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以為曾經建著高閣的思徒壁,一把火燒成灰燼,什么都留不下。
卻發現,早有人為他們建起墳墓,哪怕墳墓里沒有尸骨。
墳墓上堆滿白雪,一座一座的雪丘,虔誠,卻也只是為了寄托思念而已。
楚清漪雙腿一屈,忽然跪在這些墳墓前。
釀兒和魅離淚同時要拉她,反應過來后,又縮回了手。
他們選擇留給楚清漪一片清凈。
陶吟回頭看了一眼跪著的楚清漪。
只見她俯首,紅色披風折于白雪,紅與白的碰撞,那樣濃烈。
她清冷,孤傲,卻攜一身赤誠。
陶吟轉身,曾經的楚清漪是什么樣子呢!
大概是唯一一個不慣著她的人,可她遇見危險時,阿黛姐依舊熱忱。
楚皇后是世人的佛,但佛門從不清靜。
多少個夜晚,楚清漪總是將蠟燭熄滅,站立在窗邊,仰望天空。
哪怕,并無星辰。
多數人忌憚她,少數人理解她。
她盡量顧全大局,卻逃不過小局里的癡纏。
運籌著孤寂吧,陶吟想。
……
楚清漪起身,碰過雪的手紅得發紫,她渾然不覺。
什么都沒說,這一拜算是謝過。
望著這荒蕪,曾經熱鬧不再,又有幾人停留。
若有緣,我會帶著盛世來祭拜,若無緣……
這一次,算做告別。
她轉身,涼意撲面,讓人清醒。
……
湛安城。
謝容沉他們一路南下,過周山,路吳澤,抵達寒延關。
守關的人叫秦擇安,年齡五十,身形粗獷,挺著半圓的肚子,怎么看都像是土匪寨的大當家。
對于謝容沉,他可能認識有誤,當他是被貶謫的貴公子。
畢竟怎么會有人愿意來這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南疆。
于是哪怕有圣旨,秦擇安覺得天高皇帝遠,得給他一個下馬威。
不過還沒什么動作,謝容沉直接讓人把秦擇安給綁了。
榮子瀾也是無奈,愚蠢啊,冀國都知道鎮北將軍的威名,他秦擇安是從哪個犄角旮旯拉出來守關的。
是怕寒延關破得太遲嗎?
傾顧以為,謝容沉會讓將士們修整,誰知,他在未做停留,反而一鼓作氣,連奪冀國三城。
冀軍沒想到他們如此行事,反應過來后,謝容沉卻收了兵。
他把湛安城城主的頭掛在了城墻上,還令將士們站在墻頭飲酒。
屬實是挑釁了。
付冀大怒,派了冀國第一勇士胡文干守城。
還未戰,冀軍后方糧草被榮子瀾燒斷,又遇冬季來臨,更加難捱。
只得暫時休戰。
這仗,沒打起來。
因此,北軍修整,打算好好過個冬。
練場上士兵操練的聲音奮起激昂,連凜冽的寒風都蓋不住保家男兒的血性。
傾顧站在寒風里,發絲被吹得雜亂,整個人顯得分外單薄。
而身邊的謝容沉,他坦然迎寒風,漫不經心地看著將士們比武。
人比人啊!
“謝容沉,像你這種心硬的人是不是不會冷。”
謝容沉看她一眼,嗤笑一聲,“死人也不冷,你要不要試試?”
傾顧:“……”
她咬牙,果然,不管什么樣的謝容沉,這張嘴,總是能毒人。
忽然,想到什么,她說,“漫城下雪了。”
見謝容沉嘴角的笑淡了兩分,傾顧得逞地笑了。
漫城,有楚清漪啊!
太冷了,傾顧抵擋不住,也不再逗他,見好就收,轉身走了。
謝容沉撫上左手,感受著空蕩蕩小指,眸中情緒復雜。
……
見傾顧進了營帳,榮子瀾挑眉,“呦,舍得進來了。”
傾顧上前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等一口灌下去,才感覺到暖意。
她實在好奇,“謝容沉這驢脾氣,你怎么忍受得了他這么久?”
聽說這兩個人一起長大。
榮子瀾揚眉一笑,“反正他不壞,就足夠好。”
傾顧“嘖”了一聲,覺得有理。
他干政那段時間,滿身是刺,她也不怕死的開他玩笑,不過那時謝容沉可不是這般“和氣”,還能埋汰她兩句。
傾顧感慨,“世人都道攝政王薄情寡義,奈何人家卻是個癡情種!”
榮子瀾打量著她,只見傾顧忽然坐到桌子上,側著身。
手上慢條斯理地倒酒,低眸時長睫輕顫,眼瞼微合。
燭光打在她身上,一邊暗影一邊明。
榮子瀾卻覺得她身上思緒感傷,那是一種看不見的愁絲。
榮子瀾見到過,在謝容沉的身上。
“你喜歡謝容沉?”
除此之外,榮子瀾想不到其他答案。
傾顧倒酒的動作微頓,沉默良久,忽然仰頭將酒喝盡。
瀟灑又帶著點兒難言的坦蕩。
她自嘲一笑,“不小心……動了情。”
而已。
所有豎起來的刺,都在被人窺探秘密的這一刻,軟了下來。
傾顧和謝容沉之間的關系太復雜,榮子瀾思慮一番,還是好心提醒:容沉心冷。
傾顧笑笑,“我又不傻。”
榮子瀾不置可否。
“所以……”
見她話沒說完,榮子瀾拉回思緒,等待著她的下文。
誰知傾顧勾勾手,榮子瀾疑惑的往前近了近身子。
傾顧忽地圈住他的脖子,手中酒壺砸落在桌子上,酒被打翻,濕透兵書。
脖頸上突如其來的重量讓榮子瀾瞪大眼睛,他伸手拉住傾顧的胳膊,奈何傾顧使勁用力,他觸碰到她泛涼的手背,驚了一下。
怎么這么冷。
傾顧看到了他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訝,可她才不管他什么反應。
在他抬頭看她時,二話不說吻了上去。
與其說吻,不如說啃,疼得榮子瀾“呲”了一聲,用盡力氣終于推開她。
傾顧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擦嘴,像個純情的愣頭青,沒忍住笑了。
榮子瀾瞪他,“你瘋了!”
傾顧無辜揚眉,“老娘呢,睚眥必報。
謝容沉讓我動情,我讓他兄弟受傷。”說著她攤攤手,“很合理不是?”
榮子瀾噎了一下,然后諷刺地看她,“有本事你找他去,找我算什么?”
“你不是提醒我了嗎,他心冷,萬一把祭隱門收回去,我豈不是很虧!”
榮子瀾:“……”
他憤憤起身,想遠離這個瘋子。
果然,碰了情愛的人腦子都不正常,謝容沉是這樣,秦夭是這樣,連他以為沒心的傾顧也是這樣。
“誒。”
傾顧看他氣得不輕,良心發現,還是喊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