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平路中遇大水 〔一〕

天災(zāi)自古有，昏墊彌今秋 〔二〕 。霖霪溢川原 〔三〕 ，澒洞涵田疇 〔四〕 。指途適汶陽 〔五〕 ，掛席經(jīng)蘆洲 〔六〕 。永望齊魯郊 〔七〕 ，白雲(yún)何悠悠 〔八〕 。傍沿鉅野澤 〔九〕 ，大水縱橫流。蟲蛇擁獨(dú)樹 〔一〇〕 ，麋鹿奔行舟 〔一一〕 。稼穡隨波瀾 〔一二〕 ，西成不可求 〔一三〕 。室居相枕藉 〔一四〕 ，蛙黽聲啾啾 〔一五〕 。仍憐穴蟻漂，盆羨雲(yún)禽游 〔一六〕 。農(nóng)夫無倚著 〔一七〕 ，野老生殷憂 〔一八〕 。聖主當(dāng)深仁 〔一九〕 ，廟堂運(yùn)良籌 〔二〇〕 。倉廩終爾給 〔二一〕 ，田租應(yīng)罷收 〔二二〕 。我心胡鬱陶 〔二三〕 ，征旅亦悲愁 〔二四〕 。縱懷濟(jì)時策 〔二五〕 ，誰肯論吾謀 〔二六〕 。

〔一〕 東平：見上《東平路作三首》注〔一〕 。

〔二〕 昏墊（diàn店）：《書·益稷謨》：“洪水滔天，浩浩懷山襄陵，下民昏墊。”僞孔傳：“言天下民昏瞀墊溺皆困水災(zāi)。”疏：“瞀者，眩惑之意，故言昏瞀。墊是下濕之名，故爲(wèi)溺也。言天下之人，遭此大水。精神昏瞀迷惑，無有所知；又苦沉溺，皆困此水災(zāi)也。”彌今秋：謂今秋更甚。彌，益、更加。

〔三〕 霖霪（yín淫），久雨。霖，《説文》：“雨三日已往。”霪，《玉篇》：“久雨也。”溢：充滿而流出。

〔四〕 澒（hǒng哄）洞：相連貌。杜甫《自京赴奉先縣詠懷》：“澒洞不可掇。”仇注：“《淮南子》：‘未有天地，鴻濛澒洞。’許慎注：‘澒，讀作項(xiàng)。’周伯溫曰：‘氣澒洞未分之貌。’”涵：《説文》：“水澤多也。”《玉篇》：“沒也。”田疇：田地。

〔五〕 指途句：謂途程指向汶陽。適，往。

〔六〕 掛席：掛帆。木華《海賦》：“掛帆席。”注：“劉熙《釋名》曰：隨風(fēng)張幔曰帆，或以席爲(wèi)之，故曰帆席也。”

〔七〕 永望：長望，遠(yuǎn)望。齊魯郊：齊魯鄉(xiāng)。汶陽爲(wèi)齊魯交界處。《左傳·成公二年》：“齊人歸我汶陽之田。”

〔八〕 悠悠：長遠(yuǎn)貌。以上八句點(diǎn)題東平路中遇大水。

〔九〕 傍沿：傍：《説文》：“近也。”沿：順著。《説文》：“緣水而下也。”鉅野澤：澤名。即禹貢之大野，濟(jì)水故瀆所入。《爾雅·釋地》：“魯有大野。”在山東鉅野縣北五里。此澤面積甚廣，元末爲(wèi)黃河所決，遂涸。

〔一〇〕 擁：抱。

〔一一〕 麋（mí迷）：獸名，似鹿而大，牡者青黑色，牝者褐色，目下有兩孔，能夜視。奔行舟：跑上船來。

〔一二〕 稼穡（jià sè架瑟）：莊稼。種穀曰稼，收穀曰穡，故稼穡爲(wèi)農(nóng)事之總稱。波瀾：猶波浪。《爾雅·釋水》：“大波爲(wèi)瀾。”

〔一三〕 西成：《尚書·堯典》：“平秩西成。”秋季的方位在西，其時農(nóng)作物成熟，故秋收曰西成。不可求：沒有指望。

〔一四〕 室居：指居民。相枕藉：謂民溺死甚多，縱橫相枕。

〔一五〕 黽：蛙類。《爾雅·釋魚》：“在水者黽。”注：“耿黽也，似青蛙，大腹，一名土鴨。黽音猛。”此即指青蛙。啾啾：蛙鳴聲。

〔一六〕 雲(yún)禽：空中之鳥。此句謂羨慕飛鳥游於空際而免受水災(zāi)。

〔一七〕 農(nóng)夫句：謂農(nóng)民無家可歸。倚著：依附。

〔一八〕 野老：老農(nóng)。殷憂：深憂。以上十二句描寫農(nóng)村驚心駭目的水災(zāi)景象和農(nóng)民的苦難生活。

〔一九〕 聖主：聖明天子。深仁：大仁。

〔二〇〕 廟堂：朝廷。運(yùn)：使用。良籌：善策。

〔二一〕 倉廩（lǐn檁）：糧倉。爾給：給爾，指開倉賑濟(jì)。

〔二二〕 田租句：謂應(yīng)免收田租。罷：停。

〔二三〕 胡鬱陶：何以如此哀傷？《尚書·五子之歌》：“鬱陶乎予心。”僞孔傳：“鬱陶，言哀思也。”

〔二四〕 征旅：行客，指同舟的旅客。

〔二五〕 濟(jì)時策：救世的辦法。

〔二六〕 論吾謀：重視我的謀略。以上八句表示對農(nóng)民疾苦的深切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