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送禮
- 敘世羽
- 一戲嬰蘇
- 3019字
- 2021-09-04 08:12:00
九月張大嘴巴,那種尺度能吞進一個拳頭,眼睛瞪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最終看向花岸,救助眼波不停地發射。
花岸面前就像隔空架了一面信號干擾器,將九月這一連串的光波防御得死死的,他淡漠的垂著眼睛,氤氳叆叇般的睫毛,一根都沒舍得為他抬起。
九月看求救無效,就只能自救了,自己好歹也是個身經百戰的男人,哪能被這個小丫頭片子給拿住?
羽晚澄歪頭看了看九月,覺得尊上大人既然沒說不行,那就是默認了,她背著手走到九月面前,揚起下巴,“從明天起,你就是我的人了!”
九月到現在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把自己憋的暈暈呼呼的,聽到羽晚澄這句話,終于意識到再不反抗,就“清白不保”了,于是大叫,“你個小丫頭片子!可知道‘羞’字如何寫?”
羽晚澄無所謂道,“我生來便大字不識,但也沒影響到我活到今日,再說了,我們這些在生里死里游走的人,難道要靠書卷筆墨擊敗對手保命嗎?”
九月瞪著眼,“嘿你這丫頭!牙尖嘴利的!尊上立下今日之規,已是大赦,又給你們求愿的機會,太陽也許會有一天從西邊升起,但也不會一天從西邊升起兩次!”
“我知道啊!”羽晚澄忽然跳到九月身邊,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正因為機會難得,才要選最貴重的。”
九月渾身上下只要長筋的地方,都快速的麻了兩遍,險些像根筷子似的直溜溜的倒下去,他連忙抽回胳膊,一個箭步躲到了花岸身后,結巴道,“大,大庭廣眾之下,眾目睽睽之中,竟然……竟然如此不知檢點,可知男女授受不親之理?”
“授受不親?”羽晚澄還真的認真的琢磨了一下,轉了下眼珠,“那是不是親了,就可以授受了?”
瘋了個魔了!
九月緊緊抓著花岸的胳膊,像見鬼了一樣,只露出兩個驚恐的眼睛,從花岸的肩上瞄著那個喪心病狂的人。
記得一炷香前,自己還覺得這丫頭頗有“驚鴻一瞥”之感,他抬頭看了看一直面無表情的花岸,心說,原來“驚鴻一瞥”一詞,是重在這個“驚”啊……
“為何要他?”花岸不咸不淡的問道。
“對對對……為,為何啊?”九月來了點底氣。
羽晚澄對上花岸的視線后,本能的退后一步,前一秒還乖張瘋癲的模式立馬關閉,這讓九月一度懷疑,這人的身體里是不是有兩個靈魂?
羽晚澄一本正經地回道,“如今外面局勢動蕩不安,與宋莊義多次挑起事端、強行召集兵力有密不可分的關系。宋莊義既然先與滬北城有不共戴天之仇,后又覬覦寒峰已久,此人一天不除,我們寒峰,乃至天下都將永無安寧之日。”
——呦呵,說人話了哎!九月心里想著。
羽晚澄瞄了一眼花岸的反應過,擔心自己有沒有說錯話,可這人從頭到尾一點反應都沒有。羽晚澄壯著膽子繼續道,“我只是覺得宋莊義要死,其余黨也要亡。”
花岸挑起嘴角,不言不語。
羽晚澄一直低著頭,沒有看到花岸神色的轉變,依舊如臨深淵的提著膽子,“當年,那些人用滬北城無辜百姓的尸體,對我們屢屢挑釁,出于禮數,我們也應該回贈。”
花岸慢條斯理的問道,“如何回贈?”
羽晚澄眼神一寒,“凡是響應宋莊義號召征戰者——殺,凡是參與三城聯盟者——殺,凡是強行拉入百姓參軍者——殺。”
九月詫異的打量著羽晚澄,又不動聲色的扯了下花岸的袖子,用眼神問著“這死丫頭怎么會知道我們一直以來的行動?”
花岸沒理會九月,問羽晚澄,“所以你要九月之意,是想與他一組,施行‘回禮’計劃?”
羽晚澄點頭,“數字人已經不在了,以后,我們也不用再府門懸頭了,當初他們對滬北城的百姓斬首暴尸,如今,是時候還給他們了。”
花岸聽著羽晚澄不斷的用“我們”來拴著她跟這里的關系,倒也不覺得別扭,只是這個生于滬南城,磨礪于寒峰的人,怎么會這么順口的,就把自己當成了“自家人”?
花岸直言問道,“當年我抓你來寒峰,使得你被迫與母親分開,而后又困于囚室之中多年,亦要面臨隨死隨埋之境,你此番言論,不像為求自保,何以要背棄滬南城,歸順寒峰?”
羽晚澄的睫毛微顫了一下,臉上無波無瀾,心頭卻掠過一抹悲涼,滬南城也好,寒峰也罷,對世人而言,有感情是因為那里有家,而她,不過是一對銀羽利器……
這么多年,生活在人堆里,她常常會不小心忘了自己只是個物件,但第一次與花岸相遇時,對方身上的那一襲暗香,她始終記得,以至于一想到這個人,鼻下便會嗅到一陣幽香。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尊上此言差矣。”羽晚澄險些被這猝不及防的百感交集,擾亂了心神,還好物件該有的冰冷,早就被她揉在了骨頭里。
羽晚澄看向花岸,語氣溫和,“那時,我年紀雖小,但也尚且分得清活人跟死人。娘親當時已經死了,我也餓的只剩半條命,所以,當日尊上不是抓了我,而是救了我。”
花岸不為所動,像是在聽一段“主角不是我”的家常,洞穴外偶爾傳來的風雪呼嘯聲,尚可引起他的注意,讓他輕輕移轉下黑沉沉的眼珠,而在聽羽晚澄這段感激的陳述時,他竟連眼皮也沒抬一下。
林灣看著羽晚澄,眼里是數不盡的心疼和憐惜,這雙柔情似水的眼眸,難得沒在這終年天寒地凍的冰窟窿里,結上一點點霜花。
不愧是出身名門的千金,即便是歷經殘殺,身上還是留有一股吹不散的書卷味兒,別人身上不堪入眼的血痕傷口,放在她身上時,就像一朵朵即將凋敗的紅梅。
羽晚澄見花岸沒有阻斷她的意思,那個呱噪的九月也沒再插嘴,于是壯著膽子上前一步,這一下,將花岸那雙深邃清冽的眼睛,看了個清清楚楚,“尊上,請下令。”
花岸緩緩拎起眼皮,那一刻,羽晚澄像被什么蠱惑了一樣,直直的看著花岸,感覺自己好像突然破天荒的長出了三魂七魄,但還沒一會兒的功夫,就被那雙帶勾子的眼睛全都吸了去。
溫葉一聽,這送上門擁護主子的機會,還不蹦高搶順桿爬,“尊上,是時候要還禮了,我們也要砍了那些興風作浪的人的頭!”
羽晚澄忽然回過神,快速的移開了視線。
“不。”花岸幽幽飄來一聲,每說一個字,身上的寒意也隨之更重了一些,“下手時,留全尸,脖頸后要帶著一層皮,回禮要體面,給死者尊嚴,給活人難堪。”
三人一起俯身回應,“是,尊上。”
溫葉面露喜色,不曾想過有一天,自己能活到最后,還能在寒峰有了姓名。
溫葉出身貧寒,父親本是個獄卒,聽說響應三軍聯盟圍剿滬北城,可以做官還能拿到賞錢,于是便瞞著家人去參了軍,溫葉的母親大字不識一二,但很賢惠顧家,家里還有個身患殘疾的弟弟。
他這次問花岸要通行令牌,也是為了去見那個弟弟。
九月安排好那三個人后,馬上跑回寒云山山洞,呼哧帶喘的,看樣子很是焦迫,“花岸哥哥,他,他們都回去了……等,等我……”
“你急什么?”花岸看著九月一頭的汗,語氣一貫的不緊不慢,“這么冷的天,還能熱出一頭的汗。”
九月掐著腰,“我這哪是熱的,是嚇的!”
“羽晚澄的樣貌有這么可怕?”花岸輕輕挑起嘴角。
九月現在一聽“羽晚澄”這仨字,右眼皮就噼里啪啦的跳個沒完,擺手道,“別別別,千萬別再提那個名字!花岸哥哥,你該不會真要把我送給羽……送給那個小丫頭片子吧?”
花岸淡淡的看著九月,嘴角彎起的那個弧度還沒有收回。
有那么一瞬間,九月恍惚覺得,他們倆不過是尋常人家的一對兄弟——弟弟問,“哥,你不會真想讓我娶某某員外家的千金吧?”哥哥笑而不語,用眼神回著,“有何不可?”
花岸從不吝嗇笑容,只是他的笑,多半摻著森冷和不由衷。
他看著花岸眼中若隱若現的溫暖,即便是這一點點的溫度,也是九月捂了多年才得來的,他珍惜的不得了。
九月心一軟,“哎……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們英明神武的尊上,一言既出,又怎么可能會為了可憐的我,和可愛的小白蛇朝令夕改呢……”
九月抱著一顆壯士隨時會變成烈士的心,一秒的悲痛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花岸哥哥,關于那個溫葉,你真打算給他一個通行證啊?回頭我去找塊蘿卜,給他隨便刻下糊弄過去就好了,我們進出寒峰的禁步令怎么能輕易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