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三章 文獻回顧

第一節 最低工資文獻回顧

政府實施最低工資制度的初衷是為了保證勞動者在法定工作時間提供正常勞動的前提下,其能夠獲得最低金額的勞動報酬以滿足勞動力的持續發展。因此,最低工資制度是政府調節勞動力市場的一項重要法律手段。自20世紀40年代起,關于最低工資制度的研究就成為勞動力成本效應研究的主流和熱點問題。Stigler(1946)通過失業效應模型發現,政府制定最低工資政策會打破勞動力市場原本的均衡狀態,最低工資高于市場均衡工資,會使企業降低勞動力需求量,從而引致失業人數的增加。總體來看,自Stigler(1946)和Welch(1976)等代表性研究出現后,大量研究都集中于分析最低工資制度的收入效應、就業效應和企業效應,本章將對國內外相關最低工資制度的研究進行全面的梳理和綜述。

一、最低工資的收入效應

國內外文獻關于最低工資的收入效應主要集中在最低工資對員工收入(工資)的提升作用、最低工資對員工(居民)整體收入分布的優化作用以及最低工資標準的反貧困效果作用上。

(一)最低工資的收入效應

關于最低工資的收入(工資)效應的研究,早期文獻基本都是集中考察最低工資制度對于不同部門和不同勞動力類型的勞動者工資水平的影響,但尚未達成一致結論。Linneman(1982)最早利用調查數據估計最低工資制度對員工工資影響效應,其利用美國收入動態調查20世紀70年代數據發現,若員工的工資略低于最低工資,最低工資的提高會降低這些員工的收入。Grossman(1983)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對某些行業的工資水平存在正向溢出效應,當行業的平均工資水平接近最低工資水平時,最低工資的提高對行業工資水平的促進作用就越明顯;但當行業的工資水平遠高于最低工資水平時,最低工資的提高就對行業工資水平的促進作用不顯著。這一解釋也很好地回答了為什么部分學者認為提高最低工資有助于增加居民收入,而部分學者則認為沒有效果。Card和Krueger(1994)利用新澤西州快餐店數據發現提高最低工資會增加部分行業的工資水平,但效果并不顯著。Belman和Wolfson(1997)對美國勞動力市場展開了深入調查研究,研究顯示最低工資的提高對工人的不同收入分布具有異質性影響。雇主更愿意為高技能或高效率的勞動力支付超過最低工資水平的勞動報酬,而解雇低技能勞動者,這表明最低工資標準反而造成了勞動力市場歧視,損害了低技能勞動者利益。Neumark和Wacher(2009)利用美國“勞動收入減免計劃”(EITC)項目的實施作為自然實驗,考察最低工資對居民勞動收入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促進了有孩子的女性積極參加勞動力市場,增加了勞動收入。而對于沒有孩子的女性,最低工資對其收入無明顯的促進作用。

由于我國最低工資制度起步較晚,現有文獻都是集中于探討最低工資實施的總體效應和其對于不同群體收入增長的影響。劉林平(2006)考察了最低工資標準和農民工工資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可能是由于大部分企業實際工資水平都要高于最低工資標準,導致最低工資對農民工收入的提高作用非常小,基本沒有達到應有的保護效果。羅小蘭和從樹海(2009)構建了一個包含攀比效應的均衡模型,他們研究發現,總體來看,我國最低工資對工資水平具有不持續性的、較小程度的影響。分行業來看,最低工資標準促進了交通業、房地產業和金融業等行業的工資水平增長,對建筑業、制造業和批發業的工資增長的影響不明顯。孫中偉和舒玢玢(2011)利用珠三角2000—2010年數據研究了最低工資對農民工收入的影響,他們發現雖然最低工資對農民工收入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但該制度可能會造成農民工工資增長的路徑依賴,并不是一個穩定的長效機制。馬雙等(2012)利用制造業企業數據進行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每上漲10%,制造業企業的平均工資將上漲0.4%~0.5%。其異質性的分析結果顯示,最低工資對企業平均工資的促進作用在勞動密集型和人均資本較低企業上更明顯。邸俊鵬和韓清(2015)利用中國健康與營養調查1996—2010年的微觀數據和全國12個省份的最低工資數據,全面檢驗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對城鎮居民工資收入的期望和分布狀態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每提高1%,居民工資收入將提高0.6%,而其影響程度對于那些收入低于最低工資標準的群體最大。和傳統文獻不同的是,他們的研究認為最低工資的收入溢出效應是不確定的,而且相對于高技能群體,最低工資對高年齡勞動者和低技能勞動者的保護力度更大。賈朋和張世偉(2016)利用中國健康與營養調查1997—2009年數據,考察最低工資的提高對不同性別工人工資水平的影響。他們的研究發現,提高最低工資對男性工資水平的溢出效應為1.5,高于女性工資溢出效應的1.25。但最低工資對工資水平的溢出效應與其實施標準呈負相關關系,與實施力度呈正相關關系。楊娟和李實(2016)利用2011—2012年流動人口動態監測調查數據考察最低工資的變動對農民工收入的影響,研究發現,即使考慮了就業負面效應,最低工資對農民工收入的促進作用同樣顯著。

(二)最低工資的收入分配效應

隨著傳統的勞動力需求和供給因素對收入分布的影響理論不斷受到較大挑戰,部分學者開始從制度因素(如最低工資制度)尋找影響收入分布變動的原因。Fortin和Lemieux(1996)利用半參數分解方法表明最低工資能降低收入分布下側的離散程度,使低收入人口的收入分布更加集中,從而有效改善收入差距問題。DiNardo(1996)研究發現,實際工資水平的下降擴大了美國20世紀80年代女性收入水平的不平等。DiNardo等(1996)利用半參數方法將工資收入的分布分解為組間收入差距和組內收入差距,同時考察最低工資的變動、工會化進程和供給需求的沖擊對收入差距的影響,研究發現,這些因素都未能成功解釋收入差距的成因。Lee(1999)通過對美國勞動力市場進行研究發現,最低工資不僅對收入分布下側的群體有影響,對收入分布上側群體的影響也同樣顯著,實際最低工資標準的下降對高收入群體的收入具有溢出效應。Stewart和Swaffield(2002)利用英國追蹤數據進行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制度的實施導致工人的工資收入分布出現明顯的不連續。Neumark等(2006)研究發現,巴西的最低工資制度對正規部門10%及其以上分位數的收入分布并無明顯的改善作用,當正規部門和非正規部門合并時,也無明顯的改善作用。Lemieux(2011)利用加拿大最低工資數據和就業數據,采用分布回歸方法考察1997—2010年青少年就業和工資收入的變動,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并沒有顯著地影響青少年工資收入分布的頂部。Manning(2013)考察了最低工資對工資分布各個點的溢出效應,在一定閾值內,最低工資對收入具有正向溢出效應,但其效應隨著收入分位數的增加而降低;若超過閾值,最低工資的溢出效應反而為負值。David等(2016)系統分析了1979—2012年最低工資對美國勞動者收入差距的影響,認為最低工資有利于降低收入差距,但其主要作用仍然集中在收入分布的下側,對較高收入分位數上的影響非常有限。Barany(2016)在一般均衡理論框架下解釋了最低工資對收入差距產生影響的作用機制,認為最低工資不僅使工資分布產生截尾,同時改變了要素價格,影響了個體的教育激勵。因此,最低工資會對整個收入分布產生影響,其作用并非局限在收入分布的下側。

(三)最低工資的反貧困效應

部分學者在前人發現最低工資能夠促進工資增長和緩解收入差距的結論基礎上,開始研究最低工資的減貧效應。Card和Krueger(1995)首次用回歸實證的方法考察了最低工資的減貧效果,因變量為1989—1991年美國各州的貧困率,自變量為1990—1991年受聯邦最低工資增長影響的勞動力比例,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影響勞動力比例越高,地區的貧困發生率越低。因此,他們認為最低工資制度是將工資收入有效地重新分配給貧困家庭的一把“利劍”。Addison和Blackburn(1999)利用1983—1996年美國家庭消費跟蹤調查數據,研究最低工資對貧困率的影響,他們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提高能夠增加居民收入、降低貧困,尤其對于青少年與低學歷人群,其改善作用最為明顯。Neumark和Wascher(2002)使用Logit模型研究貧困家庭“脫貧”的概率和非貧困家庭保持現狀概率的影響,他們發現最低工資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貧困率,而研究最低工資對于收入—需求比的影響比研究最低工資的減貧效果更有現實意義。Gunderson和Ziliak(2004)根據1981—2000年美國家庭消費跟蹤調查數據計算出了各州貧困發生率,分子樣本考察最低工資的反貧困效應,發現最低工資也是顯著地降低了各家庭的貧困率。Sabia(2006)認為1996年美國的福利改革實踐刺激了單身母親積極進入勞動力市場,而最低工資的同步實施也有效幫助了她們擺脫貧困。但Sabia(2007)又發現如果單考慮最低工資的因素,在控制地區固定效應、年份固定效應和地區趨勢性變化因素后,最低工資對單身母親的減貧效果并不明顯。Jales(2016)利用巴西勞動力市場2001—2009年數據,借助密度斷點的設計方法考察了最低工資實施對發展中國家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最低工資法案的強制實施使收入不平等程度和勞動稅負分別降低了22%和11%。

與此同時,國內也有很多學者對最低工資的收入分配效應和反貧困效應進行了深入研究,但結論也是眾說紛紜。羅小蘭(2007)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對收入差距的影響存在一個臨界值,當低于某個閾值時,最低工資能夠縮小城鄉收入差距,若高于某個閾值,其反而會擴大收入差距。Xiao和Xiang(2009)利用我國上海、天津等6個大城市1995—2006年的數據分析發現,最低工資提高引致的收入溢出效應會縮小員工之間的工資差距。張世偉等(2011)通過建立行為微觀模擬模型,對最低工資的變動對居民的收入影響進行了模擬,結果發現適當地提高最低工資可以提高居民收入、降低不平等程度和減少貧困。權衡和李凌(2011)利用上海市居民收入數據進行了檢驗,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只能緩解居民收入繼續擴大,而不能完全縮小居民的收入差距,一味提高最低工資可能會損傷就業。羅小蘭(2011)利用中國家庭營養追蹤調查1995—2008年數據發現,提高最低工資通過對已婚的中青年男性勞動力流動的渠道可以有效降低貧困的發生率,但因為最低工資標準過低使這種減貧效果不持續。同時,最低工資的減貧效果呈“U”形分布,過高的最低工資標準也會導致貧困率的增加。付文林(2014)利用2000—2010年地區經濟統計數據的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對行業間收入差距的緩解作用只集中在中部省份,對東部省份完全沒有緩解作用,最低工資能否縮小行業間收入差距的關鍵在于其對于非正規部門的影響力度。張世偉和賈朋(2014)通過建立一般均衡模型和微觀模擬模型研究提高最低工資的收入分配效應,他們發現最低工資的收入分配效應的長短期特征是不同的。短期來看,最低工資標準更多的是提高了低技能勞動者的收入水平,縮小了社會收入差距。長期來看,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會使勞動供給增加、勞動需求減少,如果最低工資標準引致的勞動需求的下降幅度超過了勞動供給的增加幅度的話,社會總就業量將會減少,因此收入差距將會擴大。葉靜怡和楊洋(2015)利用2009年和2011年北京市農民工微觀調查數據,考察最低工資對農民工收入不平等的影響。研究發現,嚴格執行最低工資制度(尤其是小時最低工資標準)是提高低收入農民工的工資水平的重要手段,其可以有效縮小農民工內部的收入差距,而其緩解作用在那些未受勞動合同保護的農民工身上更為明顯。張軍等(2017)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對正規部門就業者工資收入彈性大于非正規部門就業者,且從分位數看呈現為“U”形,這說明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拉大了部門間和部門內部就業者的收入差距。劉貫春和張軍(2017)從全要素生產率的角度考察最低工資制度對企業間收入差距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促進了企業的全要素生產率,且該效應隨著企業生產率水平的提高而減弱,即存在非對稱特征。

二、最低工資的就業效應

現有的關于研究最低工資就業效應的文獻可謂是浩瀚如煙,但這些文獻基本上是集中研究最低工資對不同群體的勞動力市場參與率、勞動供給時間長度和社會整體雇傭量的影響。由于不同學者選取的研究視角和研究樣本不同,得到的結論也是千差萬別。

最早關于最低工資就業效應的研究要追溯到1977年,美國專門成立了“最低工資研究委員會”研究最低工資的就業效應,Brown(1982)對此進行了詳細評論,認為最低工資的提高導致青少年就業彈性的變動為-0.3~-0.1。Linneman(1982)利用美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進行研究發現,最低工資使工資水平剛好高于標準的勞動者的解雇概率增加。學術界公認利用科學抽樣的調查數據考察最低工資就業效應的經典文獻是Card(1992)以及Katz和Krueger(1992)。Card(1992)將受最低工資影響的勞動力比例同最低工資進行回歸發現,最低工資的變動并未對青少年群體的就業造成明顯影響。Katz和Krueger(1992)利用電話訪問的快餐店數據發現,最低工資對青少年就業具有正向促進作用,其影響大小為1.7~2.7。之后,與Katz和Krueger(1992)的研究類似,Card和Krueger(1992)收集了新澤西州和賓夕法尼亞州快餐店員工的就業數據,利用雙重差分法(DID)考察最低工資的調整對就業的影響,發現影響就業彈性系數為0.7,這說明最低工資促進了就業。在這些研究基礎上,Evans和Turner(1995)基于美國家庭消費調查1978—1989年數據,發現聯邦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降低了青少年群體的就業概率,但其影響程度并不明顯。Abowd和Kramarz(1999)結合美國和法國的數據,研究最低工資的提高對就業率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的就業效應因不同國家和不同群體而存在差異,如美國女性勞動者的就業率受最低工資的負向影響大于男性,而法國則完全相反。Agenor和Aizenman(1999)基于效率工資理論模型發現,最低工資不能增加勞動供給和就業率,但其能夠提高低收入群體的勞動積極性和生產效率,提高產品質量。Zavodny(2000)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對就業具有顯著的抑制效應,1979—1993年,最低工資的提高使美國的總體就業彈性從-0.02下降至-0.12,總勞動時間供給彈性從0.24下降至-0.11,同時使個體勞動力就業彈性從-0.08下降至-0.10。Pabilonia(2002)利用聯邦最低工資數據和青少年動態調查1996年數據(NLSY),考察了最低工資對不同性別青少年就業的影響,發現最低工資使男性青少年就業概率下降了0.6%,使女性青少年就業概率下降了1.3%。Neumark等(2004)利用雙重差分法(DID)模型估計了最低工資對勞動者就業和工作時間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對于工資收入小于其標準的工作時間具有負向影響,但對于工資水平高于最低工資標準20%及以上的勞動者的工作時間沒有顯著的影響。Yelowitz(2005)利用2003—2005年美國消費跟蹤調查數據考察了最低工資對不同性別勞動者就業的影響,發現最低工資對那些受教育程度小于12年的群體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但從全樣本來看,影響并不顯著。Sabia(2006)利用1979—2004年美國消費跟蹤調查數據和100個零售業就業數據進行研究發現,最低工資的提高使零售行業青少年的工作時長降了0.05%~0.28%,使小微工商經營行業青少年的工作時長下降了0.54%~0.70%。Flinn(2006)將納什搜尋模型和靜態環境相結合來考察最低工資的就業效應,得出最低工資的提高不會增加失業的結論,同時社會福利也會因此而改善。Wang和Gunderson(2010)利用省級面板數據討論了最低工資與就業的關系,研究發現,提高最低工資對就業具有異質性的影響效果,在經濟發達地區,最低工資促進了就業。在經濟不發達地區,最低工資對就業的影響不顯著甚至為負。國外關于最低工資的研究開始從“存量”轉向“流量”,Brochu和Green(2013)利用1979—2008年加拿大勞動力調查數據進行研究發現,最低工資的提高雖然降低了企業雇傭量,但同時也降低了企業解雇工人的概率,由此也降低了勞動力市場上工人與工作崗位之間的匹配流動性。最重要的是,企業離職率的降低主要是源于職業新手或低技能工人離職率的降低,而最低工資對于那些年長的工人而言,仍無明顯的保護效應。Dube等(2016)使用美國數據也得到了同樣的結論,即最低工資極大降低了工人的流動性,但對整體雇傭量沒有影響。Meer和West(2015)發現最低工資的短期效果雖然不顯著,但在長期對雇傭量的增長有顯著負向作用,從而間接驗證了上述結論。

相應地,國內學者也對最低工資的就業效應進行了大量的研究。張五常(2000)及平新喬(2005)認為工資是市場供求狀態的均衡反映結果,而最低工資的實施干預了勞動力市場的均衡調節狀態,最低工資只漲不降會提高企業的用工成本和降低企業的競爭力,從而引發低技能工作人員大規模失業的現象。羅小蘭(2007)在考察我國農民工勞動市場的基礎上,建立了兩部門模型,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對農民工就業的影響存在一個閾值。低于該閾值時,最低工資提高了農民工就業水平;高于該閾值后,最低工資將會降低就業水平。同時,最低工資對農民工就業的正向促進作用主要集中在東、西部地區和制造業行業。丁守海(2009)利用Stigliz-Salop離職模型的研究發現,最低工資的農民工就業效應與其執行監管力度密切相關。若政府嚴格監管和企業嚴格執行最低工資標準,則最低工資對農民工就業具有促進效應;若監管和執行不力,最低工資將會損害農民工就業。周培煌和趙履寬(2010)利用建筑業面板數據并建立中介效應模型考察最低工資對建筑業工人就業率的影響及其機制,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每上漲10%,建筑業就業率將降低1.3%。而最低工資對就業的負向影響主要是通過企業使用資本要素替代勞動要素和減員裁員來提高勞動生產率的方式實現的。賈朋和張世偉(2012a)利用2005—2006年我國28個省、自治區和直轄市的綜合調查數據(CGSS)研究了最低工資標準對低技能勞動力就業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對勞動力的負向影響主要集中在低技能中年女性上,而對低技能男性和中年男性幾乎沒有任何影響,因此從總體來看,最低工資實際上是降低了社會總就業,加劇了不平等。賈朋和張世偉(2012b)借助中國健康與營養調查1997—2009年數據,利用斷點回歸模型考察了最低工資標準對低收入群體勞動力時間的影響,發現無論是男性還是女性,其工作時間長度幾乎不受最低工資標準提升的影響,但最低工資地區會抑制女性就業,降低其勞動力供給。馬雙等(2012)利用1998—2007年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和2006—2007年福建省最低工資上漲的“準自然實驗”考察了最低工資標準對制造業企業就業的影響,結果顯示,最低工資標準每提高10個百分點,企業的雇傭量將會減少0.59%。而對于企業平均工資接近于前后兩期最低工資標準時,雇傭量的影響效應為-1.2%。翁杰和徐圣(2015)利用中國2002—2012年省級工業部門的數據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減少了就業人數,但提高了人均資本量,這種狀態改變了勞動要素和資本要素的相對價格,促進了企業生產要素和資源配置進程。向攀等(2016)利用多元Logit模型研究了自《最低工資規定》實施以來,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對正規部門和非正規部門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將導致就業人員向正規部門流動和失業人員到非正規部門就業,最終提高了正規部門的就業水平。葉林祥(2016)利用1994—2013年長三角地區25個城市的城鎮就業數據進行分析發現,最低工資促進了城鎮私營部門和個體部門的就業,因此適當提高最低工資標準會增加低收入群體收入、減少貧困和縮小收入差距。馬雙(2017)利用中國家庭金融調查2011—2013年數據,考察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對已婚女性勞動參與率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每提高10%,已婚女性的勞動參與率將增加1.58%~1.76%,同時將釋放610萬的勞動力紅利。其政策評估結果顯示,最低工資的提高對于工資收入處于25%及其以下的已婚女性的就業率影響最大,因此最低工資的提高有助于緩解我國當前勞動力短缺的困境。周廣肅(2017)研究了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對家庭創業行為的影響,研究結果顯示,最低工資標準每提高100元,家庭創業的可能性將增加1%,且其促進效果主要集中在人力資本和社會資本較低的人群身上。張軍等(2017)利用城鎮住戶調查2005—2012年52個地級市數據考察了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對就業正規化的影響,結果顯示,最低工資標準上漲拉大了正規部門與非正規部門的收入差距,實際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使正規部門就業增加,而非正規部門就業降低,同時導致制造業和房地產業呈現出“逆正規化”趨勢。

三、最低工資的其他效應

基于最低工資制度的不斷完善和勞動力成本逐漸升高的事實,相關文獻嘗試跳出傳統的收入效應和就業效應的研究,開始研究最低工資對其他相關行為的影響,主要集中在最低工資對人力資本積累的影響、最低工資對出口貿易行為的影響和最低工資對創新行為的影響。

考察最低工資對人力資本積累影響的文獻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考察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對企業提供在職培訓的影響;二是考察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對學生受教育程度的影響。我們將分別對這兩類文獻做簡要梳理。

(一)最低工資的人力資本效應

Rosen(1972)、Feldstein(1973)和Welch(1978)是最早開始討論最低工資標準上漲引致對企業提供在職培訓的影響,他們的研究結論都一致顯示,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增加了企業成本,從而降低了企業為員工提供在職培訓的意愿。Lazer和Miller(1981)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實際上只是很小幅度地提高了員工工資水平和企業的用工成本,因此即使是較高額度的最低工資標準也沒有降低職工接受在職培訓的概率。Leighton和Mincer(1981)利用美國家庭跟蹤調查數據和國家青少年人口普查數據考察了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對黑人和白人的影響,他們的研究結果發現,無論是黑人群體還是白人群體,最低工資標準對其接受在職培訓的概率都有明顯的抑制作用,但這種抑制作用只在使用家庭跟蹤調查數據(PSID)時顯著。Shiller(1994)研究了1980年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個體,并將其區分為工資收入高于最低工資標準和工資收入低于最低工資標準兩部分,研究結論顯示,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只對收入低于其標準的個體的在職培訓有負向影響,而對高收入群體無顯著影響。Neumark和Wascher(2001)在前人的基礎上利用各州最低工資標準的變化作為識別條件,同時控制了各州除最低工資標準外可能影響到企業提供在職培訓的其他因素,結果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變化對在職培訓無任何影響。Acemoglu和Pischke(2003)研究表明,雖然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可能會降低企業為低技能職工提供在職培訓的意愿,但其引致的員工工資溢價可以使員工自己投資于技能培訓。Bryan(2004)利用英國數據考察了英國新最低工資法對在職培訓的影響,結果顯示,英國最低工資制度的實施顯著地降低了企業提供在職培訓的概率。Farris和Peace(2004)利用1997年國家基礎調查數據考察1996年最低工資的變動對員工培訓的影響,結果顯示,最低工資標準的變動對在職培訓無任何影響。同時他們指出,先前學者在考察這一點時沒有足夠控制企業特征,從而導致估計出現偏誤。

國外很多學者也在較早時間注意到最低工資標準的教育效應。Matilla(1978,1982)首次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顯著地提升了18~21歲青少年學生的入學率。與此同時,Cunningham(1981)利用1960—1970年人口普查數據進行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變動對不同人群的入學率具有異質性影響,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降低了男性、女性和黑人青少年學生的入學率,但提高了白人青少年和青年學生的入學率。相反,Ehrenberg和Marcus(1982)利用1970年橫截面調查數據進行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變動對男性和女性學生的入學率幾乎沒有影響。1990年前關于最低工資教育效應的研究無任何實質性進展,直到Card(1992)利用雙重差分法研究顯示在不控制地區特征變量的情況下,1988年加利福尼亞最低工資的上調對青少年的入學率有顯著的負向影響。Neumarkt和Wascher(1995)建立了一個就業和入學模型,并在Neumarkt和Wascher(2003)的文章中指出,最低工資標準的上調對入學率彈性的影響系數為-0.33~-0.06。Landon(1997)利用1975—1989年各州面板數據進行研究發現,上調最低工資標準降低了16~17歲男性青少年的入學率。Baker(2003)和Rice(2006)研究發現,長期來看最低工資對入學率和就業率無任何影響,但如果地方工資水平較低,則最低工資標準的上調會在短期內降低當地入學率。Chaplin等(2003)基于美國公立學校數據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調縮小了公立學校的總體學生規模。Turner和Demiralp(2001)利用美國1991—1992年項目收入參與計劃數據,得到同Neumark和Wascher(1995)一致的結論。Campolieti等(2005)也利用加拿大1993—1999年數據,分析發現最低工資上調對入學率幾乎沒有影響。和其他研究不同的是,Pacheco和Cruickshank(2007)利用16~24歲青少年和16~19歲青少年數據,采用同就業狀態相獨立的入學率來衡量,結果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提高了16~19歲青少年學生的入學率。

相比于國外浩瀚無垠的研究,目前國內學者采用科學方法對最低工資人力積累效應的研究就比較欠缺,甚至在研究最低工資對學生受教育程度的影響方面是一項空白。屈曙光和彭璧玉(2011)在梳理國外最低工資影響人力資本形成的成果基礎上,闡述了最低工資通過在職培訓效應和教育效應兩個渠道影響了人力資本積累。韓兆洲和王亞坤(2012)建立了一個雇員與雇傭單位兩方博弈模型,發現最低工資會減少低技能工人的人力資本積累,但會增加中等技術工人的人力資本積累。馬雙和甘犁(2012)利用2004—2007年中國工業企業數據的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每提高10%,企業為職工提供的在職培訓的可能性將降低0.86%,企業的職工教育經費將減少2.3%。同時,最低工資標準并沒有因為企業勞動密集程度和人均工資的變化而對在職培訓的可能性造成異質性的影響。

(二)最低工資的出口效應

除可能影響到企業人力資本積累外,最低工資還有可能對企業的出口貿易行為產生影響。西方學者早在20世紀70年代就開始關注最低工資與企業出口貿易之間的相關性。Brecher(1974)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對不同要素密集型國家具有異質性的影響,最低工資水平的上漲將使勞動力密集型國家減少對相應產品的進口,而增加對資本密集型產品的進口。而對于資本密集型國家來說,上調最低工資將使資本密集型產品出口降低,使勞動密集型產品進口增加。Berger(1978)的研究將多產品和多要素情形納入分析框架,發現若國外商品價格保持不變,小型開放經濟體實施最低工資將導致出口產品的總價格上升。Flug和Galor(1986)在技術不高的勞動力能夠利用積累生產經驗從而轉變為高技術水平勞動力這一前提下發現,對于那些出口技術水平比較高的勞動密集型產品的小國家而言,向技能比較低的勞動力實施最低工資會使這個國家對應產品在出口方面提升。但是如果這個國家出口技術比較低的勞動密集型產品,產生的影響剛好相反。Cubitt等(1996)通過人力資本模型研究發現最低工資上調能夠激發工作人員熱情,推動企業生產率增加。當企業生產率的增長幅度同監督成本減少幅度的總和超出勞動力成本的漲幅時,企業在國際市場中的競爭實力便得到改善,同時在出口方面得到更多利潤,最終推動企業不斷進行出口活動。Askenazy(2003)利用開放經濟中的外生增長模型,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調從長期來看促進了企業出口量的增長,同時利用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中11個國家的數據也印證了這一結論。Egger等(2009)的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使低效率企業逐漸退出市場,而最低工資標準對高效率企業的出口量無明顯影響,這樣就導致國家總體出口量降低。Aaronson、French和Sorkin(2015)則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調同時提高了企業的進入和退出頻率,但市場中持續存活企業的雇傭量并沒有顯著變化。Gan等(2016)利用中國制造業企業1998—2007年數據的研究顯示,最低工資標準每提高10%,企業的出口概率和出口銷售量將會降低0.9%,最低工資標準對企業出口的負向效應在勞動密集型企業和平均工資較低企業上更加明顯。

和國外學者的研究類似,國內學者在研究最低工資的出口效應上也是結論不一。孫楚仁(2013)利用2004年世界銀行中國企業調查數據庫考察了最低工資和企業出口行為的關系,他發現最低工資對企業出口行為的影響呈倒“U”形。即在某一閾值內,最低工資的上調促進了企業出口,而超過這一閾值,最低工資的上調將降低企業出口。此外,最低工資對生產率越高的企業影響越小,對不同所有權企業的影響不同。孫楚仁等(2013)建立了一個包括企業異質性和最低工資在內的兩國兩要素貿易模型,發現最低工資的上漲通過迫使低效率企業退出市場來降低出口的可能性,同時最低工資上調引發的價格效應也是降低企業出口量的一個重要渠道。許和連和王海成(2016)基于中國工業數據庫和海關貿易數據庫的匹配數據考察最低工資標準的上調對出口產品質量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降低了產品出口質量,并且其在勞動密集型行業、國有企業和中部地區的負向影響效應更明顯。趙瑞麗等(2016)考察了最低工資對企業出口持續時間的影響,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使企業增加了固定資產投資從而提高了生產效率,進而提高了企業在出口市場的出口持續時間,同時也提高了企業出口概率。馬雙和邱光前(2016)考察了最低工資標準和勞動產品價格之間的關系,研究發現,勞動密集型行業最低工資標準每提高10%,出口產品價格將上升1.12%,東西部地區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對產品出口價格的影響最大,而西部地區則無顯著影響。除上述效應外,尚有少許國內文獻研究最低工資對企業創新行為的影響,但缺乏多方面的解釋機制。李后建(2017)利用制造業企業營商環境調查數據進行研究發現,在短期最低工資的上調會抑制企業的創新行為,其影響途徑為增加員工薪資和員工培訓從而減少研發支出。同時,提高最低工資標準對于不同規模和不同水平的企業具有抑制性影響。

(三)最低工資對利潤率的影響

隨著學者對最低工資的企業效應的研究越來越深入化和廣泛化,一部分學者開始探討最低工資對企業具體生產指標的影響,如利潤率。Card和Krueger(1995)首次考察最低工資對企業生產率的影響,收集新興零售超市的股票價格數據并探討了未來預期最低工資標準的上漲對企業零售業的影響,但他們的研究主要是集中于理論分析,并沒有給出影響效應的大小。直到Draca等(2006)首次利用英國的數據考察了英國1999年的最低工資制度對企業利潤率的影響,他們研究發現,英國最低工資制度顯著地降低了企業利潤率和企業的凈進入率。Lin(2012)利用數據再次檢驗了Card和Krueger(1995)的研究,發現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對企業利潤率無影響,一方面,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會帶來企業人力成本增加的負效應;另一方面,最低工資標準的提高會對市場帶來積極的正向影響。正負效應相互抵消,所以其對利潤率無顯著影響。國內研究最低工資對企業利潤率的影響的文獻并不多,更多是將其視為中間影響機制。鄧曲恒(2015)建立了動態回歸模型考察了最低工資標準對各分位點企業利潤率的影響,研究發現,在利潤率的整個條件分布上,當期最低工資對企業利潤率都具有負向影響。滯后期最低工資對企業利潤率的影響在第5個、第10個和第15個條件分位點上是正的,但在第90個和第95個條件分位點上是負的;對其他條件分位點而言,滯后期最低工資對企業利潤率沒有影響。綜合考察當期和滯后期最低工資的作用可以發現,最低工資對企業利潤率的影響在第5個分位點以及第40個分位點之后的分位點都是負的,而且這一負向影響的絕對值隨著條件分位點的提高而上升。對于其他條件分位點而言,當期和滯后期最低工資對企業利潤率的影響并不顯著。蔣靈多和陸毅(2017)研究表明,最低工資標準促使企業精減雇傭人員以實現內部結構調整,提高企業生產率、利潤率并降低企業負債率。

主站蜘蛛池模板: 育儿| 武鸣县| 镇安县| 盐津县| 沾益县| 深水埗区| 张北县| 上杭县| 伊川县| 邓州市| 沐川县| 射洪县| 大冶市| 黎川县| 武平县| 正定县| 桃园市| 龙口市| 阿克陶县| 昌吉市| 易门县| 蓝田县| 罗山县| 灵寿县| 昌图县| 大竹县| 焉耆| 孟连| 新蔡县| 历史| 赣州市| 积石山| 龙江县| 府谷县| 柳林县| 碌曲县| 潢川县| 玉门市| 句容市| 曲阳县| 石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