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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分家

  • 蓑衣
  • 田亞紅
  • 3304字
  • 2022-05-31 07:59:19

童年的記憶已經隱約消失在了夏天的蟬聲里,很多人都說三歲起就開始記事了,對我來說,三四歲的記憶卻很模糊。

農村的月亮又大又圓,太陽還沒有落下去,月亮就已經升到天邊,夜空總是掛滿耀眼的繁星。

那幾天母親回了娘家,當天晚上感覺身體不舒服,就讓外祖母陪著連夜趕回婆家。雖然外祖母家距離我家不是很遠,大概不到六里地,但是讓一個即將臨產的孕婦走這么長一段山路還是很不容易,緊走慢趕,她們到家門口已經凌晨三點多了。

這邊祖父全家都已經睡熟。祖父母他們一共有七個兒女,父親是長子,大姑是老二,二姑是老三,二叔是老四,三姑是老五,三叔是老六,小姑是老七。父親是家里唯一的讀書人。

父親十二歲才開始上學,在這之前專門負責給家里放牛割草,所以祖父不希望他去上學,如果走了家里很多活都沒人干,最重要的是家里沒有供給他上學的物質條件。隨著年齡的增長,父親急切地想讀書認字,看著同齡人去學堂,他的心里有點不是滋味。他一邊在山上放羊,一邊痛苦地思索著,后來他找了村里一個德高望重又樂于助人長輩,讓幫忙去和祖父說情,祖父這才勉強同意讓他去上學。

上中學的時候要住校,一個禮拜回家一次,一方面回家拿點口糧,但主要還是回來幫家里干農活。每到農忙季節,學生都會回來幫忙下地干活,忙完了那一段時間又重新去學校讀書。在那種半農半學的狀態下能堅持讀完高中很不容易,最痛苦的是上學的大多數時間都處于半饑餓狀態,家里沒有存糧,每個人都得挨餓。

父親一星期的口糧是七塊高粱面餅子,二斤雜和面,幾個土豆和一壇子漿水,餅子只有手掌這么大,薄薄的一層。每次去學校的時候,祖母都往書包里裝七個,書包是祖母用漿洗的十分干凈的藍硬布長衫縫制的,上面打了幾朵梨花形狀的補丁。

學校離家近二十里山路,在去學校的路上兩三個餅子就下肚了,因為父親去學校之前經常都不會在家里吃飯。父親的同桌是個有點瘸腿的女生,她家里的經濟條件要比一般人好很多,父母都是基層干部,她來學校帶的都是白面餅子和饅頭。她偶爾會偷偷地塞一塊餅子或兩個饅頭到父親的桌框里面。那個女生的學習不是很好,老師布置的作業經常完不成,需要借鑒一下父親的作業,這是作為交換的其中一個條件。父親的高考成績差了三分,上不了大學,很遺憾地告別了學生時代,以后只能做一個踏踏實實的農民。

高中畢業以后,父親想去參軍,每一個好男兒都有一個軍人夢,都懷著滿腔熱血,想精忠報國,戍邊衛疆。但祖父堅決反對,父親最后偷偷地走了,結果還是被祖父發現,父親走到梁上的時候,被祖父追上罵回家去了。祖父認為,作為一個正兒八經的農民,到了適婚年齡就應該找一個合適的姑娘結婚成家,安安穩穩過日子。畢竟在幾千年傳統文化的熏陶下,農村很多人的思想都是根深蒂固并且古板迂腐的,認為傳宗接代才是頭等大事,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在封建傳統思想的影響下,普通的農村家庭都要拼命地生男孩,生的越多越好,一方面人多了可以多干活,一方面家里男孩多不會受別人的欺負。或許這就是他的命運,一輩子只能做一個安穩本分的農民。如果當時真的去參軍,或者考上大學走出農村十萬大山,命運可能就不一樣了,大概這是父親一輩子的遺憾!俗話說“當兵后悔兩年,不當兵后悔一輩子”。

那時候二叔三叔他們還沒有分家,大姑二姑三姑都已經出嫁,只有小姑年齡小,還待字閨中。大姑二姑她們倆在父親結婚前四五年就出閣了,大姑家的大表哥比我大八歲,二姑家的表哥也要大我六歲。農村普遍就是這種情況,女兒老早就出嫁了,上門提親的媒人能把門檻踩爛,而兒子娶媳婦卻比登天還難,尤其是家庭貧寒,老實本分的人家。一家人算下來也有十幾口子,現在看來算是大家庭,而且還是四世同堂的大家庭。

這個時候母親不忍心敲門去吵醒一大家子人,就挺著大肚子輕輕地走到麥場的草垛旁邊去休息,打算天亮了再到家里去。結果一會兒我就出生了,天還是漆黑一片,沒有一點破曉的征兆,天空只有幾顆稀稀落落的星星一閃一閃的亮著。

我的出生似乎有點任性,有點滑稽,在艱苦歲月里,一個小孩的出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時候,農村的母親生孩子都在自己家里,有些母親在廚房燒火做飯的功夫孩子就出生了,有些母親在地里割麥或者鋤草的時候孩子就出生了,有些母親甚至衲一雙鞋墊的功夫就把孩子生下了。那時她們的首要任務就是農活和家務,一直到孩子出生的前一兩天還在地里干活。

深秋的凌晨很冷,草垛外面已經結了一層薄霜,人們晚上睡覺的時候要蓋厚被子,很多人家都已經開始燒土炕了。

祖父是村里的會計,算盤打的又快又精,主要負責統計所有人的出勤和工分。那個時候的會計不需要懂多少金融學和統計學方面的專業知識,只要認識幾個字,會打算盤,會算賬就可以。祖父沒有上過學堂,但他也認識不少字,都是自己平時一個字一個字慢慢積累的。他們那個時候的同齡人基本上都沒有上過學,一個村里面也就一兩個識文斷字的人。

祖父是會計,自然不用下地干重活,也有工分。但是祖母還是得下地干活,只靠祖父的那一點工分不足以養活全家人。以前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是家庭的主要勞動力,都有勞動任務,需要下地干活,祖母就是在這個時候累了一身病,她病逝的時候年僅六十歲。而祖父是在祖母去世十四年以后病逝的,享年八十二歲,也算是高齡了。

在祖父彌留之際,二叔三叔還有四個姑母都在身邊,唯一不在的就是我的父親——祖父的長子。父親得知祖父病重的消息后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回到他老人家身邊,看祖父最后一眼。只可惜第二天回去的時候還是來不及見他老人家最后一面,祖父已經撒手人寰,與世長辭了。這成了長在父親心頭的一根刺。

我們家里十幾口人,吃飯的人多,種的地自然也多,母親是家里的主要勞動力。在我一歲多的時候,小姑還沒有出嫁,母親去下地干活的時候,小姑還可以照看我。我兩歲的時候,父親分家了,二叔三叔他們也都成了家,那個老院子里面的幾間老土坯房已經擠不下這么多人了,另一方面人多了矛盾也多,所以父親就選擇分家了。

我們家分了兩袋子玉米面粉,幾根白楊木椽條,一棵還在野外生長的大柳樹,還有十幾畝薄田。當時莊子下面的小溝里面長著四棵大柳樹,那是祖父年輕的時候栽的,已經長了二十多年,做椽子綽綽有余,但是當柱子還有點單薄。我家分了一棵,二叔分了一棵,剩下的兩棵留給三叔了。祖父說等他百年以后,柳樹長大了給他做棺木用。那時候,很多老人的棺材都是叫村里的木匠來家里現做,大多數材料都是柳木,因為柳樹比較普遍,村里面種的最多的就是柳樹,容易存活又長得快。一個十幾口的大家庭就這樣簡簡單單的分了。那棵大柳樹祖父到最后也沒有用上,祖父的棺木是上好的松木打造的。那幾棵大柳樹現在還在那個小溝里面迎風招展。

農村都是這樣,弟兄多了成家以后都要分家,就像雛鳥長大了都要離巢一樣。老人一般都會留在最小的兒子跟前,我的祖父母也一樣,在我三叔跟前,他們還是住在老院子。過了幾年,三叔他們也搬到我們家旁邊了,以前那個老院子在村子北面最低處的懸崖邊上,比較陰暗,道路也很窄小。新房挪在了我們村南頭最高處,一下子亮堂了許多,可以登高遠眺,一覽眾山小。

在父親分家三年以后,曾祖母去世了。曾祖母八十四歲的高齡在那個年代絕對能算老壽星,就是放到現在也是高齡老人,她是在曾祖父去世二十年以后離開人世的,我當時已經五歲,還給她戴了孝。那年,我們家里特別不順,先是我感冒高燒不退,這種情況持續了很長時間。后來母親因為土地糾紛和我們族里的一個堂叔吵架,甚至還大打出手,女人和男人打架本來就處于弱勢,母親自然不敵。

這次打架事件過去不久,一個下雨的黑夜,我們家麥場里的大草垛無緣無故起火了,火勢沖天,高過院墻家里人才發現。幸虧鄰居們及時幫忙,加上下雨天火勢蔓延的不是很快,最后才把火撲滅,但還是損失慘重,大半個草垛都被燒成灰了。

祖父是長子,曾祖母的一切后事都是他主持操辦,當然所有的花銷是和二祖父三祖父他們一起平攤的。祖父兄弟三人分家的時候,曾祖母分給了三祖父,她是跟著三祖父一起生活的,去世的時候也在三祖父家。在曾祖母去世之前,她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大女兒早在四年前已經病逝,可憐的曾祖母至死都還惦記著她的女兒,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天下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白發人送黑發人。姑祖母病逝的時候年僅五十七歲,那個時候我剛滿一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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