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中越發的清冷,玉小霜的腦袋中冒出好幾個可能性,紛亂無章。
她整理片刻,才道:“若是你上頭的意思,他或許是知道我要來,見你中毒,我必定會救你。牢中無法施救,我便會帶你出去求醫,有心人看到,便是南宮家勾結景家謀害皇上。只是我來此很小心,應該無人知曉,而你上峰也不可能提前預知,這個假設并不成立。
若是你上峰真要派人帶你走,早就應該來了,或許是看到我們在,不敢現身,但他目前沒有滅口的動機,因為還有計劃沒有完成。
若不是你上峰,只是某些人想要景凰緘口不言,死無對證,或者不想你們得逞,這也不是沒可能……”
事情比想象中復雜啊,多股勢力從中干擾……又或許,這個舉動,就是要混亂人心……
沒有證據,胡亂猜測也沒有用,玉小霜暫時放棄繼續分析,問道:“景凰究竟在哪?”
顏四娘想著自己中毒的事,懶得跟玉小霜斗法,有些心不在焉道:“我們各司其職,我只負責扮演她,誰藏她,藏去哪,就不得而知了……”
藏?景凰并沒有被送走,也沒有被殺,而是被藏起來了,難道真如自己所想,還需要她吐露制衣的細節嗎?
顏四娘的任務是代替景凰吐口認罪,然后再“畏罪自盡”,那個時候,再用景凰的尸體換出顏四娘,一切似乎就順理成章了……為了掐準時間,認罪之日,就是景凰被殺之時,得快點,最好能在提審前找到景凰!
玉小霜叮囑道:“事情有些復雜,你長點心,別再亂吃東西了,你的上峰可不想你死,你還得完成任務,我也不想你死,我還得找到景凰。”
顏四娘看出玉小霜確實想她好好活著,心中說不出什么滋味,卻是點頭應下。
再次囑咐了獄卒之后,玉小霜才與霽月走出牢房,二人不約而同地吐出一口氣,相視一眼,彼此安撫地笑了笑。
霽月還要去樓老太醫那邊幫忙收尾,先行去了,玉小霜看了看這無星無月的黑夜,出了會神,嘆了口氣,不管怎么樣,先回一趟家吧。
……
將軍府,無論多晚,總會亮著柔光淺淺的燈,無論何時,總會有人在等著盼著你回家。
哪怕是南宮玨,困得東倒西歪,也堅持等到玉小霜安然回來,才肯去休息。
南宮夫人拉著玉小霜仔仔細細看了一遍,嘆道:“玨兒那孩子的事,我們已經知道了,說起來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他出生時,我還隨你爹爹去探望過呢……既然與你交好,又是咱們家的親眷,來府里住著,也熱鬧……”
玉小霜忍不住摟著南宮夫人撒嬌:“娘親真好,謝謝娘親!”
“瞧瞧,都是大姑娘了,像什么樣子……”南宮夫人嗔怪著,卻不舍得推開女兒。
“咳咳。”南宮將軍走過來,有些為難道:“夫人,這還有要事不得不同霜兒商議一下,你看……”
南宮夫人白了自家將軍一眼,又拉著玉小霜說了好一會,玉小霜裝作沒有看到自家爹爹急吼吼的表情,同娘親親昵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分開。
南宮夫人走后,玉小霜立即將景凰的事同爹爹和哥哥們原原本本說了一遍,道:“景凰目前是整個毒衣案的關鍵,于公于私,我們都得在提審前找到她。”
南宮將軍直搖頭:“三日后,便要開審,如何來得及?”
三日?玉小霜問:“主審是哪位大人?”
南宮將軍道:“此次案件意在謀害圣上,干系重大,皇上便下令三堂會審。”
三堂,便是指刑部,大理寺和御史臺三處。
南宮將軍繼續道:“先前,冷大人入獄,還記得吧,刑部尚書一職空缺,沒多久,皇帝將原先的左侍郎岑溪宜大人提拔為尚書。此次便由岑尚書復核審判,大理寺卿歐陽令大人自然是主審,御史臺大夫莫老大人年事已高,御史中丞卞清大人監察。
不過這個岑尚書……恐上任伊始,能力不足以擔此重任,便提議他的恩師端王爺旁聽,可端王爺稱病臥床,便薦小王爺前去,皇上倒是恩準了。”
自古以來,謀害皇帝的事兒屢見不鮮,謀害成功了倒也不用怎么查,沒人在意真相,改朝換代比較實在。謀害不成功就比較麻煩了,滿朝上下明面上都恨不得盡快找出主使之人,人人得而誅之,卻又都不愿摻和其中。
這岑尚書未免太謹慎了些,已經有兩個人陪他榮辱與共了,還要把什么恩師也給弄過來,這端王爺可是出了名的不愛管事的,找他見證這種大事,不生病才怪。不去就不去唄,婉拒的理由都已經很充分了,那為什么要把自家兒子弄過去湊熱鬧呢?
按說這種事情,幾位王爺和小王爺都要避嫌才是,皇帝居然還恩準了……
只是此刻玉小霜沒心思探究他們的心理,只道:“三日就三日吧,二哥三哥四哥,要拜托你們三位全城搜尋景凰。嗯,以景家與景鸞閣為主要尋查地點,我提前跟景老爺子打好招呼,其他的目前沒有任何線索,只能廣泛撒網了……”
“景家好說,老爺子肯定會配合,可是景鸞閣已經被封了啊,怎么進去?”南宮盾嚷嚷著。
南宮鉞拍了他一下:“當然是偷偷溜進去啊,難道大張旗鼓的撕封條進去嗎?”
南宮槊也拍了他一下:“就是,只能易容改扮暗中進行,你可別帶著侍衛就沖出去了啊!”
南宮盾摸摸被拍的地方:“我知道,我又不傻,犯人景凰歸案,大理寺那邊負責搜查罪證,若讓人知曉了我們似是在找什么,保不齊要胡亂猜測了。”
“近些日子,還是低調些的好。”南宮將軍的話讓眾人都沉默了一會,玉小霜又跟三位哥哥說了她所知道的景家的暗道和密室,便趕他們先去休息了。
“需要我做什么?”方才沒有點到他的名字,大哥南宮戟主動問道。
大哥永遠最穩重可靠,玉小霜道:“當務之急,除了找到景凰,還要證明此案并非景家所為。”
玉小霜與父親兄長商議了好一會,才各自散去,回房前,玉小霜又去看了眼南宮玨,見他睡得香甜,才放下心來。
回房,燈亮著,霽月已經忙好,并和樓老太醫打過招呼了,按照玉小霜的吩咐在她房中等候,見她回來,立即迎上去:“小姐。”
玉小霜拍拍她的手背,拉她在桌旁坐下來,神神秘秘地問道:“小月,你以前在我六叔那里學藝,可曾聽說他那邊有什么秘寶?”
“秘寶?”玉小霜突有此問,霽月沒反應過來。
“嗯……就是在克制毒性方面,或者是跟解毒相關方面,有奇效的……東西……”玉小霜覺得直接把狗狗拎出來說這貨能解百毒,有點傻,她嚴重懷疑六叔是拿錯了錦囊。
霽月很努力地回憶著,玉小霜邊玩錦囊邊等。
“師父經常會說,他又配出了新的毒,或是又解了什么毒……毒藥都是一物克一物的,哪會有什么秘寶……”聽霽月這般說,玉小霜估計這錦囊里原本是一堆解毒藥丸,這狗狗爬進去把藥丸吃得一粒不剩,撐得跑不動,干脆在里面住下了……
“不過……”霽月邊想邊道:“我走之前,師父有次無意中說他正在培養什么,可以識毒解毒的來著……”
玉小霜聽著,將錦囊打開:“會不會是這只?”
狗狗歪著腦袋看著兩人,一個勁兒地搖尾巴,霽月指著狗狗,看著玉小霜,玉小霜將前因后果說了個詳細。
霽月正準備說什么,突然看到狗狗坐著的錦囊內側綢布上似乎有字跡,連忙取過來,將內側翻出來,二人湊近了看。
原來六叔南宮源本想制造出百毒不侵的藥,便選了好些不同的動物實驗,先喂他們調制好的藥,再喂些毒,如有受不住的,便喂解藥救之,可百毒不侵的藥還沒配出來,卻找出來個百毒不侵的狗兒。
其他動物都受不住毒性時,只有此狗兒無事,南宮源便改變策略,著重培養它。他開始每天晝喂毒,夜喂藥,又進行各方面的訓練,現在這狗兒嗅到毒,便吠叫提醒主人,有傷口染毒,毒在表面未侵入血液之前,狗兒舔之可祛毒。結尾還附加一句:其他功用尚在開發之中。
玉小霜二人相視一眼,都覺此寶甚好,平日里,霽月需要驗看才能知曉是否有毒,狗兒卻能直接嗅出,雖不一定能百發百中,至少可以讓人先行戒備。唾液可祛毒,便可防止毒素從傷口入侵,給霽月提供配藥解毒的時間。
玉小霜高興地抱著小狗轉了一圈,又喚來琥珀去廚下要些剩下的飯菜肉食過來,小狗確實餓了,哼哧哼哧吃得歡實,碗太大,狗兒小,它便把半個身子探進碗里,呼啦啦吃個精光,它也躺在碗里不動了。
“……也太能吃了……”琥珀嘆為觀止。
“小姐,它有名字嗎?”霽月也深覺此狗兒甚是有用。
玉小霜看著那白底黃花的圓滾身子思忖到:“……不如就叫花寶吧。”
小花寶呼嚕了一聲,也不知是不是贊同,玲瓏也湊過來問:“小姐,要不要給花寶洗個澡?”
“唔,先不用吧,狗狗剛到一個新環境,還不熟悉,現在天冷,貿然洗澡可能會生病呢,先養個幾天吧。”玉小霜很喜歡狗,以前也養過,因而對狗的習性有些了解。
“那我就用帕子給它擦擦身子吧。”這狗在南宮源那里時,必定整日里與毒打交道,霽月不太放心,借著給它擦身子的時候,來回驗看。
玉小霜又讓玲瓏找了些厚布棉花,趕制出一個小墊子來,讓花寶睡上去,可它偏偏往碗里撲騰,攔都攔不住,眾人沒辦法,只好將大碗洗凈擦干,把改好的小墊子放進去墊好,花寶高高興興地爬進新窩,翻個身,蹭了蹭,咕嚕咕嚕地睡覺了。
若都如你這般簡單快樂該多好,玉小霜輕輕撫了撫花寶的小身子,見它微微動了兩下,她嘆口氣,閉上眼,睡會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