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林和蘇小悅一起，找遍了各個部門，得到的回復都只有一個：

“你們回家等等吧！我們內部還在討論。”

楊林據理力爭，說自己名下，只有一家分店，店里也只有七個雇工，為什么要被定性為資本主義剝削呢？

“這不是你說了算的！”工作人員用手指重重的敲擊桌面，“十家店！每家店掛的都是小林瓜子鋪的招牌！”

“可是，十家店的老板，分別是不同的人啊。”

“呵呵，不同的人？你看看這些人，跟你都是什么關系？都是你的親人！你的父母！你的外公外婆！你的哥哥、姐姐，嫂子，妹妹，還有你的叔叔、阿姨！反正都是你家的人！”

“國家也沒有規定，自己的親人不能和我一起開分店吧？”

“可是，國家也沒有明文規定可以這么做！你以為，法無禁止即可為嗎？想必你也明白，法無授權即禁止！”

“那我可不可以整改，把每一家店的招牌換成不一樣的？”

“這個我們做不了主。你的性質很嚴重，如果十家店的員工，全部算雇員的話，那你已經嚴重超標了！六、七十個雇工！這簡直就是資本主義剝削！一些小型的國營企業，都沒有你這么多雇工！你這膽子，也太大了些！”

楊林苦笑一聲：“同志，請問什么時候可以出結果？”

“我們已經把你的相關材料，提交上級領導審議，領導什么時候開會討論你的問題，我也不知道，你回去等就是了！”

“這馬上大過年的，我等著營業啊！”

“呵呵？年前？你還想營業？那你想多了！最起碼要等年后了！你要是敢擅自開門營業，那你的問題，就屬于抗法不遵！那就更嚴重了！明白嗎？”

楊林連著跑了好幾個部門，得到的回復都是如此。

兩人走出機關大門，冬天冷凜的寒風，吹得他們臉涼冰冰的。

蘇小悅道：“楊林，找正規途徑，年前肯定沒有解封的希望。等那些官老爺開會討論，這得等到什么時候去？你這點事情，對你來說，是大事，但對他們來說，就是芝麻綠豆點的小事！”

楊林沉吟道：“可不是嘛！”

蘇小悅道：“我們去找關系，只有關系，才是捷徑。”

楊林道：“我們也沒有認識的領導啊？”

蘇小悅道：“去找林馨！她爸是個領導。”

楊林道：“林馨？她爸是什么人？”

蘇小悅左右瞧瞧，低聲道：“市里的。”

“哦？她這么低調啊！”

“其實她也不算低調。只是一般人沒想到這方面去。知青那會，她就能進宣傳隊，不用勞動，這難道不是對她的特別照顧？”

“我還以為，她是因為形象好，能歌善舞，才進的宣傳隊呢！”

“形象好的女子多了去！我們連隊的女生，能歌善舞的還少嗎？誰又能進宣傳隊？她回城后，第二天就到文化局報到了，上班輕松得不得了，每天坐辦公，看看報紙喝喝茶，就是一天。這樣的好工作，怎么沒輪到我們？我還聽說，她媽媽馬上要調到教育局當領導了呢！”

“嘿！”楊林笑道，“人比人，氣死人！我和林馨也不熟，只能靠你和她的關系了。”

“你不是救過她的命嗎？這點小事，她還不幫你？走吧，先去找找她，看她怎么說。”

楊林也沒有其它辦法可想，春節這個月的生意，他不能不做啊！

他囤了這么多的原料，瓜子的保存本就比較困難，不能受潮，一旦受潮，就容易發霉變質。

楊林只得跟著蘇小悅，來找林馨。

兩人來到文化局。

文化局在一幢老式的樓房里辦公，里面的墻面粉刷得很白，擺放的辦公家具都很新，墻上還掛著字畫，顯示出這個機關的與眾不同。

林馨正在一份文件上寫著什么，聽到蘇小悅喊她的名字，高興的笑道：“小悅，你怎么來了？楊林同志，你好。”

蘇小悅打量辦公室一眼，笑道：“你這里的辦公環境還不錯啊！你一個人一間辦公室？”

“沒有，還有兩個同事，他們出去做事了。”林馨起身，請他倆坐下，泡了兩杯茶端過來。

“你們文化局，能有什么事做啊？”蘇小悅問。

“可做的事很多。市里的文化藝術事業、圖書館事業、文化市場、文物事業、電影發行和放映、對外文化藝術交流。太多了！”林馨道，“你以為我每天上班，就是看報喝茶呢？”

蘇小悅抿嘴笑道：“我還真是這么認為的！”

林馨問道：“你們怎么找到我這邊來了？”

蘇小悅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件事，只能來求你。你要是不幫我們，這世界就沒有人能幫得了我們。”

“哦？什么事？”林馨問。

蘇小悅把楊林店鋪被封的事說了一遍。

林馨訝道：“瓜子鋪被封？為什么啊？”

“莫須有的罪名！”蘇小悅搖頭道，“說是雇員超標。這不是故意為難人嗎？”

林馨道：“關于雇員問題，我倒是知道一些政策。國家的確有這方面的規定，個體戶不雇傭員工，不能超過八個人。這是馬克思在《資本論》里面做出的論述。他把超過八個雇工人數作為小業主與資本家的界限。”

蘇小悅道：“我知道有這個規定，可是，楊林的情況，并不是簡單意義的小業主，他每家店的雇員人數，并沒有超出八個人的限制。”

林馨嫣然一笑：“楊林同志，你可真是厲害，這才短短幾個月時間，你已經開到十家店了？”

楊林連忙說道：“不是十家分店。我只有一家店。這個千萬不能混淆。”

林馨笑道：“在我面前，你就不用裝了！我們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楊林尷尬的笑了笑。

蘇小悅道：“林馨，我們這么熟了，明人不說暗話，我們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幫幫忙，找找關系，幫幫楊林。”

林馨想了想，看看腕上的手表，笑道：“行，我幫你們問問情況。你們既然來了，就別著急走，中午我做東，請你們吃個便飯。楊林同志，我早就說過要請你吃飯的，結果我去你家找過你兩次，你都不在家。我還到你的瓜子鋪去找過你，你也不在店里。你現在是個大老板了，我想見你一面都難了哩！”

楊林倒是一怔，心想她原來找過我啊？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林馨也正好巧笑嫣然的望著他呢，兩人四目相接，楊林不敢看她明麗照人的臉，移開了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