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個魚販子嗎？朋友。”說話的男人扔下煙頭，接著碾滅送入紙簍。他是個惡棍，但一直在努力做個有素質的流氓。

10月12日的中午，這位不速之客找上了郁金香偵探事務所。他來的目的很簡單，是為了前些日子的那件委托，也正是亞倫殺掉的奸商那回事。

約德閣下起初對偵探的工作十分滿意，但當黑市再次流行起那該死的致幻劑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利益在一點點流失，直到令他不得不正視的地步。

有人在悄悄對付他，整個下城區都沒人敢這么干。他派人糾察出亞倫殺掉的奸商身份，發現得到的有用情報遠比這個二流偵探告訴他的要多。他憤怒的找來手下，立刻“登門拜訪”一下亞倫。

“當然，難道他是某位大人的親屬，由于時事所迫才做些小勾當的？我殺錯人了？”亞倫盯著男人的一舉一動，皺著眉頭。他不管這個人究竟什么來頭，反正一定會讓他吃點苦頭。

“看這個你就知道了。”男人從大衣里掏出一支深褐色的注射劑，壓在桌上，“我是費勒·威廉，我知道你，蘇特爾先生，約德閣下最得力的‘打手’。”

亞倫愣了一下，明白了眼前男人的身份。那支注射劑非常眼熟，他覺得在什么地方見過。干他這行的總是要見血，所以最開始獵殺異變的野獸時，他會服用大量的鎮靜劑，直到他能面無表情的分割一頭野獸的尸體，教會才停止對他注射鎮靜劑。以至于現在25歲的亞倫可以輕松忘掉曾殺掉的每一個可憐鬼。他十分健忘，但對敏感的事情又非常警惕。

“這是那個魚販子拋售在黑市的致幻劑，蘇特爾先生！”

亞倫看似在思索卻半天沒有反應的表情像極了在嘲弄威廉，他氣急敗壞的拍了拍桌子以便達到一種以他為主的對話方式。現在他抓住了亞倫的注意，那么接下來他會一一細數這個二流偵探干的好事。

“感謝提醒，感謝提醒，先生。”亞倫揉了一下眼，聽的十分認真。

“糟透了，我的女神。你這見鬼的偵探根本什么情報都沒問出來，就向約德閣下索要了報酬是吧？天殺的！”

“并不是，先生，約德那家伙直到現在也沒有給我報酬，在你來之前我剛準備去找他算賬。”亞倫實話實說。

“找誰去算賬？婊子養的，你敢！”威廉猛地站起身帶翻了椅子，右手伸在口袋里，那是握槍的姿勢，“你再能打難道還快的過槍？”

這位忠誠的手下對約德的事情相當敏感，單作為一條狗來說他十分稱職。

亞倫微笑著舉起雙手，同時招呼廚房的艾麗兒給他端杯牛奶來，這位發出決斗邀請函像只斗雞一樣的先生看來非常暴躁，他極有可能是渴了。大家都是文明人，坐下來好好談又不是什么壞事。

二流偵探就這么站直了高舉雙手，暴躁的黑幫打手也就一直保持著握槍，沒人愿意先打破這個局面。3分鐘后，艾麗兒面無表情的端著兩杯熱牛奶放到兩人面前，經歷的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

“我給你加了兩勺糖，亞倫。”艾麗兒用勺子攪拌了一下牛奶，悄悄告訴他。

“該死，誰讓你多加的糖，給我扔掉，我討厭甜牛奶！”亞倫大聲抱怨。

“我看那位先生倒是挺喜歡的，你就不能體諒一下別人嗎？多的沒有，你要是不想喝可以給他。”艾麗兒無奈。

“感謝你，美麗的小姐。”難得從惡棍的嘴里聽到句贊美的話，桌子對面的威廉喝了幾口熱牛奶，再配上這位小姐的美貌，他感覺心情好多了。

于是亞倫和威廉再次坐在了各自的椅子上，他們安靜的喝著牛奶就像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也許我們該談點正事，關于那支致幻劑的來頭。”亞倫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換個折中的問法。

直到剛才威廉表現出對約德的跪舔模樣，他才意識到問題所在，他踩到了雷區。

“我只知道致幻劑仍然流通于黑市，那個死掉的魚販只是一個炮灰而已，你殺了他根本無濟于事。”威廉喝完牛奶，于是準備開始愜意的抽第二支煙，“約德閣下讓我來抓你回去，他很生氣。你應該好好反省一下。”

“我當然會去找他，只是沒想到他會多此一舉的派一個白癡來抓我過去，真是脫褲子放屁。先生，事務所禁止抽煙！”亞倫惡狠狠地瞪著威廉，接著將剩下的牛奶全部倒進他的杯子里，“啊，喝吧喝吧，你這個該死的乞丐，如果不夠那位小姐還會再給你添！如果你想，她還能給你再來點特殊服務！”

威廉一愣，緊接著憤怒的掏出手槍，但在短暫的一瞬間，亞倫先他一步掏出轉輪手槍，擊錘落下，伴隨著慘叫聲，威廉掏槍的右手被炸斷了三根手指。

幾分鐘后，亞倫和艾麗兒合力把威廉從頭綁到尾，之后扔在角落里任其哀嚎。他們的午餐早就準備完畢了，可是這個不識趣的家伙擋在桌子上令他們沒法享用午餐。阻礙別人吃飯的家伙就是畜生，那的確有必要給他點教訓。

最開始亞倫還期待著他會帶來什么有用的情報，結果在室內抽煙把他的木板燙出了黑圈，不僅混吃混喝還用奇怪的表情盯著他的助手，真是好極了。沒有辦法，他只能用武力令他妥協，或者說讓他屈服。

兩人忙前忙后把午餐擺在桌上，郁金香今日的午餐食譜是煙熏豬腿肉外加一鍋濃郁的玉米湯。而在這之前，亞倫強迫殘疾的威廉用左手擦干凈地板，并把那三節手指扔進垃圾桶，他像教育孩子那樣教導威廉，做任何事都應該想想自己的實力。

……

自從給沃姆收尸過后，亞倫發誓會把曾經的雇主，那個苦瓜臉紳士揪出來。教會獵人既然盯上了他，那他深知自己再沒有逃避的機會。靠他一個人恐怕難度很大，但人類的天性使他明白，約德將會成為他最好的替死鬼。

馬車停在煙草公司門前，亞倫支付過車錢，一腳把威廉踹了出去。一路暢行無阻，他們越過了一層的賭場，乘電梯來到頂層。

煙草公司的電梯至今只能算是擺設，因為約德疑似有恐高的嫌疑，他拒絕乘坐。但作為身份的象征，他也不愿意拆掉它。于是電梯尷尬的保留了下來，只有亞倫敢繞過約德的手下，悄悄乘坐。

在頂層，亞倫見到了他最忠誠的雇主，貝米爾加·約德。也是控制整個黑市的統治者。

男人戴著精致的金質面具，唇上是修剪的十分得體的大胡子。他背靠著長桌，目光落向落地窗外。房間里流淌著醉人的熏香，被收藏的美酒以藝術品的形式收納在四壁的各個位置。直到聽清大門的閉合聲，他才轉過身。

“朋友，歡迎！”

亞倫毫不客氣的坐在桌子對面，沒時間思考約德干嘛這樣陰陽怪氣，他直截了當的開口。

“黑市又出什么事了？”

“那種奇怪的致幻劑又開始大肆泛濫，但沒人找得到那幫窮鬼的蹤跡。”約德單獨取出兩個酒杯，一一為客人們倒上他最鐘愛的美酒，“所以我首先想到了你，你是我最優秀的雇員。”

“少來，我要是對你沒用，我是你親兒子你都會忍心殺了我。”亞倫譏笑，“威廉被我弄斷了三根手指，你知道的，我最恨喜歡說廢話的白癡，更何況他還蹭吃蹭喝。”

“傳聲筒而已，再換個就行了。”約德擺擺手，“聽著，這次我找你來不是跟你胡扯的，我要你找到致幻劑的源頭，把推手揪出來。只有這樣你才是有用的。”

“他搶了你的生意，所以你很不爽是不是？”

“雖然的確很不爽，但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你很清楚有人因此而死，但沒人會關心致幻劑是哪個缺德鬼賣的，他們只知道是我沒有管好手下的狗，讓它出去亂咬人！”約德惡狠狠地盯著亞倫，“你會跟咬人的狗過不去嗎？你應該恨不得槍斃狗主人才對。”

“這得加錢。”

亞倫把腿翹在桌子上，耍起了無賴。他其實并沒有特別在意約德在說些什么，不過到底來講，這破事兒還得他來辦。

像約德這種有地位的人，當然有很多種方法殺掉不服從他的蠢貨。但逼問情報和小偷小摸這種細活，還得交給偵探來辦。

“嗯？加錢？你也配跟我提錢，該死的東西！”約德從抽屜里掏出一把短管轉輪手槍，“你得明白，你是我的部下，想拿錢就得給我辦事，你以為殺個魚販就能糊弄我么？”

“好吧，約德，我得承認。但我現在可以向你袒露一件特殊的情報，這對你派人搜尋線索有所幫助。”

艾麗兒喝不慣酒，于是亞倫就替她喝干凈。他平時最喜歡在約德這里淘金，每次來這兒他都能順手拿些不錯的小玩意兒。酒也是，喝進肚子那就是他自己的了。

“什么情報？”約德盯著亞倫那不自然的表情，感覺有什么貓膩。以前他可不會閑在椅子里胡扯，也許是助手在一旁需要保持矜持的人設么？

“那個魚販死鬼曾向我透露，他服務于一位戴著金面具的先生，他稱呼其‘閣下’。當我再想詢問什么的時候，魚販尿褲子了，他絕望的叫嚷著什么殺了他，他兒子就成孤兒啦！然后我就開槍了，喏，就這樣。”亞倫漫不經心的說。

“戴著金質面具，被稱為閣下，還有別的什么情報嗎？單只是這些還沒法精確搜索范圍，”

約德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但當他看到亞倫滑稽的目光后，終于明白了什么。這個該死的偵探是在愚弄他！

“混蛋！”約德狠狠地把酒杯砸在地上，“現在！先生，你被炒了！婊子養的！你別想從我這兒拿到一分錢！”

亞倫知道玩笑開過頭了，他不敢確定約德會不會開槍，當下還是趕緊離開這里。他拽起艾麗兒就朝門外跑去，對約德的怒罵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