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鈞的話語平淡無奇，卻如同混沌驚雷，在千玄、蘇沫、獸老以及武鳴的心神之中炸響。

因果魔神！鴻鈞！

但凡在混沌中修行有些年歲的生靈，或許未必知曉其具體形貌，但極少有人沒聽過“因果”之名的崇高與可怕。法則萬千，殊途同歸，皆追求那無上大道。然時空為尊，命運至高，因果稱王！這并非絕對，卻足以說明因果法則在萬千大道中位列最頂尖的層次，其執掌者，無一不是混沌中最神秘、最不可招惹的存在。

誰能想到，這樣一位傳說中的存在，竟會以如此奇特的方式，出現在神域邊界，并且出手救下了他們？

千玄最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他壓下體內因方才激戰而翻騰的氣血，再次無比鄭重地躬身行禮，這一次，腰彎得更深：“原來是因果魔神鴻鈞前輩當面！晚輩千玄，再次拜謝前輩救命之恩！此恩晚輩銘記于心，日后若有差遣，神域上下，必不敢辭！”

他的態度恭敬而誠懇，不僅僅是因為對方救了自己一行人，更是對一位執掌至高法則的先行者的尊重。而且，他敏銳地察覺到，鴻鈞的出現絕非偶然。“恰見果熟蒂落”，這簡單幾個字，似乎蘊含著深意。

蘇沫和獸老也連忙跟著行禮，神色間充滿了敬畏。蘇沫甚至悄悄收起了她那跳脫的性子，變得乖巧了許多，大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鴻鈞，似乎想從這位古樸的老者身上看出些什么。

武鳴更是激動得渾身微微顫抖，對他來說，能親眼見到傳說中的因果魔神，簡直是做夢都不敢想的機緣。

鴻鈞受了他們的禮，目光依舊平靜無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的視線在千玄身上停留了片刻，那雙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一切虛妄，直達本源。

“萬物有靈，守護之心，善。”他緩緩開口，對千玄的法則做出了評價，語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贊賞，“然，靈性滋生，亦易纏因果。你救此二人，是因。”他目光掃過蘇沫和武鳴。

“魔宮襲殺，是果。貧道出手，亦是果。”

他的話語玄奧，仿佛在闡述著某種天地至理。千玄心中凜然，明白鴻鈞是在點醒他。救助蘇沫和武鳴，看似是善舉，卻也無形中結下了與魔宮的因果，引來了這場殺劫。而鴻鈞的出手，則是對這段因果的了結，或者說是…介入？

“前輩教誨，晚輩謹記。”千玄沉聲道，“只是不知，這因果之后，又將如何？”他問出了心中的疑慮，魔宮勢力龐大，睚眥必報，今日折損數名大道圣人，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鴻鈞微微搖頭，聲音縹緲：“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今日之因，已種他日之果。非止于魔宮。”

他的目光似乎無意地，又似乎有意地，再次掠過武鳴。

武鳴被這目光一掃，頓時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從心底升起，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被看穿，他下意識地低下了頭，不敢與鴻鈞對視。

千玄心中一動，鴻鈞的話似乎意有所指。難道救下武鳴，其中還牽扯著更大的因果？他回想起魔宮魔神出現時，目標明確地指向武鳴，顯然此人身負的秘密，遠不止他之前所說的那么簡單。

“還請前輩明示。”千玄懇切地問道。涉及因果，尤其是被鴻鈞這樣的存在點出，由不得他不重視。

鴻鈞卻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混沌潮汐將起，萬界波瀾漸生。守護之道，任重而道遠。你好自為之。”

說完，他的身形開始變得模糊，仿佛要融入周圍的混沌之氣中，就此離去。

“前輩留步！”千玄急忙出聲，“晚輩蒙前輩搭救，無以為報。前輩若有所需，晚輩……”

鴻鈞的身影已然淡去大半，只留下最后一段話，清晰地傳入千玄耳中，也似乎在其余三人心中響起：

“緣起緣滅，自有定時。他日若至紫霄宮，可再來論道。”

話音落下，鴻鈞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連一絲氣息都未曾留下，仿佛從未出現過。只有方才那驚心動魄的戰斗殘留的些許能量波動，以及被吞噬一空的魔宮魔神留下的虛無，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并非虛幻。

混沌再次恢復了它亙古的寂靜與蒼茫。

四人久久無言，還沉浸在方才的遭遇所帶來的震撼與思索之中。

過了好一會兒，獸老才長吁一口氣，心有余悸地道：“因果魔神…沒想到老夫有生之年，竟能得見這般傳說中的存在，還蒙其出手相救…真是…”他搖了搖頭，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

蘇沫也拍了拍胸脯，俏臉上恢復了血色，但眼神卻比之前成熟了幾分，嘀咕道：“原來這就是因果法則的威力嗎？簡直…不講道理啊。那些魔神，說沒就沒了…”她看向千玄，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千玄，鴻鈞前輩說的因果…”

千玄面色凝重，點了點頭：“我救下你們，確是與魔宮結下了梁子。此事因我而起，我自會承擔。”他看向武鳴，目光變得銳利起來，“武鳴道友，事到如今，你是否該坦誠相告，魔宮為何對你如此緊追不舍，甚至不惜出動數名大道圣人，布下殺陣？你身上究竟有何物，或者…你知道什么？”

武鳴身體一顫，臉色變幻不定，顯然內心掙扎無比。鴻鈞最后的那個眼神，以及千玄此刻的追問，讓他明白再也無法隱瞞。

他苦笑一聲，臉上露出慘然之色：“千玄道友，蘇沫圣女，獸老前輩，并非武鳴有意隱瞞，實在是…此事關系重大，一旦泄露，恐引來殺身之禍，甚至牽連甚廣。”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下定了決心，咬牙道：“我…我并非普通的散修。我乃‘啟明界’遺族。”

“啟明界？”蘇沫和獸老都露出疑惑之色，顯然未曾聽聞。

千玄卻是眉頭緊鎖，似乎在回憶什么，片刻后，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色：“啟明界？傳說中那個在上一混沌紀元末期，曾短暫誕生過‘造化玉碟’碎片的殘破古界？”

武鳴驚訝地看向千玄，沒想到他竟知道這等秘辛，隨即重重點頭：“正是！我啟明界雖早已破滅，融入混沌，但我族先祖曾僥幸得到過一絲微乎其微的玉碟碎末，并將其作為傳承圣物。無數紀元來，我族謹守秘密，偏安一隅，直到…”

他眼中露出悲憤之色：“直到消息不知如何走漏，被魔宮知曉。他們突襲我族圣地，屠戮我族生靈，欲搶奪那絲碎末。我父母拼死將我送出，囑我前往神域尋求庇護，說唯有神域的守護之力，或能隔絕魔宮推演，保住這最后一絲希望…”

“造化玉碟碎末？！”獸老倒吸一口涼氣，“傳說中蘊含三千大道本源奧秘的造化玉碟？雖然只是一絲碎末，也足以讓任何大道強者瘋狂了！難怪魔宮如此興師動眾！”

蘇沫也震驚地捂住了小嘴，沒想到自己隨手救下的一個人，竟然牽扯到如此驚人的混沌秘寶。

千玄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所以，你逃向神域，魔宮一路追殺。而我們救下你，便是接下了你與魔宮之間的這段因果。鴻鈞前輩所言‘非止于魔宮’，恐怕意指這造化玉碟碎末本身，就是巨大因果的集合體。”

他感到肩頭的擔子驟然沉重了許多。守護人族，守護神域，本就是他之職責。如今，這造化玉碟碎末的因果落在武鳴身上，而武鳴又尋求神域庇護，這幾乎等同于將神域也拖入了這漩渦之中。

武鳴跪伏下來，懇求道：“千玄道友，武鳴深知此事重大，為我一人致使神域與魔宮對立，武鳴罪該萬死！但…但那是我族無數生靈以性命守護之物，絕不可落入魔宮之手！求道友看在同為人族的份上，稟明神域首領，若能保全此物，武鳴愿以此身永鎮神域，肝腦涂地，萬死不辭！”

千玄看著他，目光復雜。救，則因果纏身，前路必多艱險；不救，則違背守護之道，于心難安，且魔宮得到碎末，勢力大漲，對神域、對混沌萬界而言，也絕非好事。

鴻鈞的出手，是果，或許也是一種提示。提示他這段因果的重要性。

片刻之后，千玄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堅定。他伸手扶起武鳴：“起來吧。既然我已插手，便會管到底。神域立世，亦有守護混沌清明之責。魔宮肆虐，奪寶殺人，此事神域不會坐視不理。”

“多謝道友！多謝！”武鳴激動得熱淚盈眶。

獸老看著千玄，眼中滿是贊賞。明知前路艱險，卻依然秉持本心，這才是守護者應有的擔當。

蘇沫看著千玄堅毅的側臉，美眸中異彩連連，似乎更加堅定了什么。

“此地不宜久留。”千玄望向神域方向，“魔宮此次失敗，絕不會甘心，恐怕會有更強的手段。我們必須盡快返回神域。”

他驅動腳下異獸，承載著四人，化作一道流光，加速沖向那片清光籠罩的神圣地域。

混沌之中，前路莫測。造化玉碟碎末的因果已然種下，魔宮的威脅如影隨形，而因果魔神鴻鈞的現身，更像是一個序幕的拉開。

千玄知道，返回神域并非結束，而是一場更大風波的開端。他的守護之路，注定將充滿更多的挑戰與變數。

而在他心神深處，鴻鈞那句“他日若至紫霄宮”，也留下了一個縹緲而值得期待的伏筆。

紫霄宮在何處？何時能至？論的又將是何等大道？

這一切，都需要時間去揭曉。眼下最重要的，是帶著這重大的消息和沉重的因果，安全回到神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