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蕭廷鈞來到赤幽堂已過數日,他本以為囚禁生活必然無趣,卻沒想到風清林對他并無過多束縛,甚至常常帶著他在山中游覽。她的言辭間隱隱透著一種令人難以捉摸的坦率與真誠,仿佛是專為他布下的迷局,又仿佛是她偶然展露的真性情。
那日,風清林著一襲青衫,攜箜篌步入竹林。蕭廷鈞見她風姿綽約,眉目間雖無笑意,卻自帶幾分出塵之美,不禁微微一怔。
“齊公子,”風清林輕聲喚道,語氣隨意卻不失禮,“今日無事,我帶你來此處,聽風觀竹如何?”
蕭廷鈞微微一笑,回以一禮:“風姑娘雅興,我自當奉陪。”
二人緩緩行至竹林深處,陽光透過層層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風清林放下箜篌,坐于林中石上,指了指旁邊的位置:“你也坐吧。”
蕭廷鈞依言坐下,目光卻落在她手中的箜篌上。風清林似乎察覺他的注視,抬起頭,微笑道:“齊公子可懂音律?”
“略懂一二。”蕭廷鈞謙遜答道,“不過像風姑娘這般精通,恐怕是望塵莫及。”
“哦?”風清林挑了挑眉,低聲一笑,“那便讓我試試你的‘略懂’到底幾分真幾分假。”
話音未落,她纖細的指尖已撥動琴弦,一曲輕揚的箜篌聲悠然而起。音律如流水潺潺,又如風過林間,清雅而婉轉。蕭廷鈞微微閉目,似被這樂聲帶入了一片廣闊的天地。
風清林撥完一曲,抬眼看他:“如何?”
蕭廷鈞睜開眼,笑道:“風姑娘琴技高超,不愧是風雅之士。”
風清林卻搖了搖頭,目光輕柔而認真:“音律不過閑趣,談不上高超。倒是齊公子你,這般敷衍的夸贊,可不像一個懂音律之人。”
蕭廷鈞微愣,隨即笑道:“風姑娘莫要誤會,我只是心中感慨,竟忘了措辭。”他說著,從袖中取出一支玉笛,“既然如此,我便以笛相和,試著彌補。”
風清林不語,只是點了點頭,目光中透出一絲探究。
笛聲緩緩響起,起初低沉而平穩,如山間的薄霧徐徐升起;隨即,樂聲漸漸高昂,與箜篌的清音交織在一起。風清林的琴聲與他的笛音似乎在無聲對話,一時纏綿悱惻,一時慷慨激昂,竟不知是琴隨笛轉,還是笛隨琴變。
這一曲終了,林中一片靜謐,唯有風聲輕撫竹葉,發出沙沙的響聲。
“齊公子果然不同凡響。”風清林低聲笑道,音色柔和了幾分。
“風姑娘過譽了。”蕭廷鈞微微一禮,“與你合奏,倒是我的榮幸。”
風清林垂眸不語,指尖輕輕撥弄著琴弦,似有心事。過了片刻,她忽然抬眼看向蕭廷鈞,問道:“齊公子可曾聽過‘玲瓏甲’的傳說?”
蕭廷鈞略一愣,心中頓時警覺,卻仍保持了面上的鎮定:“略有耳聞,不過多是江湖上的傳言,并無實據。”
風清林點點頭,目光幽深:“我聽說各門派為此爭斗不休,傳言玲瓏甲藏著天機閣的秘密,得甲者便可得天下。你以為如何?”
蕭廷鈞不答,目光定定地看著她,試圖從她的表情中探尋一絲端倪。風清林卻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神色平靜而誠摯,仿佛這些事與她毫無關聯。
“風姑娘既然提起,不知你是否也對玲瓏甲有所耳聞?”他試探著問道。
風清林微微一笑,搖頭道:“若我知曉玲瓏甲的所在,又怎會將你拘于此地?我只是不想讓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繼續禍害無辜,所以才想查清楚此事。”
她的語氣堅定,目光中沒有一絲虛假,讓人幾乎無法懷疑她的誠意。
蕭廷鈞沉默片刻,忽然笑道:“風姑娘的坦誠,倒是讓我心生敬佩。不過——”他微微抬頭,目光灼灼,“若玲瓏甲真在你這里,你會否承認?”
風清林直視他,目光冷靜而清澈:“我若說不是,齊公子會否相信,若不信,大可離開赤幽堂,去尋真相。”
她的回答簡短而堅定,沒有絲毫猶豫,仿佛在用最簡單的方式表明自己的態度。蕭廷鈞聽著這話,心中卻愈發復雜。他本以為風清林設局擾亂武林,玲瓏甲必在她手,可眼前的她,言辭之間毫無破綻,反倒讓他不知該信還是不信。
風清林見他沉思,站起身,淡然道:“時候不早了,我帶你去山間走走罷。赤幽山雖偏僻,卻有不少奇花異草,想必齊公子也未曾見過。”
說罷,她徑直轉身向前走去,青衫隨風飄動,如一抹輕云。蕭廷鈞收起心中的疑慮,快步跟上。
在風清林的帶領下,蕭廷鈞漸漸感受到赤幽山中的幽靜之美,也對風清林的神秘感多了幾分興趣。二人沿途賞景,談論山中的珍奇草木,風清林偶爾展露些許對琴棋書畫的執念,讓蕭廷鈞看到她并非只是一個冷酷無情的布局者,而是一個內心純粹,性情率真的女子。
在這種若有似無的試探與相處中,風清林將疑點藏得滴水不漏,而蕭廷鈞也始終未放下對她的懷疑。二人之間的關系,似乎變得更加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