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君怨

金山送柳子玉[1]

誰作桓伊三弄[2]，驚破綠窗幽夢[3]。新月與愁煙，滿江天[4]。　欲去又還不去，明日落花飛絮[5]。飛絮送行舟，水東流。

【解讀】

熙寧七年（1074）二月作。

作者從杭州往鎮江賑饑，柳子玉與其同行。抵鎮江后，子玉又將轉往舒州（今安徽潛山）靈仙觀，作者以《送柳子玉赴靈仙》一詩及此詞相贈，詩中有“世事方艱便猛回，此心未老已先灰”之句，顯示了與情兼戚友的柳子玉分別時心緒的抑郁。

送行之作多寫當時場景，這首贈別詞匠心獨運，選取的是離別的前夜。先寫不知何處傳來悠揚的笛聲，驚醒了自己本來心緒不寧的幽夢。再寫醒后推窗遠眺，但見新月一彎，愁煙滿渚，江天迷濛。雖是寫景，凄迷之情已在其中。今夜無眠，無法阻止腦海中翻滾的思緒，于是自然逗出想象中明日送別的場面：落花飛絮的渡口，浩浩東流的江水，欲去難去而不得不去的行人。

南唐李煜膾炙人口的名句：“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保ā队菝廊恕罚┍彼钨R方回膾炙人口的名句：“試問閑愁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保ā肚嘤癜浮罚〇|流的江水、散落的花瓣和飛舞的柳絮，都可以成為行者與送行者心中離懷別緒的外化之物。這首詞中的“飛絮送行舟，水東流”堪稱異曲同工，迷濛之景與凄迷之情在這里融合，形成深遠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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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金山：在鎮江西北，宋時為長江島嶼，現已與長江南岸相連。柳子玉：名瑾，其子是作者堂妹婿。能詩，作者稱之為“詩翁”（《金山寺與柳子玉飲，大醉，臥寶覺禪榻，夜分方醒，書其壁》），又有“元輕白俗，郊寒島瘦，嘹然一吟，眾作卑陋”（《祭柳子玉文》）之語。

[2] “誰作”句：《世說新語·任誕》：“王子猷出都，尚在渚下，舊聞桓子野善吹笛，而不相識。遇桓于岸上過，王在船中，客有識之者，云是桓子野，王便令人與相聞，云：‘聞君善吹笛，試為我一奏。’桓時已貴顯，素聞王名，即便回下車，踞胡床，為作三調。弄畢，便上車去，客主不交一言。”此句用此典，不過說聽見了笛聲。桓伊，字叔夏，小名子野，東晉人。三弄，演奏三支曲子。

[3] 綠窗：紗窗，常指女子居室。聶夷中《烏夜啼》：“還應知妾恨，故向綠窗啼?！?/p>

[4] 愁煙：江面上霧氣迷漫似愁。唐孟浩然《宿建德江》：“移舟泊煙渚，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

[5] 落花飛絮：唐戴叔倫《暮春感懷》其一：“落花飛絮成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