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是包了，可那山一片荒蕪，山里沒有泉水，只有半山腰一處山石間滴著水滴，挖個池子把水積起來剛好能攢夠人解渴。可要說能夠灌溉什么的就不現實了。

陳燕和劉秋站在山腰上看著一滴一滴的水落到石頭上，心和這山也一樣的荒涼。

“農民本就是靠天吃飯的，沒事兒，咱再想想法子！”陳燕安慰劉秋。

劉秋望著遠處的黃土坡深吸一口氣道“我倒是有個主意，但不曉得你怎么想，可能前期我們得辛苦一點，但以后會慢慢好起來的。”

陳燕扭頭看他“什么主意？”

劉秋也望著她，誠懇的說“你看，這山那么大，我們種地肯定是種不過來的。不如種點樹，種點能賣錢的樹，比如果樹。雖然種的前幾年沒有收入，但如果我們春季種下去，剛好雨水來，樹種活了幾乎就不用這么管理了，過個三四年，結果子了，我們每年摘一次去集市上賣多少也能有點收入。不過這地一下也是種不完的，剩下的我們就開一點地，種點玉米，烤煙之類的，先度過眼前的日子。”

陳燕覺得他這個想法不錯，可是種什么樹才能得到最大的收益呢？

她問劉秋“那你說說，咱種什么樹？”

“梨樹，蘋果樹，桃子樹，李子樹，杏子樹，都來點？”

陳燕嗤笑“你開果園啊？”

“沒準以后象山真成果園呢？”劉秋這話說的認真。

“走吧，走吧，先回家去。我們再好好合計合計，種樹倒是不錯，但也要種點能賺錢的樹不是。”陳燕推著劉秋的肩膀踩著黃色的荒草下山。

晚上劉秋照樣給她燒熱水泡腳。陳燕泡著泡著忽然想起什么，抓過報紙念道“桉樹三五年便可獲得收益，葉子可賣2元錢一公斤，現在靠桉樹種植致富的農民越來越多。”

陳燕抬起頭搜尋劉秋的身影，卻找不到人，于是張大了嗓門喊道“劉秋，劉秋！”

劉秋正在樓下院子里頭洗臉，聽見她喊答了聲“干嘛呢？”

“你快上來，我跟你說，我知道要種什么了！”陳燕吆喝道。

劉秋急忙用毛巾擦干凈脖子和臉上的水蹬蹬蹬的跑上了樓“你說，種啥？我聽得到的。”他便說邊跑，推開房門的時候話音剛落。

“種桉樹唄，你看報紙上寫的，桉樹三五年就能創收，木材能賣，葉子也能賣。我們山那么大，種上些桉樹，以后每年賣一次葉子也是不小的收入。”陳燕把報紙遞給他。

劉秋接過報紙仔細看起來，看完后猶豫道“這以前也沒種過啊！”

陳燕聽出他的猶豫“你還怕是假的啊？我以前也覺得你給我用熱水泡腳是假的，但我的腳確實好多了，不經常痛了，下雨天沒那么難熬了。我倒是相信的！”

“不是不信，我是怕我們種出來沒人來收葉子怎么辦？”

陳燕愣了“這倒是個問題，鎮上是沒聽說有人收這個東西。”

“我明天到處去問問看看，其他地方有沒有人種植的，看看有沒有老板收。然后打聽一下樹苗價格這些。”

陳燕點點頭“好吧！先問問看，反正這也是急不來的事兒！”

陳燕和劉秋都不知道種植桉樹的對自然環境的破壞，對農作物的破壞，只知道原來這桉樹能賣錢，所以一心的想要種植桉樹。十幾年后得知桉樹的壞處大于益處陳燕和丈夫又帶頭挖起了桉樹，種上了橘子樹，堅果樹等。

沒過幾天，劉秋就打聽到，隔壁鎮上已經有很多人種植了桉樹了，在縣城周邊游不少老板和烤桉樹葉的作坊在收桉樹葉子。有的人因為桉樹葉子早就當上萬元戶了。陳燕聽了心里更是堅定了要種植桉樹的想法。

劉秋開始著手購買樹苗的事情。可一打聽才知道，桉樹樹苗現在緊俏得很，一株才一年的樹苗達到3毛錢的價格，這讓他們這對貧賤夫妻望而卻步。

那幾天陳燕整日眉頭緊皺，冥思苦想，怎么才能買到價格便宜的樹苗，或者先賒賬也行啊！可是他們也不認識樹苗出售樹苗的老板，誰會無緣無故賒給你，又不是傻子。思來想去，陳燕只好放棄購買樹苗這個想法。但樹是一定要種的，既然買不了那就迂回戰術，自己育苗吧！

她問劉秋“你說，育樹苗是不是和咱種玉米一樣？把種子放進去土里，蓋上土，澆水，然后他就發芽長大了？”

劉秋雙目發出奪目的光彩，他豁的從秧田里直起腰來，手上還拿著沒插完的秧苗“燕子，你真聰明！我怎么沒想到呢？沒錢咱就自己育苗啊！我以前去新華書店的時候看過一本書，就是專門教育苗的。我就不信了，別人能培育樹苗來賣，咱也能！多培育點，說不定咱還能賺點錢呢。”

陳燕也在秧田里插著秧，頭上戴著頂大大的草帽，將她瘦小的臉和身子全籠在陰影下。她笑起來，嘴角上的梨渦綻出花兒來。

“得了我這樣聰明又美麗的老婆你就躲著樂吧你！”她的笑聲悅耳，像干凈的泉水從山崖上擊打著石頭落下，沁人心脾。

劉秋望著她笑，不說話。

真好，生活何其艱難，幸虧一路上有你作伴，彼此依靠著也就沒有那么痛苦了。

家里的秧苗全插完后劉秋就帶上錢上昆明了，他去買桉樹種子，和育苗袋。也到劉家光家里一趟。劉家光已經去世，骨灰按照他的遺愿帶到老家安葬，他的家人每年清明都會回來看望他。而劉秋一家人到昆明去也會到他家坐坐。

陳燕在家也沒閑著，每天早上天灰蒙蒙的時候她就起來了，用開水泡一碗冷飯，拌點腐乳吃了，再那一團冷飯團子裝在口袋里，然后拉著家里的黑騾子出門了。

她要走七八公里左右到一座有樹的山里把那里的葉子土用鋤頭挖了再用化肥口袋裝起來堆在山腳，等劉秋回來找輛拖拉機來給她們拉回自己家地里。

劉秋說，育苗的土壤必須要松軟有營養，就像培育煙葉苗那樣，是有專門的腐殖土的。可他們沒錢，陳燕就想到了這個主意。她以前在家就是用山里的葉子腐敗后混合的土壤種菜的，種出來的菜可肥沃哩！

劉秋第三天下午回到家的。陳燕已經弄了四五堆葉子土堆在山里了，她怕被別人拿走了，還拿筆在每一堆的最前面顯眼處些上了“XX村陳燕的土”。

劉秋連夜到村里的魏強家里借拖拉機，村里就兩三家人有拖拉機，他家比較好說話。怕第二天他們家里又安排拖拉機拉農作物的活計，所以必須頭天就和人說好。

魏強說來和劉秋的母親也有些親戚關系，加上秧苗下了地，有了一段時間空閑，所以爽快的答應了劉秋的請求。當然，柴油費用必須劉秋自己掏。

第二天上午劉秋叫上劉定和父親劉家榮爺三一起坐上魏強駕駛的拖拉機一起到山里搬運葉子土。

陳燕則到育苗地里把地用板鋤（一種鋤頭）壓平整，這樣方便育苗袋的放置。

拉了三趟才把那些土全部運到育苗地里。因為大路不是直接到地里的，還有一段小路，他們必須一人一袋背回來。陳燕在地里看到他們背著土來，也跟著土背土。

劉秋忍不住心疼起來，把她悄悄拉到一旁小聲說“我們那么多男人，你不用跟著背了。回去歇歇吧！”

陳燕搖搖頭“沒事兒，我幫你們吧！不然得背到天黑。”

劉秋又說“那你去車上，幫我們把土豎起來，這樣我們去了就可以直接背著走，多方便。”

陳燕點點頭跑到拖拉機上站著給他們把土一袋袋豎起來。

天完全黑盡了一行人終于到劉家吃晚飯了。魏海仙住院回來后看著身子好了些，做飯炒菜這些事太忙的時候她也就攬下來了。平時要么是陳燕，要么是劉家榮做。

陳燕和劉秋的育苗事業就這樣在五月份平平淡淡的開始了。

那段時間陳燕的生活變成了兩點一線，到地里，回家，到地里，回家。

每天做的事情除了吃喝拉撒就是到育苗地里把土倒出來地上，找個地兒坐下，拿一沓著育苗袋放在身旁。怕風吹飛了還得用個石頭壓著點。然后用個剪成弧形的塑料瓶把土舀到育苗袋里。

劉秋坐在她旁邊，負責把種子放進去，再用手抓些土蓋在上面，然后把育苗袋放到旁邊搭好的暖棚下整齊的排列起來。

陳燕用手指輕輕攆一下，育苗袋就會錯開一點口子，她用嘴對著塑料帶輕輕吹氣袋子就鼓起來，她就這樣不停的重復著，吹開，放土的工作。

希望快點把苗培育起來，所以陳燕屁股一坐下就想不起來要喝點水了，要等到婆婆送飯來給他們，她才會喝點水。

這樣過來兩三天她的嘴唇就干的起皮了，又過了幾天嘴唇更加干裂開，干燥切皴裂的嘴唇時常會流出血絲來。

晚上睡覺時陳燕就用至今沾點水敷在嘴唇上，潤唇。

幸好，所有的付出都是有回報的。那一年陳燕和丈夫培育了桉樹苗七千株，柏樹苗1千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