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傳來了巨痛，被鋒利的匕首刺穿的感覺傳來，蕓菲滿臉的不可置信，她緩緩地回頭，望向了刺她的人，千算萬算沒算到，唯她是從的完顏梵，居然是眼前這個冷冰冰地，要殺了她的人。

他的手還緊緊地握住了匕首，又加重了力道刺了進入，拔出來，又刺了一刀，蕓菲嘴里的血流了出來，順著下巴滴在了地上，她仍舊不死心地望向百里玄澈，頭一次有了女子嬌羞的笑容：“你知道嗎？寡人曾經想過，要不要為了你做一次好人。”

百里玄澈還是死死地抱著郁央，蕓菲自嘲地笑笑，又把目光收回到了完顏梵身上：“阿梵，你還是沒能一直為了我做任何事。”

“你閉嘴。”完顏梵猩紅著眼，想著蕓菲被下人用白布蓋上，身上通體的涼，摸上去沒有一點溫度，嘴唇白花花地樣子，再和眼前這個人聯系在一起，終究匯成了一個名字。

因為一個名字，他惹了她，把她從青樓帶回來，又嫌棄她不干凈，傷她的心，想來也是諷刺，兩個蕓菲，一個為他而死，一個被他殺死。

他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愛人還是愛名字，等到最后發現，那個名字沒有那么重要了，那個人，卻永遠回不來了。

“蕓菲，我從小迷戀你，因為你和其他女子不一樣，你豪爽，能文能武，我陪你在戰場廝殺，生死相依，本是天造地設，而你，養了一屋子的男寵，就是看不到我，美其名曰那些男子不如我，卻還是眼里沒有我，而她與你不同，她生在風月場所，卻性情柔弱，善良單純，若是早些明白，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了。”完顏梵壓低了聲音，“所以，下地獄吧，順帶告訴我的蕓菲，我愛她。”

奄奄一息的蕓菲虛弱地喘著氣，依舊那樣高高在上，骨子里透出來的好勝：“寡人就是死了，見到她了，也照樣欺負她。”

夙玉聽著這話，走近了百里玄澈身邊，先是暼了一眼郁央，又說了一句：“公子，這女帝怎么說話這么賤呢。”

“唉。”百里玄澈嘆了一口氣。

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兒，他不就是入贅嘛，咋就遇到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從郁央這里把心丟了，郁家死光了，蘭子亦情敵死了，救他的人死了，蕓菲死了，現在女帝也掛了，怎么身邊的人都沒個好下場呢。

女帝咽了氣后，完顏梵收回匕首，撿起了一張樹葉子把上邊的血擦干凈了，又縮回了懷里，寶貝似的摸了摸，一系列動作結束，他摸摸腦袋，見其他人迷惑地看著他，他補充了一句：“她送我的匕首。”

解決完了女帝這個大問題后，百里玄澈目送完顏梵離開，那個背影滿滿地都是孤獨，他的背也沒有以前那樣挺直了，好像有了不屬于一個少年將軍的魄力，人也蒼老了許多。

目送他離開后，百里玄澈低頭，望向懷里的人：“你愿意和我回都遠國嗎？”

“你先放手。”郁央笑笑。

三天后，百里玄澈回了都遠國，從慧朝傳來消息，新帝登基，百鳥朝鳳，擺脫了女帝的束縛，新帝得百姓愛戴，大臣頂禮膜拜，傳言中，新登基的帝王，眉目緊縮，好像永遠不開心，沒人能把他逗笑，他只會在夜深人靜時，望著一把打磨得嶄新的匕首露出溫柔的笑容。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點一樣，回了家后的百里玄澈跟變了一個人一般，郁央總覺得哪里怪怪的，百里家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她預料之中的百里玄澈，應該是都遠國的皇子，畢竟傳言里的皇子喜歡云游四海，回來了才發現，根本就不是什么皇子，甚至和皇宮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去。

他家就是普普通通地商人之家，百里家的老爺，還是個處處留情的男子，一入門，寒冷氣息撲面而來，這里的人跟行尸走肉一般，尤其是年輕貌美的丫鬟，個個沒有笑容。

也難怪了百里玄澈想脫離這樣的家庭了，這就不像正常人家。

看到他回來，百里老爺臉上也沒有多少笑容，絲毫沒有父子久別重逢的喜悅，另一邊的大公子是個長相平凡的男子，和百里玄澈站在一起，完全不像是兩兄弟，骨子里都寫滿了“我們沒關系”幾個字。

縱觀所有，百里玄澈的兄弟姐妹確實不少，長得平平無奇地有，長得好看的也有，只是他是這堆人里，長相最為出眾的一個。

回了家的夙玉畢恭畢敬地彎下腰：“老爺，屬下將公子帶回來了。”

“回來就好。”百里老爺淡淡而言。

正常人家的公子跑出去那么長時間大概都已經找瘋了，這百里家的老爺居然能這么云淡風輕地只說一句回來就好，這是心有多大，郁央轉過頭去，百里玄澈不帶一絲情緒，一副沒放在心上的樣子。

話鋒一轉，大公子笑里藏刀：“喲，玄澈回來了，這么久了，我都忘了還有個弟弟了。”

兄弟二人互看不順眼，百里玄澈干脆不理他，想著也鬧心，見他沒反應，百里安也覺無趣，自己做事去了，反倒是方才口氣平淡地百里老爺的目光，在看到郁央的那一刻，突然亮了一下。

他眼里深深地笑意看得郁央一陣反胃，她握緊了拳頭，百里玄澈上前一步，往郁央身前一擋，擋住了百里老爺的目光，順帶加重了語氣：“爹，這是我的妻子，郁央。”

此言一出，百里老爺的目光果然有了收斂：“不錯。”

百里玄澈能感覺到身后的郁央氣得發抖，她那么傲氣的一個人哪里受得了別人那么看待自己，像個等待翻牌的妃子一般，對她而言，就像是一種侮辱。

百里玄澈轉過頭，輕輕拍拍她的手背，柔聲：“沒事。”

有了他的話，郁央柔和了些許，方才的怒氣也消散了下去，長途跋涉，加之與蕓菲的打斗中，她身上綾羅綢緞的衣裳破舊不堪，也難怪了百里老爺那么肆無忌憚地打量了。

沒有多余的話語，百里玄澈牽起她的手，退出了屋里，回了他的院子里，陳朽的門布滿了歲月的痕跡，一推開門就是一陣灰塵的味道，郁央皺了皺眉，難不成他和自己的待遇一樣，都得住個破院子？

二人剛踏進去，就聽見身后傳來了夙玉的聲音：“公子，這屋子廢棄了，你的屋子在前面。”

在夙玉的帶領下，他們到了百里老爺新布置的院子里，和郁央家不同，百里家的院子里復古，年輪感十足，古董四處擺放，豪氣干云，完全是兩種樣子，還有些她不曾見過的東西，最多的，莫過于各式各樣的鎖。

見她這副不解的模樣，百里玄策笑著解釋：“我家是我大哥當家，他對藺陽的穆痕將軍很是崇拜，聽聞穆將軍有一把鎖十分好看，為了模仿，就做了鎖的生意，只是并不興隆，最后干脆擺放得屋子里當初都是。”

大哥當家？

也就是說，百里玄澈沒有什么實在的權利，而她只想要拿回屬于她的東西，如今完顏梵成了百姓愛戴的帝王，她知道沒法比，本想著能借百里玄澈的力量助她一臂之力，誰只發生這樣的變故，他居然不是她想象中都遠國的皇子。

那就沒什么留下的必要了。

郁央眼里隱隱約約地厭惡被百里玄澈收在眼下，他愣了愣，又恢復了笑容，在她面前，哪怕她對他沒多少心思，他也是愿意對她好的，誰讓他，先喜歡的別人，愿賭就要服輸嘛。

郁央一夜無眠。

第二日，百里玄澈被百里安的人從睡夢中叫醒，美其名曰帶他涉足百里家的生意。

他對這生意場上的事沒多大興趣，含糊不清地說不去后，讓夙玉把人弄走了，沒一會兒，百里安居然親自來了，手里還端著一盆水正準備往榻上的人身上倒去，榻上的人猛地驚醒，手往前推，那盆水便撒了百里安一身。

“百里玄澈。你是不是活膩歪了。”

“大哥，我也不是做生意的料，家中那么多弟弟，你就隨便帶幾個唄。”

他又倒了下去，一副與世無爭地樣子，隔壁屋的郁央更是嫌棄，就算不是個帝王之家，也是個富豪之家，怎么能那么沒有征討的心，什么都讓給別人，沒出息。

見他沒反應，百里安也不糾纏，甩甩衣袖就從屋里走了出去，他一走，夙玉就跑了進來：“公子，你都回家了，就別拿出行走江湖那副恬不知恥的樣了行不行，你也知道這大公子看你不順心不是一天兩天了。”

百里玄澈滿不在乎地揉揉眼睛，從榻上爬了起來：“小玉玉，你也知道，我就不喜歡這個家，要不我繼續云游四海，帶上郁央。”

夙玉擺擺手：“得了吧公子，哪個女子不喜歡安定的生活，你這般想法還是收回去吧。”

慧朝。

完顏梵批閱奏折，扔得到處都是，他心情煩躁，回來有些時日了，他被擁戴成了皇帝，蕓菲的墓地像消失了一般，他命人找了許久，怎么也沒有見到，說來也奇怪，她的家長并不大，加派人手，就是找不到。

他拿出蕓菲送的匕首，小巧玲瓏，從前他不情不愿地收下，覺得這般女氣的匕首配不上自己，沒想到最后卻用來睹物思人了。

“蕓菲呀，你到死也還是不想見我。”他的雙手在劍柄上摩挲，遲遲舍不得放下，門被人推開，恍惚間，他好像看到，蕓菲從門外走了進來，手里端著她煲的湯，柔柔地說：“公子，嘗嘗看好嗎？”

他舍不得眨眼，看了半天，那道門依舊緊緊地關閉，原來，一直是他在放不下啊，蕓菲甚至都不出現在他的夢里了。

百里玄澈從夢中醒來，枕頭邊兒上放了一封書信，恍恍惚惚打開，清冷地語氣，俊秀的字體：

“我要拿回我的東西，告辭。”

一路多余的話都沒有，這他娘的把他當成什么了！百里玄澈跳起來，利落的穿好了衣服，一個健步跑了出去，毫不猶豫地收拾了包裹，背上就要走，夙玉攔都攔不住。

“公子，你去哪？”夙玉拉住他的手臂。

“小玉玉，郁央走了，我得去看看呀。”他甩甩手，又是往前走。

二人的聲音引來了百里安，他揮手讓夙玉放開百里玄澈：“放開他，讓他走，我百里家又不缺這個人。”

夙玉放手也不是，拉住也不是，左右看看，還是放開了百里玄澈，他一松手，百里玄澈就跟脫韁的野馬一般拼了命地往外沖。

這家人本來就奇葩，公子小姐死了也不會有人傷心，夙玉早就習慣了，他明白，百里玄澈這一走，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會回來，以他的脾性，云游四海一輩子這樣的事不是做不出來，能一直不回家的人，哪里在乎其他事。

大門打開，百里玄澈的步伐又快了，他一出門，一道沉重地男聲響了起來：“站住。”

他回頭，是他那個好色成癮的爹：“你要去哪里？還嫌不夠亂？這個家亂七八糟的，你還要跑。”

百里玄澈回頭，砸吧嘴：“爹，你今天吃錯藥了，還挽留我了。”

“那倒沒有。”百里老爺扔過來幾張銀票，“出門在外，沒錢可不行，可別死在路上。”

“……”這是什么爹啊。

夙玉扶著額頭，滿臉的不解，他就沒見過百里家這么奇葩的人家，對子女一點感情沒有不說，就連兄弟姐妹之間也毫無親情可說。

試問天下哪個爹，自己的兒子跑外邊十幾年，他都能做到，只叫個侍衛跟著時刻匯報情況。

心可真大。

百里玄澈撿起了銀票，又扔了回去，嘴里說了句：“爹，我是不是你兒子，我跑了你也不管。”

又是云淡風輕：“管？我讓你別走你就不走了？你能這么聽話？再說了，你喜歡什么就做什么，我不攔著，最后別死的太難看就行，免得到了地府，你娘認不出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