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平安縣中唯一的一處青樓。

鳥妖接手之后，給它起了個寓意豐富的名字——百鳥朝鳳樓。

進了門，鶯鶯燕燕蜂擁而至。

蛇妖是這里的常客，出手大方，很多姑娘都爭先恐后地被點。

在老鴇的調笑聲中，殷慎獨看了一圈，卻發現一個年齡不大的小姑娘，在與自己對上眼神時，竟極其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

雖然對視的時間很短，但她眼中的恐懼十分明顯

這就很奇怪了。

帶著好奇，殷慎獨伸出手指，直接點在了她的頭上。

“就這個了。”

指尖與頭發相碰的一瞬間，小姑娘臉色煞白。

但在老鴇的眼神下，她還是扯起笑臉，挽上殷慎獨的手臂，顫聲道：

“爺，小女鴉兒，請隨我入房。”

一樓是吹拉彈唱給客人們聽曲的大廳，往上才是各個姑娘們的閨房。

往樓梯上走著，下面那些姑娘們的議論聲卻傳入耳中：

“都是出來買的，裝什么裝。”

“嗨呀，姐妹，你也是過來人，第一次嘛，難免的事。”

“是呀，等她多接幾次客就好了。”

“……”

瞥了眼連路都有些走不成的小姑娘。

能被嚇成這樣，絕對不是因為這檔子事。

兩人進了一間沒有任何標牌的小屋子，剛要關門，卻瞧見一個鳥籠掛在門后。

里面裝著只未曾開智的烏鴉。

烏鴉，鴉兒……

殷慎獨輕笑一聲，這名字絕對不是姑娘們自己起的。

他有些問題想問，又怕被這烏鴉聽去傳到樓下的老鴇耳中，于是將幾乎算掛在身上的鴉兒往床榻上一扔，打開窗戶，就想將籠中烏鴉放飛。

只是他剛要打開籠子，就聽得鴉兒大叫一聲：

“不要！”

原來，百鳥朝鳳樓中有個不成文的規矩：

每個姑娘房中都會有一只被關在籠中，與姑娘名字相對應的鳥兒，這鳥兒就是姑娘的象征，前來消費的恩客，不論是將鳥兒放飛還是連籠子一起拎走，都意味著要為鳥兒對應的姑娘贖身。

聽了她的解釋。

殷慎獨并沒有關上籠子的意思。

他盯著鴉兒，好奇道：“你不想被贖身？”

“還是說……”

“你不想讓我，贖了你的身？”

鴉兒手腳并用著往床榻更深處退縮，她低下頭，嘴里不住道：“求爺開恩，饒我一命，求爺開恩，饒我一命……”

見狀，殷慎獨終于確認心中所想。

這小姑娘，真的知道這衣店老板的隱藏身份！

只是，憑什么？

就連易髓境的楊安風，提及昨夜遭遇，都大呼差點招架不住。

她一個毫無修為傍身的普通人，為什么能在夜夜開啟的大陣下，記住有關妖魔的事？

莫非……

是有什么異寶？

在他的逼問下，被嚇破了膽的鴉兒戰戰兢兢地從地板下的一處暗格中取出個小本本，里面按照日期，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

這是一本日記。

“小女有記日記的習慣，之前我還是上任鴉兒姐姐的婢女時，她曾沖出房間，大聲高呼這樓里到處都是妖魔，我當時只當是玩笑，將其記下，可第二天醒來，我竟不記得日記里發生的事了。”

“本以為是自己出了問題，沒想到諸如此類的事情越來越多。”

“……”

大陣只能混淆記憶，卻不能抹除痕跡。

鴉兒說完，已經閉上眼做好了被殺的準備。

與其日后每日受辱，今日一死了之也算落得個痛快。

只是，這被點破了身份的妖魔，似乎一點也不生氣？

與之相反，他甚至取出一張銀票，輕輕放進了關著烏鴉的鳥籠之中。

“如果不出意外，明日過后，平安縣將再無妖魔。”

“你是個機靈的，等時機成熟，拿著銀票自己離開吧。”

沒有多解釋什么。

他問了那猿妖所在的房間，而后打開窗戶，從屋檐上摸了過去。

那鳥妖忙著攬客，先殺了這猿妖再說。

街上的行人匆匆忙忙。

閑著沒事，誰也不會抬頭看。

經過一間間充斥靡靡之音的房間，他終于在一個停下了腳步。

一口氣點了三個姑娘，猿妖所在之所，是整個百鳥朝鳳樓最大的房間。

大房間，當然不止一扇窗戶。

殷慎獨仔細分辨著屋里的動靜，指尖運起庚金之氣，將與之相隔最遠的一扇窗戶整個割了下來。

身隨微風輕輕灌入房間。

他所在的，是一間茶室。

隔著十多米遠，一張掛著帷幕薄紗的大床之上，行歡作樂的四道人影玩的正快活著，誰也沒注意到這房間中多了一個旁觀者。

輕手輕腳地將被割下的窗戶放回原位。

殷慎獨運轉先天之氣，將自己的氣息隱匿到最低。

卡著時機，他的身形在不算開闊的房間中無聲騰挪，很快便來到了離那帷帳大床最近的一根立柱之后。

此刻，他與一妖三女的距離不過五米。

只是，他雖然隱匿了氣息，遮掩了動靜，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影子。

陽光透過窗紙照在他的身上。

一道灰黑色的影子輕輕落在了隨振動微微搖晃的帷幕之上。

猿妖正快活著，對此一無所覺。

但有一個正中場休息的姑娘不經意間的一瞥，卻是發現了這本不該出現的東西。

伴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殷慎獨暴露了。

那猿妖化形的中年男人從床上翻身躍起，光著身子，對立柱之后怒斥道：

“誰！”

“給我滾出來！”

瞥了眼地上的影子，殷慎獨暗罵失算。

他收斂心神，乖乖地從立柱之后走了出來。

“是我，袁大哥。”

見到蛇妖的臉，猿妖暴怒的臉色剛剛放緩，但聽聞他對自己的稱呼，一雙眼睛微不可察地閃過驚疑。

袁大哥？

這賴皮蛇往日可不是這么稱呼自己的。

心中警惕，臉上卻不露絲毫。

它擺手示意床上的三個女人閉嘴，而后披上那身華貴長袍，掀開帷幕，下床朝殷慎獨走來：“你若想見我，去斬妖堂找我便是，像今日這般不請自來，鬼鬼祟祟，成何體統？”

斬妖堂？

去找你？

殷慎獨心中一沉——平安縣城東西南北四區他都已經逛過，卻始終沒有找到那狐妖姥姥的所在，沒想到，對方真敢如此大膽，竟玩起燈下黑那一套，藏在了中區的縣衙里面！

三米，兩米。

猿妖已然來到了距離殷慎獨一米左右的面前。

話音落下，一人一妖四目相對。

竟是不約而同，動手轟向對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