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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西游戀記⑷

踏著黃沙,穿過綿延不盡的沙丘,昨晚余挽和嚴浩翔再抵達旅店時已是凌晨兩點過半,余挽同嚴浩翔道別后便回了旅店洗漱睡下了,到了第二日余挽才看到有Hosea的未讀消息。

凌晨2:45分

:休息了嗎?

3:01分

:今天玩的開心嗎?

:是睡了嗎?

兩條消息間隔了十五分鐘左右,余挽一下有點發蒙,她在青海的這段時間和Hosea聯系的次數少了些,余挽記得自己并未同其他人說過自己去了哪里,Hosea又怎么會問她玩得開不開心?

些許是她昨晚睡得太晚的緣故,頭腦都有些不清醒了,她將自己說沒說過都給忘了。

應該是沒睡醒吧,余挽這么說服自己。

退出與Hosea的聊天界面,余挽看見嚴浩翔不久前也給她發來了消息,說明晚小鎮上會有一場燈火秀,是專門為外地來的游客準備的,嚴浩翔問她要不要去。

自從上次在胡楊林遇見后兩人一直都是結伴而行,余挽雖然才和嚴浩翔認識了幾天時間,卻好像成為了認識了許久的朋友,每次出發去新地點前嚴浩翔也會提前來問問她的意見。

余挽沒有猶豫。

:好。

去燈火秀前的當天下午,余挽和嚴浩翔去了旅店附近的飯店吃飯。飯店的老板是一對夫妻,他們是藏族人,性格淳樸而熱情好客,對每一位到店里來的客人都會熱心的聊上幾句,與客人們介紹著青海本地的風情。

余挽聽著老板說著自己每年過春節時的習俗與活動,因為從未聽說過,余挽總顯得十分好奇與激動,嚴浩翔也在一旁聽著,目光時不時落在余挽身上,隨即,眼底也跟著浮現幾抹淡淡的笑意。

“我們的糌粑可好吃了哩!”因為居住環境的影響,老板娘的臉也是紅紅的,說話時眼睛里閃著亮光,“我們這兒還有,小姑娘,小伙子啊,你們要不要吃一吃啊?”

“可以嗎?”

余挽倒是很想嘗一嘗,下一秒她看向嚴浩翔,“你要吃嗎?”

余挽轉過去的時候,嚴浩翔就在看著她了,含著笑意的眼睛彎彎的,語氣是一貫的溫和:“嗯。”

老板娘應下,又將做好的糌粑端上來招待兩人。

余挽這頓飯吃得挺開心的,她摸了摸吃的圓滾滾的肚子,跟在嚴浩翔的后面走著,兩人現在又要去看燈火秀了。

嚴浩翔先去訂了票,只是臨了到了入場時檢票人員要求出示身份證。

應該是出門太著急,嚴浩翔的身份證落在了旅店里,余挽主動提議回去拿,最近這段時間嚴浩翔幫了她不少忙,余挽也想著能多幫嚴浩翔做點事情。

余挽拿著房卡回到了旅店,旅店與燈火展距離并不遠,兩地間也不過只有十分鐘的路程,進到嚴浩翔房間的時候,余挽莫名地有些緊張。

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認識嚴浩翔后她總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來,算起來余挽和展逸文快有八年沒見了,從前他們也只是說過幾句話平平淡淡的關系,而心底那份對展逸文特殊的情感埋藏至深。

余挽沒談過一場正經的戀愛,余挽想自己的浪漫天賦都用在了文字里。那些文字里字字含著深情,可她的行為表達總是落后于自己的語言表達能力,看著嚴浩翔,余挽看到了Hosea的影子,也想起了展逸文,那些曾經的過往就像一顆微不足道的小石子跌進原本平靜的心湖,掀起陣陣怎么也都停不下的圈圈漣漪。

盡管在時光的奔走中已經漸漸淡去,余挽都還是無法做到真正的平靜。

嚴浩翔是個做事井井有條的人,必備的物品都被裝在了隨行的行李箱里,余挽打開行李箱,換洗的衣物被疊得很是齊整,小夾層里裝著嚴浩翔所說的皮夾。

余挽打開皮夾翻了翻,里面只有一本證件模樣的小冊子。

沒在皮夾里看到別的東西,余挽知道隨意翻動他人的東西是件很沒有禮貌的事情,但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希望嚴浩翔的身份證件或許是被夾在了證件里,這樣就不會太麻煩,雖然余挽知道這個希望很是渺茫。

余挽在心里默念了許多句對不起后,還是帶著愧疚翻開了那本小冊子。

護照?

翻開之前余挽沒仔細看小冊子長什么模樣,翻開后映入眼簾的是嚴浩翔那張熟悉的臉。

嚴浩翔仍然是笑著的。他似乎任何時候都在笑著,帶著平和與順意看著這個世界的,照片上的嚴浩翔比現在要青澀些,輪廓稍顯得稚嫩,盡管是證件照,嚴浩翔卻還是清俊的好看,余挽想,好多年前的他也還是那么的惹人眼球。

余挽又覺得她與嚴浩翔是那么的親近熟悉,從前是無數次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在心底又早已烙下他的名字。

她到底該叫他什么?

是嚴浩翔,還是…展逸文?

抓著護照的手不住地微微顫抖,余挽艱難地從口袋里翻出正在振動的手機,上面顯示著是嚴浩翔的來電。

是有什么心靈感應嗎?怎么在這個時間打過來?

在她的心靈上又是一記重重的撞擊。

聽著嚴浩翔那邊嘈雜分辨不清的背景聲,余挽忽然不知道該同他說些什么,也不知道該不該問出心里的疑問。她靜聽著那頭的嚴浩翔說話:“你先過來吧。”

他似乎猜到了自己并沒有找到。

余挽正想說些什么,又聽見那頭傳來嚴浩翔溫和的聲音,“可以順便幫我帶點別的東西嗎,就是裝在行李箱里的一個牛皮紙的袋子。”

“你可以先拆開看看。”

“那里面是想要送你的禮物。”

“好。”

提前了半個小時入場,小鎮上早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兩人并肩走在街市上,身后是如浪潮般的街市,落在一片紅色的海洋里。整個街市籠罩在一片燈火輝煌之中,每當街道旁的燈火亮起時,嚴浩翔的臉龐就明亮起來,燈火又暗下去時,他的臉龐又陷入陰影里。

在這樣忽明忽暗的交替中,余挽看著嚴浩翔,或許是被什么奇怪的東西所感染了,她再也按耐不住了。

余挽先停下來,接著,他們都停下了腳步。

“嚴浩翔。”

她叫他的名字,“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在這里,在那里,在現在,也在過去。或者是在過去的多少個他們也數不清的瞬間里。

他們原本就只是擦肩的人,也許在下一個瞬間他們就永遠地告別彼此,也許沒有來日,沒有再重逢的相遇,可是,偏偏奇怪的是,他們再度遇見了。

沉默是在今晚的一片燈火之中,在沉默中,余挽看見嚴浩翔臉上綻開的溫和又詩意的笑容,他的笑意可以用無數款款情深的詞匯來描寫,卻又從千言萬語中回歸到沉默中的這片喧鬧而又顯得寂靜的街市里。

余挽不知道嚴浩翔為何會沉默,只是他突然牽起了自己的手,帶著她一起向前方跑去。

余挽聽見他說:“帶你去個地方。”

他們爬上了小鎮的最高點——他們所住旅店的天臺。傍晚時分,夜幕落下,低頭眺望整座小鎮,像是一片潛入深海的星星點點的火光,火光聚攏,匯成一片燦爛輝煌的金海,那么明亮,那么耀眼,又那么奪目。

余挽由衷的想贊嘆地說一句這片燈火真好看,卻又將其止于心間,她所有的心思都落在了別處。

余挽還在為嚴浩翔不久前的沉默而執著著。

為什么不回答她?

他們好像真的有著什么奇怪的心靈感應,嚴浩翔總是能在她每個困惑迷茫之際為她細心解答疑問:“見過的。”

見過很多很多次。

在格爾木雨后的車站,在這片如海般的街市,在這俯瞰燈火輝煌的最高處,也在夜晚的嘉陵江邊,在一片濃濃的夜色里。

過去多少次午夜夢回,他輾轉入她夢來。

嚴浩翔說見過的。

所以是默認了,對吧?

“出國后就改跟我爸姓了,展逸文是我在重慶的時候的名字。”

余挽不是沒想過嚴浩翔會這么坦蕩的告知她他們曾經認識的事,本應只是萍水相逢,余挽卻偷偷的生出了好多遐想,她也偷偷幻想過他們的未來。只是那是少女青澀而不可告人的心事,余挽將其當作秘密,私藏至今。

“好奇怪,出國后我還是會想起你來。”

那時候的余挽或許并不知道嚴浩翔正為什么事情苦惱著,收到一個陌生的只見過幾面的小姑娘的雜志,嚴浩翔竟覺得她有點可愛,特別是在他看她的文章時余挽緊張的樣子,總讓人忍不住逗逗她。

余挽笑著說:“其實你的信,我也還留著。”

只是現在,她也沒有隱藏的必要了。因為能再遇見,自然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這么多年了,她也被他記著,從未忘記。

“嚴浩翔,我可以向你咨詢一個問題嗎?”

余挽半倚著欄桿,眼前是燈火通明,她偏過頭半含著笑意看著嚴浩翔,明明是輕松的語調,說出這話的時候卻連嘴唇都在發干了。余挽知道自己很緊張。

早有預料般的,嚴浩翔點了點頭:“嗯。”

“我有一個認識許久的朋友。”

“我們關系很好,但在我到青海的這段時間我們的聯系少了,我總覺得我們慢慢疏遠了,剛好在前段時間我才寄了一份禮物給我的朋友,算一算時間,他應該是收到了,可是他一直沒有給我正式的答復。”

大約是一個月前,余挽將即將出版的《念念》的樣本寄給了Hosea,上面寫有她的寄語,書內還夾著一張明信片,與之一起寄去的還有她的一封信。

縱然在提筆時有千言萬語想要與Hosea訴說自己的情意,可在下筆時余挽又總覺得欠缺些什么,她用了一種簡單而純粹的方式向Hosea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是一串用九鍵拼寫出來的阿拉伯數字:7426968689468968944

(山有木兮木有枝。)

余挽希望收到這封信的Hosea能做出回復,只是恍恍一月已過,一直沒有得到回復的余挽以為這件事情石沉大海了,今天再提起,余挽是帶了點別的心思的。

嚴浩翔好像還有點蒙,他似乎是沒想到余挽會主動和自己說起這些:“你對這個朋友是?”

“嗯,就是你想的那樣,”余挽笑起來,她眉眼彎彎的,顯得很高興,“我喜歡他。”

“你覺得他是不是沒明白我的意思啊?”

想到自己寫在信紙上的那串數字,余挽擔心Hosea真的沒懂她的意思。

最近她已經為這件事情煩心許久了,嘴上總說著要主動出擊追到Hosea,可是實際上就算她付出了行動好像也沒有什么收獲。

能和從前自己偷偷喜歡過的人再重逢已經是一件很奇妙的事了,機緣巧合之下,現如今他們再成為了朋友,余挽再面對嚴浩翔時心里已然多了幾分坦然,可總覺得有什么厚重的,如同繭殼一樣的東西包裹著她,再被什么挖出一個小空來,空隙里吹進來絲絲縷縷溫柔細膩的風。

是一種強烈的悸動感。

余挽聽見嚴浩翔說:“會明白的。”

嚴浩翔又朝她笑了,笑意融融地浸在一片微涼的月色與燦爛的燈火里,溫柔而又明媚,“打開手機看看,你好像有一條未讀信息。”

嚴浩翔說的,余挽乖乖照做。她點進微信,兩條未讀信息赫然出現在最頂處。

是嚴浩翔發來的。時間顯示的是剛剛。

:98944

(吾知。)

:我的愿望,想要在你身邊走走,但更希望能與你長久。

余挽猛的抬起頭來,“Hosea?”

過去的記憶與此刻驀然重合。余挽意識到了什么,這好比宇宙爆炸,時光倒退,種種不可能的奇說都沒這件令余挽覺得更不可信,可它偏偏發生了。

“嗯,是我。”

相比起余挽的震驚,嚴浩翔倒要鎮定得多,好像這樣的場面他已經演習過許多遍,沉靜的眼中映出淺淺的燈光,跟著浮現出了層層的笑意,“一直忘了給你正式介紹,小魚丸,我是嚴浩翔,也是你認識的展學長,同樣也是Hosea。”

“當時怕你覺得突然,又怕你覺得我是個怪人,所以沒有坦白身份,我用的是我的英文名字。幸好的是,你也沒發現什么。”

嚴浩翔是展逸文的事情已經夠讓余挽吃驚了,可是Hosea和嚴浩翔居然是同一個人?

那她寄給Hosea的書里寫的東西他不是早就看到了嗎?嚴浩翔也早就知道她喜歡他了嗎?

盡管心里想過千萬遍與Hosea正式見面時的場景,可這一刻來得實在是太突然,余挽都還沒有做好準備。原來她朦朦朧朧覺得嚴浩翔有Hosea的影子也并不是錯覺。

“打開看看吧。”

余挽知道嚴浩翔指的是他送給她的牛皮紙裝的禮物。

余挽慢慢拆開,發現里面裝著的不是別的。是她寄給他的那本書,《念念》。

“Hosea也很想見見你,所以我索性瞞著你就回來了。”

嚴浩翔朝她眨眨眼睛,“我也很喜歡你,余挽。”

那一刻,萬籟俱寂,周遭人們的歡樂聲仿佛都被按下了靜音鍵,如同余挽筆下寫過無數次的情節一般,她的目光只為眼前的人所吸引。

他們站在燈火之上,俯瞰小鎮的最高處,嚴浩翔比余挽高出許多,嚴浩翔要微微低頭才能看清余挽臉上的神色,瞧著余挽的的反應,他忽然又笑了。是從喉嚨里悶悶發出來的一聲,咧開嘴角笑著,帶著什么濃烈的情緒,似乎是極為的高興:

“是被我嚇到了嗎?”

說著,他又揉了揉她的頭發,話語里帶著揶揄:“說好的回國就見面的,為了保持神秘感,再給你個驚喜,所以我就沒有正式告知你,看樣子——”

嚴浩翔勾身低下頭來,一雙桃花眼里笑意濃烈,能直把人勾了去:“不太成功?”

余挽想起來她在《念念》結尾的寄語里寫下的話——

“希望有一天能和身邊重要的人一起去西安。”

西安,余挽曾經和Hosea分享過在當地的旅游故事,同樣,西安也是一個很值得人們重游的城市。

“你還記得,我在書的最后還說了什么嗎?”意外的是,余挽沒有震驚太久,她也回以嚴浩翔一個微笑。

慶幸的是,嚴浩翔還記得:“西安,下次我們一起去吧。”

嚴浩翔聲音還是輕輕的,他的輪廓浸染在一片夜色里仿佛染上了月光的溫柔繾綣,余挽看著他,心里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心安。

“好。”

心跳加快,余挽緊張的不敢去看嚴浩翔,她回避開嚴浩翔的目光,手里抓著那本《念念》,僅屬Hosea獨有的《念念》。

忽然,余挽感到手上多了一道溫熱,低下頭,看見嚴浩翔牽起了她的手。

看著彼此交握的手,余挽感到有什么熱意一下涌了上來。

她少女時代未能實現的遺憾也終于得到彌補,她曾魂牽夢縈日思夜想的人跨越重洋來到了她的身邊。

她怎么就沒想過,Hosea會真的回來見她一面,她怎么就沒想過,兩年前春天的那個午后,Hosea的申請也是蓄謀已久。

余挽曾在時間的軌跡上徘徊,踏上每一列經過的車,沿途的風景在漸漸的遠去,她舉著那塊叫思念的車牌,等待著最后一站,還好的是,最后一站,終于到來了。

念念,是我念著你。

現在余挽才明白,原來,她也是嚴浩翔的念念不忘。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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