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保全然不相信他的話，轉身去開門，剛抓到把手，只聽巴甫洛夫說：

“如果我是你，我一定很想知道自己的右臂為何會有如此驚人的力量。”

這句話如同一記重錘，砸在宮保的心臟。

他驚奇地轉身：“你說什么？”

“我知道你會感興趣。”巴甫洛夫拍了拍手，服務生舉著托盤從門外進來，銀色托盤上放著一瓶威士忌、兩個八角水晶杯，一桶冰塊。

“坐下來慢慢說。”

宮保猶豫片刻，來到沙發前坐下。

服務生把酒杯輕放在茶幾上，熟練地倒入三分之一，將酒瓶立在二人中間。

“先生，您需要幾枚冰塊？”服務生禮貌地詢問。

“我不放冰塊。”宮保回應。

服務生點點頭，轉過來問：“巴甫洛夫先生，還是兩枚？”

“感謝，約翰遜。”巴甫洛夫親切地說。

加入冰塊兒后，服務生抱著托盤離開。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好的，巴甫洛夫先生。”

門被關上。

“關于我的手臂，你知道些什么？”宮保努力控制內心強烈的好奇，但語氣依然有些焦急。

巴甫洛夫舉起酒杯，問道：“你不喝嗎？”

宮保盯著他，沒有回答。

巴甫洛夫知道他抱有戒心，也不勉強，獨自喝了一口。

“你還記得，你的手臂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這樣的嗎？”他問。

宮保努力回想，記憶之箭沿著時間射在十年前的那天。他想起廢墟中的十字路口，以及炸暈他和雞丁的巨大沖擊波。

但是他沒有說。

巴甫洛夫觀察他的眼神，知道他在隱藏答案，于是緩緩地說：

“是那場爆炸，對吧？”

宮保大吃一驚。

“你怎么會知道？”

“這個不重要。”巴甫洛夫說，“在說明這件事之前，我想給你講一個古老的神話故事，或許你聽過，但是請允許我再講一遍。因為他很重要。”

宮保沒有出言阻攔，巴甫洛夫放下酒杯，娓娓道來：

普羅米修斯是希臘神話中的泰坦神族之一，他與智慧女神雅典娜共同創造人類。普羅米修斯負責用泥土雕塑出人的形狀，雅典娜則為泥人灌注靈魂，并傳授人類知識。在那時，宙斯禁止人類用火，人類只能生吃食物，在隨時會被獵殺的恐懼中，度過一個又一個黑夜。普羅米修斯看到人類生活的困苦，幫人類從阿波羅手里偷取了火，因此觸怒宙斯。宙斯為了懲罰人類，將潘朵拉的盒子放到人間。而普羅米修斯也被鎖在高加索山的懸崖上。

宙斯派一只鷹每天去吃他的肝，又讓他的肝每天重新長上，使他日日承受被惡鷹啄食肝臟的痛苦。然而普羅米修斯始終堅毅不屈。幾千年后，赫拉克勒斯為尋找金蘋果來到懸崖邊，把惡鷹射死，并讓半人半馬的肯陶洛斯族的喀戎來代替，解救了普羅米修斯。

“你跟我說這個故事干什么？”

“年輕人，對什么事都著急，這樣不好。尤其是對夫妻生活。”巴甫洛夫打趣道，“你還沒結婚吧？”

宮保嚴肅地點點頭。

“這也難怪，”巴甫洛夫再次拿起酒杯，淺嘗一口，“當你結了婚，你就知道什么事都沒有著急的理由，就像是每天都會長出新的肝，然后被你的另一半吃掉。”

宮保還不能理解他的話，只是盯著他，以防他耍花樣。

“人人都以為這是神話故事，然而事實并非如此。”他晃了晃酒杯，冰塊清脆地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響，“普羅米修斯是真實存在的，只不過不在這個世界的維度。”

“不在這個世界的維度？”

“他看咱們，如同咱們看紙上畫的卡通人。咱們只能在紙上生活，而他可以在更高維度的世界生存。而他偷給人類火，就像是他們世界里的打火機，放到咱們的世界里，便成了無限能源。”

“無限能源？”宮保瞪大了眼睛。

“沒錯，無限能源。”

“這跟我的手臂有什么關系？”

“十五歲以前，你都生活在多密市，對不對？”

宮保點點頭。

“五歲時，你展現出超越常人的格斗潛力，于是你父親為你找了一位全國著名的教練，他培養過21位世界格斗冠軍。十四歲那年，你成為第22位，盡管是地下聯賽。”

“一切都很棒，朝著美好發展，直到第二年雀蓋國和斯皮爾國的戰爭爆發，你父親上了前線，你帶著弟弟還有小相好荔枝生活在第六防空洞。”

“你在一次斗毆中，打傷了兩個人，隨后被押送到相鄰的城市去審判，路上遇到了一個神秘車隊，而車隊遭到襲擊，你和你弟弟在爆炸中暈厥。后來在醫生的搶救下保住了性命。”

宮保覺得難以置信，對面這個人竟然對自己了如指掌。

“你要說什么？”

“還是改不掉急躁的習慣，不聽勸的人生會很苦。”

“說正題。”

“報道上說，兩國是因為世界環境惡化，為了搶奪所剩不多的綠洲而戰斗，這都是謊言。”巴甫洛夫頓了頓，“真正的原因是天火。”

“天火？”

“沒錯，就是天火，無限能源。”巴甫洛夫將身體向后靠，雙臂搭在沙發脊背，“有了它，可以改變惡劣的生存環境，徹底增強一個國家的實力，并且有機會掌握究極科技。”

“所以呢？”

“大家都知道普羅米修斯給人類送來了天火，卻不找他在哪。直到貴國的科考隊在一座陵寢中找到了天火。”

“天火如果是無限能源，古人是怎么控制的呢？”

“古人的智慧遠遠超出我們的認知。貴國一本叫做《莊子》的古書里，還明確記載過北極的內容，一條無比龐大的飛魚，曾經到過那里。很多人以為是莊子的想象，然而這都是真實存在的。”

“那這些和我的手臂有什么關系？”

“當然有。”巴甫洛夫指著宮保的右臂，“你手臂的力量就來自天火。”

“你說什么？”

“你還記得那支車隊嗎？輛銀色裝甲車里裝著的就是天火。”

宮保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斯皮爾國知道雀蓋國找到天火之后，便厚顏無恥地發動戰爭，進行搶奪。為了確保天火安全，它一直被存放在戈壁中的多密市的秘密基地。斯皮爾國派遣大使簽訂停戰協議的當天，軍方打算趁機將它運往首都。結果正中圈套，對方是為了引蛇出洞而假裝議和。”

“對方派遣特種部隊搶奪，遭到猛烈抵抗，結果請求導彈支援，導彈卻誤中裝甲車，將里面的天火粉碎。其中一個碎片打入了你的右臂。這便是為什么你會與眾不同。”

宮保看了看右臂上的金色火紋，在房間燈光的照射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你叫我來，是想如何？難道只是講個故事這么簡單？”宮保謹慎地問。

“當然不是，我答應過要幫你。”

“怎么幫？”

“送你回國，回到你的故鄉。”

“你為什么要幫我？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

“我不信。”宮保目不轉睛地盯著巴甫洛夫的眼睛。

二人陷入長時間的沉默僵持。

“好吧，”巴甫洛夫攤開雙手，“看來我也無法再隱瞞。”

他打開酒瓶，又倒了三分之一杯，放入兩枚冰塊。

“大國之間，沒有盟友，只有敵人，和敵人的敵人。”巴甫洛夫喝了一口威士忌，“1926年的麥卡倫，威士忌中的王者，不喝真的可惜。”

宮保不為所動，眼睛片刻不離巴甫洛夫。

“漂浮在火山頂的彌星人飛船你也看到了。他們能穿越浩瀚的宇宙來到地球，證明他們的科技遠遠超過我們。就是這一手懸浮科技，地球人現在還沒有掌握。”

宮保看向窗外，漂浮在天空的龐然大物，如同黑夜中的死神，悄無聲息地凌駕于島嶼之上。

“二十年前，彌星人首領卡爾，也就是極樂島總督，和人類簽訂了互助條約。內容是，他們無限期停泊在地球，并且擁有一座島嶼作為星際港口。作為回報，他們提供懸浮科技。”

“我看不出這和你要幫我有什么關聯。”

“別著急。”巴甫洛夫右手做了個耐心等待的手勢，“在這場交易中，受益最大的是斯皮爾國，他們科技實力雄厚，研發速度很快。其他四個強國都擔心，斯皮爾國掌握科技后會率先制造武器，發動戰爭統一地球。我作為塔夫國大使，更加不愿意看到這一幕。”

“然后呢？”

“你知道在電影節襲擊你們的人是誰嗎？”

“你說。”

“斯皮爾國的特種部隊。”

宮保的雙眼不自主地瞪大，想到昨日的事，心中怒火漸起。

他努力保持冷靜：“你是想說，他們的目標是我？”

根據宮保的推測，那群特工的目標是阿妙。他這么問巴甫洛夫，是想詐出他的話是真是假。倘若他點頭承認，那么便是在欺騙。

宮保密切地觀察對方臉上的變化，準備捕捉隱藏的信號。

巴甫洛夫沒有立刻回答，他盯著宮保的眼睛，二人又進入沉默地較量。時間再一次變得漫長，令人感到折磨。

忽然，他大笑兩聲，對宮保說：“當然不是。他們的目標是阿妙。”

“阿妙？”宮保故意反問。

“沒錯。”

“為什么？”

巴甫洛夫身子前傾，一字一頓地說：

“因為她是斯皮爾國的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