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何澹澹剛走到漓水城,入了城門不一會兒,便看到小師妹踏踏踏地向自己奔來。
原本屬于師姐和師妹久別重逢的激動時刻,卻被何澹澹懷里的孩子盡數吸引。
悠悠靠近后,看到何澹澹懷里的孩子,便喳喳地問道:“哇,師姐,這是你的孩子嗎?好可愛,叫什么名字啊?”
何澹澹看著孩子,寵溺地一笑,說到:“是啊,他叫長明,才3天大,不過,悠悠你怎么來這里了?”
悠悠回答說:“是師傅叫我來的,他說你今日會到這里,讓我來接應你。”
然后又在何澹澹耳邊悄悄說到:“師傅說,有魆影樓的刺客潛伏在附近。”
何澹澹一聽心中陡然一驚,刺客??不怪她敏感,小師妹不知道瀟林的存在,但她知道瀟林是魔族太子,再想起臨走前瀟林那古怪的表現,暗道:“難道他知道有刺客,所以提前將我支走?”
她越想越害怕,但又不想牽連小師妹,于是將孩子交給小師妹,道:“師妹,你先帶著長明回宗門,我回去取些東西。”
悠悠第一次抱嬰兒,顯得有些興奮,又有些害怕,躡手躡腳地接過孩子,逗弄了兩下,正抬起頭叮囑師姐小心,卻發現她已經走遠了。
僅剩的刺客二人將尸體抬回小院后,將尸體原樣放在院內,涂上毒,將周圍破壞,營造出大戰后的氛圍,然后隱入黑暗之中。
何澹澹去而復返,看到院內破敗的景象,一顆心已經墜入冰窖,她輕步走進院內,喊著瀟林的名字,沒有得到回音。
忽然,她看到一個人影坐在院中,垂著頭,她的心似乎被人拽住了一般,慢慢走向那人,終于,終于,她看清了那張臉,那張與他朝夕相伴的臉,那藍色的眼睛,不會錯,可是,為什么沒錯呢,為什么是他呢?
何澹澹此時心如死灰,她取出瀟林身體里的劍,抱著瀟林的尸體,撫摸著他的臉龐。痛哭著喊道:“為什么,為什么要一個人承受這些,為什么拋下我獨自面對,我和你一同死去又有何妨呢?”
不知道多久后,痛哭聲漸漸隱去,她為他擦拭臉上的血污,整理妝容,然后取出身后的劍在院內為他挖出一個深坑,她要將他葬在此處,這個記錄他們感情的小院內。
她挖著挖著,忽然感覺到身體逐漸麻木,口中咳著鮮血,起初被悲傷沉浸,并沒注意到此,但情況越來越嚴重,她反應過來,自己中毒了。“刺客還在附近。”她意識到,不過太晚了。
自從看到這個男人的尸體那一刻起,她就心如死灰了,此刻又身中劇毒,刺客在暗中虎視眈眈,她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她此刻只想親手埋葬自己摯愛之人。
身體越來越重,手中的動作越來越慢,但這都不能阻擋她。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足夠埋葬兩個人的坑出現在了何澹澹的面前,她將愛人的尸體埋在坑里,然后,自己躺在他的身邊,握著他的手,就這樣等待著死亡的到來。
太陽總是來的太遲,黑夜里希望總是比絕望少。
“天都快亮了,應該早都氣絕身亡了,出去看看。”一個刺客道。
二人來到院內,檢查了一遍尸體,確實已經死了。另一個問:“尸體怎么辦。”
“男的帶走,女的埋了。”
久久不見師姐歸來的悠悠,想去找師姐,卻又顧及懷中的孩子,只能先回到宗門,請由師傅定奪。
“師傅,事情就是這樣,師姐一去遲遲未歸,抱著師姐的孩子我又不敢自由行動,而且不知道師姐去向,只能先回來報告師傅您。”悠悠一回宗門便火急火燎的奔向葉向的住處,她想,師傅既然交代她在何處等師姐,應該也知道師姐去向了何處。
葉向聽罷從蒲團上站起身來,吩咐道:“你在這照顧這孩子,我親自走一趟。”葉向心中暗嘆,派這個最不靠譜的徒弟去接應果然沒錯,若是派老大去,魔族太子的事以及這孩子的身世只怕是都要暴露了。
說罷葉向袖袍一揮,身體化作陣陣青煙,消失在屋內。
青山宗山腳下,一男子身著白衣,宛如謙謙君子,一把普普通通的劍斜背在身上,站在山門處,目不斜視,宛若一樽雕像。忽然,面前泛起一道青煙,葉向的身影顯現出來。
“見過師尊。”白衣男子對著葉向行禮。
“白祏,你在這里做什么。”
“師傅,白祏聽小師妹說悠悠一時未歸,她剛剛產子,身體虛弱,我怕她遇到歹人難以自保,想隨師傅一同前往,親眼見到較為安心。”
“你倒是有心,不過你好生修煉吧,我親自走一趟,放心吧。”
“那我便在此等候悠悠歸來。師傅請。”說罷,白祏微微行禮。
葉向也不再停留,轉身御劍而去。身后,白祏見師傅御劍而去,道袍一揮,竟席地而坐,進入冥想。
葉向要去的地方離青山宗并不遠,葉向以全速前進,只兩個時辰便到。
一入小院,葉向只見遍地狼藉,院中的土有明顯的挖掘痕跡,他伸出手掌,一股強大的風從掌中呼嘯而出,將地上的泥土一層層的揭開,吹散至四周,漸漸的,一個深坑顯現出來。
隨著這個坑越來越深,葉向掌中的力道也越來越精細,他一粒粒的撥開那些泥土,終于,一張秀氣但毫無血色的臉出現在他的眼前,那是何澹澹的尸體。
他似發怒般的,掌中的力道陡然增加,但卻不曾傷害到尸體一分。
片刻后,他俯身抱起何澹澹,人族第一強者竟在微微顫抖,他不住地搖頭,兩行清淚從他的臉龐滑過,千言萬語都沒法向眼前的人說道,只有一句嘆息:“哎,值得嗎?”
這句嘆息,仿佛讓他瞬間老了幾歲。
席地坐在青山宗門下的白祏,忽然睜開雙眼,遠處有一道青色人影從遠處而來,似乎懷里還抱著一個人。感受著那股熟悉氣息,白祏心中一緊,等不得向葉向沖過去。
來到葉向身邊,看著葉向懷里抱著的人,白祏呆在了原地。
“師妹……”看著這個靈秀的師妹與自己天人兩隔,回想起以往的種種,他悔恨萬分,作為大師兄,竟不能保護自己的師妹,他撫摸著何澹澹的臉,仿佛要把她的樣子釘在自己腦海中。
“這毒藥,是魆影樓!”白祏攥了攥手心,狠狠的說到。
葉向默認了這個結果,看著眼前痛哭的徒弟,無力的說到:“先行后事吧。”
白祏聞言,低著頭點了點頭,目光未曾移開。然后跟在師傅身后向宗門內飛去。
兩天后,宗門內舉行了盛大的葬禮,悠悠在宗門內時,與各派系弟子均無交惡,照顧新弟子,尊敬長輩,幾乎全宗門的人都前來吊唁。
此刻,葉向及五位徒弟在葉向的小屋內圍坐。
幾人都沉默不言,白祏看著悠悠那懷中的孩子,開口道:“師傅,這孩子的父親可知是何人?”
葉向沉默了一會兒,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不知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
三位徒弟見此,沒有追問,白祏繼續開口道:“師妹的孩子拜在我門下,我來教導他修行吧。”
何澹澹的死,對他影響頗深,自認為沒有盡到身為大師兄的職責,那何澹澹的孩子,自然應該由他撫養和教導,以慰師妹在天之靈。
葉向早就料到白祏會這樣說,他也沒有反對:“你至今未收徒,這孩子記入你門下,作為你的大弟子,日后跟著你修行,不過,在這之前,我照顧他三年,這三年,你盡快熟悉宗內事務,還有,盡快突破歸元境,我感覺到你快要破境了。”
白祏的修行天賦不能不算高,但他被葉向以及長老團青睞并不止為此,他待人儒雅隨和,但做事卻雷厲風行,思慮周到、果決不疑,青山宗內部早就將白祏定位下一任宗主,只待他跨入歸元境便可逐漸插手宗內事務。
白祏對此也了然于心,知道這是自己的使命,但聽到葉向這樣說,還是感到有點震驚,因為即便他順位當了宗主,葉向還是會以長老的身份換一種方式協助他、警醒他。
但眼前,葉向明顯有了退隱之意,因為悠悠的離世,葉向明顯較之前蒼老了一些,一念及此,他跪在葉向面前:“是,師尊,弟子必不辜負您所托。”
安排好這些事情,葉向把目光再轉回懷里的孩子,腦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的表情嚴肅里又帶著些哀傷,看起來,似乎對未來充滿了躊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