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總捕有何貴干？”蘇玄景合上書卷，淡然問道。

“你究竟是誰？”嚴洪蒼眼神之中透出一抹犀利之色，似要看透他的一切。

蘇玄景神色平淡，回答道：“玄元道人啊！”

“你和血魔有什么關系？”嚴洪蒼喝問道，“我已經詳細調查過了有關于你的一切信息，你第一次出現在世人眼前便是于一座廢棄山神廟中擊敗了還是血河公子的蕭暮雪，救下了一些鏢局中人，隨后你帶著蕭暮雪離開。如今血魔出世，禍亂江湖，這其中恐怕和你脫不了干系吧？”

蘇玄景眼眸微動，淡淡道：“你這是在質問我？”

“不錯。”嚴洪蒼神色冷厲如刀，“我不知道你是何來歷，又存著何等居心加入六扇門，但我絕不容許任何人破壞玄州的安定！”

“安定？”

蘇玄景眼中閃過一絲譏諷，“我雖入世不久，但也知如今天下處處大旱，百姓流離失所，饑荒餓莩遍地，又有四夷不再安分守己，皇帝只知修道長生，吏治敗壞，貪斂成風，這也算安定？”

嚴洪蒼沉聲道：“亂世之中，人命賤如草，興亡皆是百姓苦，如今雖然朝綱不振，但至少大部分人還有一口飯吃，若在戰亂之中，天下十室九空，饑荒、瘟疫，屠城，外敵入寇，都是家常便飯！且大乾三千年基業，氣數人心所向，又豈會一朝喪盡，只要得逢明主，重整乾坤，針砭時弊，朝廷天威自可重振，屆時蠻荒四夷也好，宗派世家也好，安敢不服？”

“理是這個理，不過自古以來，王朝之末都是沉疴積弊，積重難返，縱有一二豪杰之士欲力挽天傾，也難改滔滔大勢，好似一風雨飄搖的破屋，與其東補西修，不如推倒重建來得爽利！”蘇玄景似笑非笑道。

“但行己道，莫問天意！”嚴洪蒼一字一頓道。

“仁人志士。”良久，蘇玄景口中緩緩吐出四個字，“我很好奇，你所追隨的那位，真有你說的那種胸襟與手腕嗎？”

“我不知道。”嚴洪蒼給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他眼神中蘊藏著一絲執著，“但做總比不做強！”

“有時候，不得其法，只會越做越錯！”蘇玄景嘆息了一聲，想起了前世某位吊在歪脖子樹上的末代帝王。

意興索然，蘇玄景揮了揮手道：“血魔只會為禍江湖，不會為禍天下，你走吧！”

嚴洪蒼正待說些什么，一把溫和滄桑的語聲陡然響起：“嚴捕頭，本座可以為他擔保。”

嚴洪蒼身軀一震，不能置信的看向聲音來處：

只見一幅山水畫前忽然多出了名羽衣星冠的中年道人，面如冠玉，俊雅瀟灑，溫潤清透的雙眸似乎蘊藏著一方宇宙，深邃無盡，幽遠蒼茫！

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忙整衣拜倒，大禮參見道：“六扇門嚴洪蒼，拜見國師！”

這中年道人正是玄元道當代掌教，大乾王朝國師靈虛子。

傳聞他已有六百多歲，經歷過數代帝王，當朝天子崇元帝曾三臨玄元道山門所在，卻連他一面也未見過，其修為深不可測，超越元神之境，乃是陸地神仙一般的存在。

嚴洪蒼怎也想不到，這個來歷莫測的玄元道人竟然引來了這位近乎神話般的人物，堪稱不可思議，因為據傳這位老神仙已有三百年未曾下過玄道山了。

哪怕號稱當世第一人的那位蒼天道主橫行江湖，鎮壓天下，也不曾引得這等人物現身，因為在他們眼中，所謂無敵、第一也不過是一時之殊榮，他們坐觀王朝興衰，俯瞰武林風云變幻，眼中除了那至高無上的天仙大道，再無其它可言！

雖然很想留在這里，但嚴洪蒼知道，接下來的事情已非自己有資格旁觀，于是恭敬告退。

藏書閣大門輕輕合上，光線略微幽暗，燭火搖曳不定，映照出幽靜之影。

靈虛子靜靜地看著蘇玄景，眼神中有著一絲莫名意味，良久，他幽幽一嘆道：“真的是您嗎？”

蘇玄景眼中無喜無悲，神色平靜之極，仿佛沒有任何事物能撼動他的心靈，緩緩道：“是我。”

靈虛子緩步上前，恭敬拜倒在地，行三跪九叩之大禮，道：“弟子玄元道第七代宗主靈虛子拜見祖師！”

蘇玄景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神色，搖了搖頭道：“玄元道雖是我所創，但你們的祖師不是我，不必拜我！”

靈虛子起身道：“傳道為祖，授業為師，您就是我派祖師，不論您認或不認。”

“她，好嗎？”蘇玄景問出了一個壓在心底的問題。

道是無情卻有情，孰能真正無情呢！

靈虛子回答道：“林祖師已于兩千年之前證道天仙，超脫此界。”

“相見爭如不見，也好！”蘇玄景微微自語，眼神恍惚。

“其實以林祖師的修行，早在三千年前便已可超脫，但她又等了一千年，承受著整片天地的壓迫，直到無法再壓制己身才不得不離開！”靈虛子又補充了一句。

等了一千年嗎？

蘇玄景心弦一顫。

等什么，自然是等那怎也等不到的人！

我用一生的時光，換你一刻的凝望！

“她可有什么東西留下？”蘇玄景眼眸一閉再一睜，恢復了淡漠之色。

靈虛子伸指一劃，眼前陡然浮現出一片仙光流轉的瑰麗世界，其中有仙鶴飛舞，靈猿嬉戲，仙花瑤草，美不勝收。

他一招手，這片奇異空間中頓時飛出一道流光，落入他掌中。

那是一方木盒，尺許見方，古樸無文，沒有任何雕飾。

靈虛子遞上前道：“這便是林祖師留下的東西，祖師交待過，若您問起，便交給您。”

蘇玄景接過木盒，輕輕打開，盒中是一套素白衣衫，大小尺寸正合他的身形，雖然過去了兩千年，但卻如新的一般，絲質晶瑩，透發著如玉光芒。

衣衫之上，有一張信箋，箋上卻無字，一片空白，只有斑斑點點，或是淚痕。

欲盡此情書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蘇玄景身軀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