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工作需要,急需一張正規的近期證件照,于是我便匆匆在附近找了家照相館。館主讓我坐好,說我眼鏡反光要我摘掉,然后“咔嚓”一聲便去處理圖片了。我正在感嘆效率之高,可看到照片心都涼了:照片上的人真的成了“黃臉婆”,又胖又老氣,眼睛瞇成了縫,還苦著臉。我心里真不是滋味。不愿承認青春不再的我,只好又匆匆冒雨趕到了眾人傳頌的坐落在東門繁華街頭的“水鄉照相館”。
因為久聞大名,又因為它地處繁華街頭,所以總想著應該是個比較氣派的門面吧。可找到之后,卻發現門面很小,也很簡單,連個大門都沒有;一個舊式的柜臺一頭靠東墻放在進口處,就算是大門了;柜臺后側東西各開一扇小門,一扇是掛著的軟玻璃門,一扇是很簡易的木頭門;可卻不見人影。我不免生疑,這就是全市聞名的照相館?
我向里張望了幾眼,就聽到一個蒼老卻有力的聲音:“如果要照相,就從西邊的門進來,進來后把門關上。”我仔細一看,軟玻璃門后坐著一位老人。我有點遲疑地推開木門,心里還有點忐忑,后悔沒拉個人一起過來,不過慶幸的是這里地處鬧市,而且這家店大名在外,總不見得……很多奇怪的想法如火車一般從腦子里呼嘯而過。
推門進去后,我輕輕地關上門,還特意留了點縫隙。我擠出點笑容,數落著外面的鬼天氣,并表明是慕名而來,老人這才從椅子上起身。他看上去大概六七十歲了,身材魁梧,稍顯嚴肅;我更緊張了。老人先讓我對著墻上的鏡子將頭發好好理一理,然后讓我坐到用來拍照的凳子上,囑咐我坐正坐直,最后竟然還搞笑地逗我笑……“咔嚓、咔嚓”幾聲,相片照好了。
老人先將相片傳到電腦上,讓我看看是否滿意。相片上的那個人雖然還是胖,還是看出了歲月的痕跡,眼睛也不大,但卻笑容滿面,慈眉善目,讓人覺得親切。我滿意地點點頭,老人笑著說:“只要是真心笑了的相片都是好看的。”
老人找出一張小凳讓我坐著等一會,便用電腦進行圖片處理了。我趕緊湊過去,老人估計猜中了我的想法,不緊不慢地說:“修相片也要注意度的,基本要保持原樣,只是一些細節動一動,要不都看不出是本人了,對吧!”我尷尬地笑笑,表示贊同,便乖乖地坐回了凳子上,只聽得按鼠標的“嗒嗒”聲。
這時我才得閑環視一番,墻上貼滿了不同時期的照片,很多已經泛黃了,有的還是黑白的,還有很多是花紋邊的。特別是小電腦桌的左上方貼著一張特別大的百人合影很引人注目,我有點好奇,便上前看看。這時老人開口了:“這是我八十年代參加全國攝影大賽獲二等獎時的照片,當年我們獲獎者從全國各地奔到BJ去領獎,甭提多高興了……哈哈……”老人笑聲爽朗,話也突然多了起來。分享著他的故事與喜悅,我也不覺地跟著笑了起來。
說笑間,相片打印出來了,我以為用切刀兩一切就好了,誰知他切好后又拿出了一個小小的很舊的接近長方體的木盒子,盒子的一個外側面好像鑲著個黑色的金屬邊,旁邊還有個小把手。他把切好的相片放了兩張進去,一扳小把手,兩張相片就又出來了。我一看,相片周圍的白邊都沒有了,只留下藍色的底和笑著的人。相片邊沿更齊整,相面更清爽。我盯著那木盒,覺得很神奇。老人見狀,便告訴我那是專切相片的模子,現在有了切刀,已經很少有人再用模子了。相片全部切好后,他拿出了一個很小巧的白色紙袋,將相片整整齊,然后裝進去,并將小紙袋的口向后翻折,正面朝上地接給我。
我不由地感嘆道:“看來做好每一行都不容易啊!”老人笑著說:“其實說到底就是‘認真’二字。不著急,慢工才能出細活嘛!”我笑著感謝并向他道別,他像叮囑孩子一樣囑咐道:“外面下雨,要慢點走。”
我輕輕拉開虛掩著的木門,走到柜臺外再次向老人告別,他在軟玻璃門后向我點點頭,便又坐回了原先的椅子。
少了來時的匆忙,我在雨中慢騎,回望雨中的“水鄉照相館”,就像一幅古老的水墨畫,在車來車往中靜默著。路人行色匆匆,一輛又一輛的車從我身旁越過,路邊花壇里的花草卻在雨中暢快淋漓,歡呼雀躍。
林清玄曾說:“‘忙’和‘盲’拆開來看就是‘亡心’與‘亡目’。忙碌,使人盲目;盲目,使人忙碌。”也許慢下來,認清自己最想做的事,并只想認真做好這件事,精彩自然就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