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傾顧時，謝容沉深思。

事實上，傾顧已經見到白衣了，可她沒有認出來。

而且，楚清漪要護陳恪，傾顧也能看出他要護這些質子的端倪。

好像有什么東西浮出水面了。

白衣、榮子卿、傾顧。

他們是一樣的人。

不得不感慨，千機子這盤棋下得可真夠大的！

思徒，生死街，將軍府，都是他走的棋，又不只是他走的棋。

“轟隆。”

雷聲乍然響起。

傾顧嘆氣，“該收網了吧，到現在還沒出什么差錯。”

兩人加緊跟上，往陳恪那邊去。

楚清漪就不好受了。

這雷聲差點讓她從馬上掉下去。

戎妝停在了原地，楚清漪抓著馬韁的手有著細微的顫抖。

君璟看著她的樣子，有些好奇，“怎么了，皇后娘娘？”

怕雷嗎？

還真以為皇后娘娘什么都不怕呢！

楚清漪看了他一眼，搖搖頭。

君璟頗有些幸災樂禍，“那我們繼續走？”

天氣的緣故，陳恪也返了回來，看到他們時，他抱拳，“皇后娘娘，君公子，林小姐。”

君璟笑，“陳公子箭法不錯！”

“君公子客氣，可惜要下雨了。

不然真想和君公子比比。”

君璟嘆氣，“是啊，真是不巧！”

楚清漪的嘴唇有些發白，“下雨了，回去吧！”

皇后發話，沉恪很拘束地應，“是。”

不遠處，傾顧放松了下來，“應該沒什么事兒了吧！”

謝容沉不經意地看向楚清漪，她的臉色并不是很好。

在安禾沁時，雷聲下，她也是這般。

謝容沉眼底沉思，原來還有一件事情，她不是裝的。

雨漸漸的掉落下來，謝容沉調轉馬頭，傾顧看了一眼楚清漪的方向。

伴隨著雷聲，她也調轉了馬頭。

“皇后娘娘。”

“楚清漪。”

謝容沉只感覺到，身側有一陣風吹過。

那樣冷。

楚清漪摔下馬，又很快被人抱起。

是北陌絕。

謝容沉的前面，林麒等人看著北陌絕焦急的身影，一時皺眉。

回營的路上，北陌絕一直憂心忡忡，結果他突然改變了方向。

奔著北方就來了。

一來就看到楚清漪掉下馬，處變不驚的皇上竟然失了態。

他快馬過去，誰都沒看到，只將摔下馬的楚清漪抱起來。

他擔憂地皺著眉，緊緊地抱著楚清漪。

好像是一場錯覺。

“楚清漪。”

北陌絕想喊醒她。

楚清漪太疼了。

腦海中的記憶不斷的涌現出來，她有些分不清現實。

她不敢相信北陌絕，可楚辭那晚還跟她說過，試著相信北陌絕。

所以，這一刻，楚清漪緊繃的神經松懈了下來。

北陌絕抱著她，從眾多騎馬的大臣中穿過。

不計后果的暴露，更像一次驍勇的宣判。

愚蠢又偉大。

可是，他是帝王，也注定了悲劇。

沒人發現，馬上的小王爺眼底漸起的紅色。

心痛嗎？

不，只是為夜殤可悲，這一切都在說，連楚阿黛曾經都不屬于夜殤。

……

隨著楚清漪的探究，她的夢好像再也不被控制。

像打破了口子，她想看，夢就開始出現。

這一次，她是門外偷聽的小姑娘。

楚清漪想，她應該偷偷跑出彼岸谷了。

“華行算出的天機？”

這句話是她的母親問的，她的語氣那般諷刺。

“皇上信了，他已經擬旨了思徒令，千機子已經開始被追殺了。

身為他一手提拔的你我，絕對不會幸免。

千兒，聽話，你帶著阿淚回彼岸谷吧！”

風千夢直接拒絕，“我不會回去的。

一片盛世都被皇帝給毀了，我有什么臉面回去。

阿衡，別勸我。”

魅無衡無奈一笑，“其實，已經改變不了什么了？”

“那就一起死。

阿衡，華行不就要這個嗎？

嘴上說什么天機不可泄露，現在卻說算出了天道。

既然一定要有人死，那我們就陪他下一棋。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罷。

我風千夢要華行滿盤皆輸。”

“……好。”

楚清漪的淚水從眼角落下。

夢是那般真實，她知道，其實都是真的。

這是她的父親和母親在向北國獻祭。

斷斷續續的故事，斷斷續續的心驚，響徹云霄的雷聲，瓢潑的大雨，血流成河的故里。

吹著簫讓她忘記的風千夢，在她面前倒下的母親。

那些消失的記憶都慢慢回攏。

再次經歷失去的痛苦，心臟都塌陷。

楚清漪甚至不敢醒過來，那樣，她或許還能找到回彼岸谷的路。

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就不會跑出彼岸谷，就不會看到赴死的父母。

八歲的記憶，那不是夢，是被人刻意埋葬的傷痛。

淚水斷了線，她皺著眉，唇都發白。

只是看著這樣的楚清漪，都能感受到她的絕望。

謝容沉想撫上她的眉頭，想到什么，又收回了手。

他不應該同情她的，不是嗎？

他轉身，離開了棲梧宮。

第二天，楚清漪轉醒。

沒人守在她身邊，她伸手摸向眼角，是濕潤的。

心口的位置還有刺痛的余息。

她有些緩不過來，太想知道事實了，不想牽扯魅離淚，只能把自己折磨成這樣。

華行。

楚清漪下床，一步步走向外面，開門，陽光刺眼。

陌生到，她以為自己死過一次了。

花醉最先看到她，連忙過來扶她，“小姐。”

楚清漪看她眼神躲避，耐著性子問，“發生什么了？”

花醉低頭。

“說吧！”

“陳恪死了。”

楚清漪的心一瞬落空，原來，還是攔不住。

她已經能預料到結果了。

博城反叛，投靠付冀，陶祁兵敗，楚辭出征。

多么好的落子啊！

至此，陶祁受郡城和博城兩面夾擊，必敗無疑。

楚辭出征，兇多吉少。

楚清漪一巴掌扇到自己臉上。

“小姐。”

花醉攔不住她，只能緊緊地抱住她。

任憑她如何忍耐，楚清漪的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什么都猜到了，就是沒有護住陳恪！

“小姐，博城反叛，陶掌院身死。

付冀派使者挑釁，說皇上膽小怕事。

百姓們也開始鬧事，皇上已經親征了。

楚將軍隨行。

今日行軍，娘娘，趕去見將軍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