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濃霧籠罩整座小鎮，破敗的石磚路上大小不一的坑洼里蓄滿了雨水，無人的角落銀光閃過，空間一陣扭曲，一道人影憑空而現。

金發碧眼，身材頎長挺拔，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就這樣出現在濃霧之中，他身上簡簡單單披了一件黑色外袍，干凈的皮靴踩在水洼上濺出些許水滴。

奧托半瞇著眼打量著這個周遭環境，根據另一個“他”的指示，他需要在這個小鎮收集一些情報。瞞過守序者進行一些特殊定位對于一位神而言輕而易舉，即便這是一位奄奄一息的外來神明。

既然選擇了這里，一定有什么特別的地方是另一個“他”希望弄清楚的。

比如說滅世因子，比如說......眼前這些怪物？

奧托冷眼看著掩藏在濃霧之后影影綽綽的黑影，陰暗的惡意在怪物身上肆無忌憚地散發。

這個小鎮處處流露著詭異。

濃得化不開的霧氣、地面的雨水、腳下的石磚，解析已經在第一時間完成傳輸，靠得越近，那股陰冷潮濕的感覺就愈發強烈，不僅僅是肉體上，這種感覺深入皮膚，朝著骨頭的每一個間隙里鉆，精神力場防御的外圍泛起陣陣漣漪。

濃霧中的怪物按捺不住獵食的沖動，展開了試探性的攻擊。

奧托搖搖頭，還不夠，僅憑這遠比瘙癢還要輕的攻擊，遠遠不夠他在異常事項記錄上寫下一筆。

他輕輕吐氣，挽起長袖露出修長的小臂，等會場面可能有些激烈，他可不想血污弄臟了自己這身“初始服裝”。

雖說為了防止守序者的窺視，這套服飾被限制了作為防具的功能，但這也只是以現界法則捕捉外來力量的線臨界點為界，最大程度上保留了防護能力。

被限制成凡物的長袍，單論防御力仍舊處在現世頂尖之列。

最重要的一點是，空海神界虧空過大，捉襟見肘的主神本著能省則省，只要沒有到衣不蔽體的地步，必然會省下做衣服的錢去填補神界日常運轉。

被血污弄臟了衣服，還得他自己找地去洗。

“安靜點，別反抗，我可不想多費功夫。”奧托緩步走向濃霧之后的黑影，右手隨意地舉在胸前，他輕輕活動了一下手指，伸手朝黑影抓去。

“嘶！”

黑影感受到威脅，發出一聲短促的嘶叫，四肢猛地發力徑直躍起，尖銳漆黑的利爪破開濃霧直接沖向奧托，隱隱黑氣纏繞在指縫之間。

奧托垂眼無聲一笑，右手平伸過去正面撞上利爪。

“咔”的一聲，黑影發出痛苦的嚎叫，奧托的右手直接撞斷了它的右爪，左爪下意識回轉救援卻連一道白印都未能在奧托右手上留下。

奧托反手輕輕一拍，黑影的左臂立刻軟軟地垂下，力道控制得恰如其分，沒有直接拍飛或者拍成兩段。

他心中吁了一口氣，完整的軀體有助于他搜集到全面的情報資訊，控制好力度可別不小心拍死了。

奧托右手此時已經牢牢鎖住黑影脖子，他抬眼打量了一下，通體漆黑、四肢瘦長，體表覆蓋著一層扎手的短毛，似是沾染了太多鮮血，一股腥臭味從黑影身上傳來。

再往上進入眼簾的則是黑影扭曲的五官，猩紅的雙眼、森森長牙無一不傳達著對鮮血的渴望。

一道不可視的力量瞬間掃描黑影全身，各項數據指標被迅速收集，通過奧托的雙眼傳向了遙不可及的某個空間。

“原身是人類？”

血腥的、毫無人倫的殘忍實驗，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煉獄中反復折磨，最后在絕望中轉化而成的怪物。

某個亡靈法師企圖永葆青春長生不老，邪惡的魔法試驗令人類身軀神智都發生了異變。

愚昧無知且被貪婪占據大腦，和惡魔進行交易永遠不會是等價交換，付出的代價遠比得到長久的壽命要昂貴得多。

惡魔誘惑人類墮入修羅之道的事屢見不鮮。

更何況，疑似和滅世之因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惡魔，帶來的永生，只怕是類似于“破滅中獲得永恒的黑暗”這種欺騙性質的結局。

“所以，這玩意是某種從人類轉化的不死生物？”

數秒內，由“他”整理分析而出的資料，其描述的轉化儀式讓奧托嫌惡地皺起了眉。

奧托手腕下壓，把眼前的怪物抵在地上，左手煞有介事地在怪物身上敲來敲去。

“話說需要多抓幾只么，樣本多一些也許有新的發現。比如說這種秘術的源頭，雖然很淡，它身上那股破滅氣息真的和跟那頭龍身上的傷口散發出的差不多。”

奧托看了一眼怪物扭曲的五官，隨即移開了視線，他輕輕瞇起雙眼看向濃霧盡頭。

霧氣中飽含著高濃度魔力，即便是他也被阻礙了視線。

是“他”傳來了提示。

有人類向這里靠近。

第二任務激活，尋找機會傳播新神教義，將新神的影響力輻射到整個世界。

在不引入新神力力量之前，奧托自身的魔力體系模擬的現界舊神遺留下的體系，只要不突破臨界點，就會相安無事

“話是這么說沒錯啦，不用擔心簡簡單單地傳個教就被守序者抓個正著，但前提是你倒是給我個一言半語去傳教啊。”

“一個字都沒有，你要我去傳播啥啊？”奧托忍不住吐槽道，“這么久了你一個字都沒想出來的嗎？”

空海之間的神界里。

主神奧托坐在床鋪上，瞪著床頭屏幕里的人說道：“哪有這么容易，又不是報菜名怎么可能幾分鐘就想出來！”

他先前嘗試了幾次均以失敗告終，隱約之間，他似乎模模糊糊明了一些制定教義的意義。

就像現界法則一般，神靈言出法隨，他定下的規則會影響到世界的運行，有關世界運行規則，需要他根據自身體悟和揣摩，耗費大量神力制定。

“你先去和靠近這里的人類打打交道，套取下情報，必要時你可以捏造一個身份，嗯，直接修改對方記憶即可，你的精神立場只要強過對方，即使沒有相應的知識儲備也能做到。”

主神奧托捏著下巴，思索了下，解釋道：“讓我介入就需要一些手段瞞過守序者，問題是資源確實不夠，介入的話又要額外新添一些支出。不如你發揮一下主觀能動性？編個合理的人物背景看能不能騙過去，然后再問問看對于十二神有什么看法，我們做個調研也方便制定接下來的策略……什么這個難度系數太大？”

現界有十二個無蹤無跡舊神，每個神掌握著不同權能，因為權能不同導致信徒群體特征不同，在主神奧托想來，這也算是了解對手收集情報的必要一環。

現界

奧托聽著傳過來的任務，嘆氣著起身，隨手把早已斷氣的怪物甩到一邊，迎著來人的方向走去。

“我說，你是忘記了當初加點全給我加防御上了么，而且我是你以自己為藍本捏出來的人，根據你自身的切身經驗，套取情報這事，你是要我過去沖著對方問一句‘老板，多大的碼，買鞋么’嗎？”

那條龍就給他的記憶中，保留得最完整的都是一些沖擊性大的、震撼人心的往事。

事關主神的神生經驗全然被時空風暴沖得零碎，像風一般拂過奧托，喚起他決然的斗志后，就消散得比十二舊神還干凈。

作為主神分身，現在他能夠倚仗的社會話術，只有這位可憐的前任賣鞋主播淺薄的直播經驗。

沒走幾步，遠方尖嘯聲響起，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

玫紅色的光芒從霧中亮起，隱約可見的，紅光此刻正在和被黑氣纏繞的身影纏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