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圣教最早就是出現在太玄山脈深處，天圣教中的教徒也大多出身于太玄山脈周邊的部落，所以像烏云部這樣的部族天然就會親近天圣教。

其實，天圣教只是他們于帝國內部的稱呼，這里的人都只稱呼天圣教為——浮生雪！”

粗略的逛了一下整個烏云部之后，張小遠跟著吳生又回到了南邊吳生的那個小木屋。

在從張小遠的口中得到不會因與天圣教的仇恨而遷怒于烏云部之后，吳生很樂心的與張小遠談論起天圣教的由來。

“浮生雪？

這是什么意思？”

這三個字張小遠從未聽說過。

吳生坐在張小遠的正對面，經過剛剛短暫的交談，他大致看出了眼前這少年的品性。

這是一個心懷仇恨但又極度善良的少年！

很矛盾，但不沖突！

“浮生雪是這里的人對他們認為的一切美好事物的稱呼。

比如：純潔無暇的少女、忠貞高潔的妻子、慈愛祥和的母親、赤誠無畏的少年、強壯勇猛的丈夫、無所不知的智者……這些都是神廟教義中所歌頌的。

天圣教也是如此，他們自稱是神女精神的護衛者，是神廟的延伸。

這也是天圣教會在短短十數年內崛起如此迅速的原因。

畢竟她的根基是所有信奉神女的信徒。”

“浮生雪……一切美好的事物……”張小遠嘲諷地笑了笑，道：“那神女和神廟呢？一直聽你說這兩個東西……”

一個神女，一個神廟，在吳生的口中反復出現，張小遠早就有了疑問了。

吳生將目光望向太玄山脈深處，道：“千百年前，神女誕生于太玄山脈深處。沒有人知道神女是何種模樣，只知曉神女是天地間最完美的——一個神！

那時的太玄山脈下的人都還處在如蠻荒般的愚昧時期。

那個時期，子不知父，父不知子，母不知子父為何。男女之間不知情愛，老幼之間不知尊卑，同行一路不懂禮讓……同為人卻只會互相殘殺而不懂相互協作……

雖是人的模樣，卻也與野獸無異。

是神女的誕生方才改變了這一切。

她在太玄山脈傳道三百年，教導這里的人擺脫莽荒與愚昧。從此，這里才真正意義算的上是屬于“人”的國度。

神女對這片土地的影響之大，即使是當年這片領土被帝國征服，但神女在他們精神中的地位卻從沒有動搖過！

神女傳道完后，便就此消失在世間。有人說她飛升去了那虛無縹緲的天界，也有人說她完成了使命，變成太玄山脈最高的那座山峰——神女峰，用另一種方式永遠看著她腳下親手教導出來的兒女們。

在神女消失后，曾經神女最忠實也同樣最強大的信徒們在神女峰上創建了神廟。

神廟秉承神女在世時的意志，繼續在太玄山脈傳道，每個出身于太玄山脈的人都以入神廟為此生最高的榮耀。

他們認為神廟是離神女最近的地方，所以他們也會為了這個目標獻出自己全部的一切。

這也導致了神廟對太玄山脈下這些部族絕對的掌控力。

他們能忍受來自帝國武力上對身體的統治，但他們絕不會忍受與神廟教義相左的意志上的統治。

天圣教是整個太玄山脈的一部分，她誕生就是與太玄山脈融為一體的，也可以說，她是神廟的一部分。

動了天圣教，無可避免就會觸碰到神廟……這也是之前我不想告訴你這些天圣教秘聞的原因。”

吳生一口氣說了這許多，整個人似乎都放松了許多。

他從未和女兒以外的其他人說過這些。

可張小遠新的問題又來了，“那你現在為什么又告訴我這些了呢？”

張小遠記得之前吳生一直很不情愿說這些的。

“因為你說的死去的那一千多人，還有帝國的公主……”吳生心情低落起來，繼續道：“我本就是書院出身，我讀的書，我身上流的血……我說到底還是一個帝國人！”

聽了吳生的回答，張小遠點了點頭。

這倒說的通了。

“爹……你也在啊？”

兩人的談話被打斷。

吳月兒一身青衣，高高興興地跑過來，俏皮的站在兩人身旁。與之前那副先生氣派相差甚遠。

“無禮！我是怎么教你的，怎能對自己的恩公如此稱呼！”吳生見面呵斥道。

吳月兒被呵斥后依舊笑著，只是拱手對著張小遠拜道：“見過恩公！”

“不是說了叫我名字嗎？”

張小遠還是對這稱呼極為不適應。

吳月兒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見他沒有說話，便又笑著拱手拜道：“見過……張小遠……”

張小遠聽了撓了撓自己的頭。

這感覺更怪了。

“好了，不要胡鬧了，做飯去！”吳生忍不住了。

這稱呼簡直聽不下去。

……

荒原上。

一紅色身影正在風中跋涉。

那紅色身影背著一把長長的劍，臉上的白色面具遮住了她的神秘的容顏。

在衛楓斬斷烏巖山的第二天，她就出來了，走的是與張小遠和衛楓的那條路。

她甚至看見了荒原上衛楓焚燒后又長滿青草的那塊草地。

她也看見了衛楓斬山那一刀留下來的那條長長的焚燒過后鋒利的線。

她想起來時與父皇的談話：

“小滿，你真的想好了？上一次你去找他，他選擇幫了你，你敢肯定這一次他還會幫你？

而且你這一次去的是太玄山脈，那里……父皇我幫不了你太大的忙……況且你如今的身體……”

“我還有力氣，我的身體依舊強于大多數人，我還能拿起劍……他還會不會幫我我不知，但這次剿滅天圣教一役我一定要去！”

“你跟著他們一起去難道不行嗎……”

“……可以！”

……

姜小滿知道，以如今自己的速度是沒有辦法在一個月內趕到太玄山脈的。

只是當她遠遠看見那座斷山時，她還是脫離了隊伍。

她朝著斷山，朝著曾經張小遠和衛楓走過的那條路，選擇用自己的腳走下去。

還有時間……還有時間……

她已經在荒原走了十多天時間了。

這段路是那么平坦，但她卻走的異常艱難。

每當饑渴疲累之時——她自小到大似乎都沒有感受到過饑渴疲累，她一直都那么順利，一出生便是常人遙不可及的巔峰……

但每到饑渴疲累時，她就又想起了曾經青楓號上死去的那一千一百二十一條人命……還有后來旭陽城里的那八條命。

……還有蒼河連山，那個慈祥溫和，看著她長大的老爺爺。

想到這兒，面具下的那雙眼睛便越發堅定起來。

自己依舊可以無憂無慮的過完這一輩子……但那些死去的人呢？

刺骨寒風刮著衣裙獵獵作響，衣還是紅的，劍還是黑的，面具還是白的，人還是活的。

人還活著就繼續向前走！

姜小滿抬頭望了眼那座斷山。

……那就快到了！

有些東西是一定要還的。

誰讓自己是大恒的公主！

……

……

旭陽城，宮城內。

姜旭又如往常一樣對著自己美麗的妃子畫著像。

妃子安靜淑雅，嘴角的一絲笑意依舊美麗迷人。

“姜旭，你干的好事兒！”

突然起來的一聲響打破了這一份安靜。

一位紅衣女子提著劍走進大殿內。

周圍的宮女見到這一幕皆惶恐的跪倒在大殿內。

正端坐大殿中央的那位美麗的妃子見到那位來客，臉上笑容不再，神情竟變得有些落魄起來。

“言玉婉，你先出去一下。”師玄衣面對白衣妃子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一些。

言玉婉小心看了一眼姜旭，見姜旭不發聲，神情愈發落魄起來。

她無奈地站起身，離開了這本屬于自己的寢宮。

“這是玉婉的寢宮。”

姜旭收起手中的畫筆，語氣平和地說道。

“等下我自會出去跟她賠個不是！”師玄衣走到姜旭面前，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倒是你……小滿沒和姜林一起的事你為什么瞞著我！”

抬頭看著面前自己這位美麗的妻子，姜旭只能無能為力的搖頭，心中也只剩止不住的哀嘆。

“我也是剛剛知曉的……”

“哼！”師玄衣笑了起來，美麗極了，“十天了，你這個皇帝的消息真是靈通！”

她顯然不會信眼前這個男人的鬼話。

“有人暗中在保護她的，玄衣你就放心吧！”姜旭苦著臉說道。

哪知師玄衣笑的越發厲害了。

“當初有滄河在小滿身旁，結果呢？

現在小滿單獨走了……你覺得姜林會一直跟著小滿嗎？”

“不是還有其他人……”

“其他人？

其他人會比滄河更強嗎？

滄河現在在哪？

……你說啊！”

師玄衣紅了眼睛。

姜旭一時間心里五味雜陳。

本來今天心情不錯，被她這樣一說，整個人馬上又難受了起來。

姜旭不說話，她的眼簾映出了姜旭面前那張畫紙上的白衣女子。

他怎么永遠都是這樣……

兩人就這樣安靜了許久。

直到師玄衣再次開口。

“我去！”

“你去哪？”姜旭緊張地問道。

“去太玄山脈！”

說完后，師玄衣提著劍便出了門。

“玄……”

姜旭站起身，想攔住她，但最終他還是放棄了。

她決定的事是不會放棄的。

師玄衣離開寢宮，看見了一直站在門外的言玉婉。

“對不起。”

師玄衣輕聲說完，便離開了這處宮殿。

言玉婉看著那道紅色背影，眼神中沒有怒意，也沒有哀怨，更沒有嫉妒。

有的只是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