立刻逮捕，說是要徹查巫蠱之術(shù)謀害太子案。”

“公女奉衛(wèi)侯之命，剝奪了孔氏的城邑，抄沒了孔氏的家產(chǎn)，用以封賞此戰(zhàn)中的有功之人，連太史家也在其中。”

“公女下令收斂尸體，對行人館舍附近被無端殃及的民房進行賠償，國人皆拍手贊譽。”

“公女以太子別居宮外，身邊沒有可靠護衛(wèi)的理由，將太子移居宮中，太子府作為巫蠱案的現(xiàn)場，由孫大夫全權(quán)負責調(diào)查。”

“孔達被定性為受到奸人利用，解除了一切職務(wù)，貳廣大夫、左師、右?guī)熉毼痪蓪O大夫兼任。”

“孫大夫以垂暮之年立功，衛(wèi)侯頒布旨意，要把十五歲的公女許給孫大夫填房，以彰其功。”

“公女與孫大夫今日大婚，衛(wèi)侯賞賜了新婚夫婦黃金、玉石，祝福婚姻美滿——怎么，公子沒收到請?zhí)麊幔俊?

凡此種種……

公子卬和他們的家臣聽得瞠目結(jié)舌，公女和孫氏一下子成了衛(wèi)國的政治新星，凡是他們所舉薦的人，衛(wèi)侯都第一時間點頭批準。寧氏名義上還是衛(wèi)國執(zhí)政，但一應(yīng)政事，大夫們都往孫府上拜謁孫氏夫婦。

最離譜的還是孫氏和公女的婚姻，閃婚加上離譜的年齡差……最傷心的莫過于公子卬，所愛之人嫁給糟老頭子，盡管看過許多類似的電視劇，可這一幕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猶如晴天霹靂。

……

“太傅，孫夫人在營外，請求洽談，見是不見？”田單神色玩味。

公子卬一時腦子轉(zhuǎn)不過彎來：“孫夫人？我不認識什么孫夫人……等等，該不會是菲兒吧？”

田單點了點頭。

公子卬親自去迎孫夫人。不管怎么說，她都是自己的前女友。公子卬心里暗暗祈禱，或許她下嫁孫良夫是為了拯救自己而不得不委身于人。

“那天真是太感謝孫夫人，若不是孫夫人，我宋某人怕是要被抓去開苞了。”

“孫夫人？以前喚人家菲兒妹妹，相隔沒有多少日，現(xiàn)在怎就變成冷冰冰的孫夫人了？”

“菲兒妹妹，那日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府真的有人行巫蠱？卬以為不可能啊。”疥瘡是病原體感染，和巫蠱有個毛的關(guān)系？

“聰明，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我收到太史仲的消息后，立刻說動了孫良夫。孫氏早有意干一票大的，一拍即合。孫氏力強，卻久屈寧氏之下，早就蠢蠢欲動，機會難得，我一撩撥，他就按捺不住。

我料定太子府的人傾巢而出，府邸一定空虛，因此先仗劍活捉了我胞兄，讓他用印，討伐太子府爪牙，因此得了個明正言順。

孫氏之兵在都城中無論如何都沒有孔達多。如果不搶先一步，捏造罪名，攻打孔達，他一定會懷疑太子是否被劫持，拆穿在所難免，到時候我等只能央求他放了你，央求可救不了子瞻哥哥。可如果我等攻殺孔兵，接管都城、禁內(nèi)的防務(wù)，別說孔達，就連君父都要順著我們來。”

“所以你們以有備攻無備，孔兵不明就里，在猶豫中敗北。端的是好計策。

那么后面之事就好解釋了。你們須殺盡孔兵，貶謫孔達，控制朝堂，以免被日后清算，衛(wèi)侯為求活命，不得不下諭，證明你等不僅無過返而有大功。然而孫氏把持朝堂之后，呼風(fēng)喚雨，勢大難制，反而覬覦你的容貌，你不得不委身于他……”

菲兒搖搖頭。

“那就是孫良夫不愿意與你分享權(quán)力，事變事后，反而視你這個昔日的盟友為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畢竟你怎么說也是衛(wèi)國公室的人。你為求自保，不得不委身于他，暫時結(jié)成同盟……”公子卬想起了太平公主與李隆基聯(lián)合政變成功后，立馬互相掐了起來。

菲兒再次搖頭。

公子卬：“都不是嗎？孫良夫終歸是惡人，他的品行從欺行霸市中可見一斑，你總不會鐘情于他吧？能圖什么？圖他年老色衰？圖他生性涼薄？”

菲兒點點頭。

公子卬破防了：“你怎么能嫁給他？我們不是正談著風(fēng)花雪月嗎？難道這些都是鏡花水月？你究竟愛過我嗎？我是你生命中的什么人？”

菲兒道：“子瞻哥哥，你是我真心愛過的人，是我朝思暮想的情郎，是白色的月光照拂我的戶牖。而他孫良夫，不過是有錢有勢罷了，是我鄙夷的殘民之人，是我真心要除之而后快的惡棍，是長在國家病體上的膿瘡，無時無刻不在流著惡心的膿液。”

“那為什么不和所愛之人結(jié)婚？為什么選擇和膿瘡廝守到老？”

“因為愛，所以與你不婚；因為不愛，所以與之婚。”

“？？？”公子卬震驚不已，這是什么婚姻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