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上身寬松的橙紅長袍。

殷慎獨瞬間成了這黑夜中最亮的存在。

將幾乎被錘砍成碎塊，又被吸收了小部分氣血精華的狼君殘尸一點一點盡數收入吞天袋。

他取出搜妖羅盤，正要灌輸氣機。

卻聽身后的姜凌蕓弱弱道：

“那個……剛才，對不起。”

轉身看她一眼。

殷慎獨也大概知道對方誤會了什么。

于是干脆道：

“今夜進九重山，我身后并未有任何高手相隨。”

“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打開面板，他看了眼剛才的提示：

【通神妖君，總壽十二萬三千，余壽兩萬一千，掠奪完畢】

兩萬壽元倒還是其次。

最讓殷慎獨驚喜的，是對方那一身恐怖氣血。

僅僅是吸收一成不到，便用了將近千年的壽元。

要知道，吸收了整個戰場的殘余氣血，也僅僅是花費了一萬三千多年。

換來的，是接下狼君一擊尾鞭，只需付出小臂斷裂代價的強悍身軀。

若能將其全部吸收，《神魔練體決》必然能更上一層樓！

支開姜凌蕓，他現在就能開始吸收。

等吸收完，說不定今晚就能找山君虎妖掰掰腕子。

不然……

就得等到回府城之后了。

如此念想，以至于說話間，眼神中竟不自覺摻雜了點期待。

這期待被姜凌蕓盡收眼底。

“他想我走！”

“他覺得我是累贅！”

“一個下三境，嫌棄中三境！”

雖然在與狼君的戰斗中，自己的表現確實拉胯。

可退一萬步講，殷慎獨就沒有錯么？

那可是妖君！

靠山府城近千年都未曾除掉過一尊的通神境大妖！

誰家好人為了練膽，一封信就把人約出來，大晚上獨闖九重山？

誰家好人進了妖君地盤，直接就開口讓對方送死？

誰家好人一言不合，提刀就干？

……

心中的憤怒和委屈一重高過一重。

姜凌蕓正想開口辯駁，卻在那深邃如淵的眼眸注視下直接失語。

這個人。

斬了一頭妖君。

對于一個能斬殺妖君的人來說，像自己這般存在，其實就是累贅吧。

憤怒之后的無力是極致的絕望。

“我……”

像是嘴唇被掛上了萬斤重擔。

她躲開殷慎獨的眼神，手中的長劍攥了松，松了又攥。

差不多過了十個呼吸，她的聲音才傳進殷慎獨耳中：

“我不走。”

“下次我不會這樣了。”

略帶失望的收回目光。

殷慎獨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默默將灌入羅盤的氣機減弱幾分。

命是自己的。

撿來的也是。

什么跟山君掰腕子，等把這姜尚之女打發走，吸收了狼君氣血精華之后再說吧。

搜尋目標從通神境降級為返祖境。

搜妖羅盤很快便給出了四個方向。

其中一個在此地以東，另外三個都在西邊。

也不再征求姜凌蕓意見，他收起羅盤：

“那就走吧。”

隨即邁開腳步，徑直朝方才指針反應最強烈的地方趕去。

在他身后，姜凌蕓一言不發默默跟上。

“果然，真的要去找山君了。”

她看著前面那身熟悉的橙紅長袍，嘆了口氣，心道：“師傅說的果然沒錯，好奇心是導致死亡的第一元兇。”

兩人所處的位置已經是九重山脈深處。

在這里，到處都是直沖云霄、枝繁葉茂的參天大樹。

白日里，這些枝葉能遮蔽陽光帶來陰涼。

黑夜中，卻好似一面屏障，擋住了從天而降的一切自然光源，在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中，很難分得清方向。

就好比姜凌蕓。

她悶頭跟在殷慎獨身后，全然不知前進的方向已然是正西偏南。

一陣夜風吹來。

其中蘊含的味道卻讓人勃然色變。

“是人血！”

姜凌蕓主動提醒，可前面的殷慎獨只是點了點頭。

妖王身死。

有誰規定只準妖君逃離的。

返祖境、化形境。

像這種靈智心性已經完全與人無異的存在。

即使出了九重山，也能自個尋處地方再立門戶的存在。

逃歸逃，現有的資源卻不能浪費。

那些被它們圈養起來的山民，就是帶不走卻又不甘心留給它人的東西。

于是很多決議離開九重山的妖物都會選擇在離開前將其全部吃掉。

翻上一座山頭。

殷姜兩人并肩而立，默默看著山谷中正在發生的事情：

在簡易火把的照耀下，幾十間好似野人搭建而成的房屋清晰入目。

這些房屋的主人們，全都被木棍穿起，架在火坑上炙烤。

在火坑的不遠處，一口大鍋里盛滿血色。

不少獠牙猙獰，人立而起的豬妖正圍繞左右，開懷暢飲。

“一個返祖，三個化形，剩下的全是成丹和開智。”

輕聲將這群豬妖的境界修為指出，殷慎獨看向臉色煞白的姜凌蕓道：

“我先下去。”

“你……”

不等他把話說完。

姜凌蕓搶著說：“我跟你一起。”

豈料殷慎獨竟然搖頭不許。

他調動先天之氣，將除妖氣之外的另七種氣機收束不顯。

在對方訝異而又有些麻木的眼神中，渾身骨骼肌肉一陣扭曲，不過片刻，便成了白天打過擂的費澤豐模樣。

這還不止。

一絲絲妖氣若有若無地散出。

嚇得姜凌蕓忍不住倒退半步——能硬抗妖氣也就算了！

體納妖氣！？

就連那些魔修也不敢如此。

這到底是個什么瘋子！

“下面的妖物太多了。”

費澤豐面皮之下，吐出的卻是殷慎獨的聲音：“以我的橫練修為和這一身暫時從狼君身上截下的妖氣，偽裝成返祖妖物的難度不大。”

“等我殺了那頭返祖豬妖你再下來。”

返祖境妖物而已。

就算姜凌蕓做不到瞬殺，也絕對能輕松拿下。

之所以這么說。

原因只有一個——怕被搶妖頭。

若是壽元只有幾千年的化形妖物也就算了。

一個返祖，少說萬年。

這要是白白浪費了，豈不是大虧特虧？

于是說完也不管姜凌蕓反應，借風而起，在山谷中無數豬妖的注視下，光明正大地緩緩落地。

一身妖氣蕩開。

那些圍著血池肉林肆意狂歡的豬妖瞬間安靜下來。

它們將殷慎獨團團圍起，吭哧吭哧，卻始終不肯近他周身十米之內。

不多時。

豬群讓開一條道路。

一個身寬體胖，膀大腰圓，滿嘴滿臉全是肥油的男人一步一顫著朝殷慎獨走來：

“兄弟看著眼生。”

“來老朱這里，所謂何事啊？”

見了正主。

殷慎獨咧開笑容，抬腿朝他走去。

二十米，十米。

待一人一妖相距不過五米，他終于開口，森然笑道：

“來殺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