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鶴叛亂是受你挑唆?!?
“糾正你一點,他叫溫錯。”楚清漪歪歪腦袋,嗯了一聲,“路馀風為禍思徒時應該和你提過這個小孩。
他現在是灼月劍譜的唯一傳人。
國師大人,您看我教的是不是很好?”
可華行的眼神明顯不清楚。
楚清漪了然一笑:“也對,路馀風那般自大,怎會將一個小乞丐放在眼里。
國師大人,他們不愧是你的徒弟,你們也很像。”
楚清漪攤攤手:“路馀風看不起陶吟,哦,就是如今的思徒掌院。他也看不起阿淺,嗯,楚辭的女兒,可是,就是這些人讓他輸得那樣慘。
還有季郁,不把阿淚放在眼里,這個你總該知道了吧,千機子的外孫,就是他殺了季郁的。
南釗,大概一輩子都想不到,這個他護了七個月的嬰兒,是他敗城的最根本原因?!?
楚清漪慢慢地站起來,走向他,邊走邊道:“你喜歡掌控全局,可是偏偏不能隨機應變。
我師父呢,則喜歡讓所有人推著棋局,過程不重要,他只做收網的贏者。
這一局啊,你又輸了?!?
楚清漪忽然拔出殿內的劍指向華行。
因為雙手用鐵鏈拷在一起,她便側身,雙手握著劍柄。
華行笑了,也徹底瘋了。
千機子是軍師,華行是國師,拋去國仇家恨,有幾人知道他其實和千機子師出同門。
不過一個跟著北帝開國,建思徒,成為人人敬仰的軍師;一個籍籍無名,借著師兄光輝才坐上國師之位。
可這樣的國師之位,幾人真的敬仰?
帝王暗道他智不如兄,只能在盛世享功名利祿;師父說他所求太多,不如師兄坦蕩;百姓說他心思自我,不如千機子憂民。
好,那便讓他們看看,叛國的千機子是何模樣。
什么北國國師,他不稀罕做,只能活在亂世享,那便讓這盛世易主。
終于,千機子死了,北國亂了,享盛名的是國師府華行。
可原以為要柳暗花明,卻是功虧一簣。
算計了一輩子,終于要贏了,可棋局最后發現,他又一次輸慘了。
那就同歸于盡吧!
“來人?!?
暗衛一涌而入,將楚清漪圍了起來,華行下令殺無赦后退出了殿堂。
楚清漪輕笑,剛要動手,就有將士進來護在她面前。
應該是溫錯留下來的人。
他們和華行的暗衛打在一起,留一人拿著鑰匙看向她:“夫人,我幫你把鏈拷打開。”
楚清漪將劍收起來,抬起手。
手上鏈拷解開后,那將士彎下身子為她打開腳上的鏈拷。
而后那將士站起來:“夫人快走?!?
楚清漪動了動手腕,避開正在打斗的人,跟著他出了大殿。
而殿階之下,華行并沒有想逃走,他帶著不少暗衛排列開來,等著為她的死鋪路。
楚清漪想,華行大概是恨死她了。
她立在殿階之上,冷風撲面而來,卷起楚清漪的白裙,風吹著雨進入屋檐下,白裙被打濕。
她站在那里,遠遠看去,發梢也隨風而動,沾上雨絲。
楚清漪俯視而來,斂了半世芳華。
而她,也很巧,恨死華行了。
“今日,不是白衣的天下局,而是我楚清漪的復仇局。
欠債要換,欠命也一樣。”
她轉了轉劍,從殿階飛身而下。
她不喜歡用劍的,也不太喜歡動武,可這一日,她還是拿起了刀劍。
不念過往,應該往前看,可過往沉重,放不下的。
血肉至親,怎么放!
陪著楚清漪出來的將士見狀,連忙往空中發起信號。
不一會兒,不少將士推開城門進來,將華行等人團團圍住。
見此情形,華行笑了,他從暗衛手中奪下刀:“既如此,那就任老夫來收你這條命。”
他上前,刀刃毫不留情地砍向楚清漪,楚清漪抬劍抵擋,被逼得后退。
而后,她趁機側身避開刀刃,利落揮劍,在華行的胳膊上砍了一刀。
自己則穩穩站好。
明明沒有受傷,卻覺氣血上涌,胸腔被什么堵住一般,臉色乍然變白。
除了華行,華行的暗衛也不會承讓,他們刺向楚清漪時刀刀致命。
若不是溫錯留下的那些將士把她和華行圍在圓里,楚清漪早就受重傷了。
也正因為這樣,她才能只面對華行。
楚清漪面無表情地咽下口中腥甜,翻翻手腕,握緊劍柄。
華行:“聽說你中毒后武功全廢,竟然又被治好了!”
他摸摸胡子:“不過那毒性要解毒,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撐得下去。萬蟲啃噬,骨血四溢,筋脈重鑄。
你竟然撐過來了,果然是個非比尋常的女娃?!?
楚清漪輕諷一聲:“勞您惦記?!?
她跑向華行,劍劍刺喉,華行和千機子同門,底下徒弟個個武功高強,更何況他本人。
哪怕上了如此年紀,武功依舊少數人可敵。
楚清漪被刀劃傷之時一個反身,手中劍刺向華行的肩膀。
她眸目冷淡,臉上卻寫滿狠意。
華行的刀砍向她,楚清漪彎腰躲過,站直后右手放開劍柄,左手接過。
而她右手因為剛剛攥住了華行的刀刃已經滿手鮮紅。
血滴在地上,和雨水溶成一團,漸漸地失去了顏色。
雨水打濕全身,原本飄逸的長發軟趴趴地貼在脊背上,兩鬢細發粘膩在臉頰。
額頭不知從哪里沾了血跡,又被雨水沖刷,掉落在長睫上,又滑上臉頰,似一滴血淚,妖異肅殺。
右手下垂,雖已疼得麻木,小指卻不自覺地顫抖著。
華行看自己胸前的那一長道刀痕,翻滾著血肉爛開,他未太在意,只是沒想到她竟然敢空手接白刃。
他覺得有意思,笑了一下:“忘了告訴你,之前你中的毒,武功可以恢復,但是你的所有器官都會慢慢老化,比常人更快。
而你每一次動武,只會讓那些還駐扎在體內的余毒更加暴戾。
楚清漪,你在自殺。”
楚清漪當然知道,她的那些漸漸模糊的記憶和鼻中時不時的出血都在提醒她,她的身體早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