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魂光不是防守型的魂術啊，你現在需要的是自保。”冥心有些頭疼。

“魂光為什么就不能自保了！”冥魂說，“如果魂獸沖我撲過來，我突然抬手！”他邊說邊抬手一通比劃，表情和動作都無比瀟灑，“一道光射過去！說不定它都反應不過來，直接就被我干掉了！”

冥心看了他一會兒，忽然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我說真的呢！你想啊，它要是真撲過來……”冥魂繼續抬手比劃著，認真地解說著他想象中的場景，但冥心早已悄悄地走了神。

他剛才笑，就是猛地意識到，現在的冥魂，才是他真正該有的樣子。

直率、天真，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傻氣，總是天不怕地不怕好像什么事都難不住他一樣……

這才是冥魂。

之前在會議中那個一直低垂著頭臉上寫滿了放棄，讓人無比揪心的男孩，無論如何都不該是他。

或許真的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他就是無拘無束慣了，像冥界這樣規矩繁多的地方，可能真的不適合他……

“你覺得呢？”

冥心剛回過神來就看到冥魂正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他：“額，我覺得……嗯……你說的對。”

“那就這么定了！”冥魂從座位上彈起來，腳步輕快地往門口蹦了過去。

冥心回憶了半天，死活想不起來他剛才說的是什么，趕緊在冥魂蹦出去之前把他攔了下來：“你干嘛去啊？”

“去魂術試驗場啊！”冥魂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是說過練習魂術必須去那兒嗎？”

冥心還是沒想起來剛才的對話內容，只好試探著問：“你……確定要學魂光了？”

“干嘛？你反悔了？”冥魂的嘴角耷拉了下來，“你剛才都答應我了！”

“我沒反悔！我就是……”冥心無奈地撓了撓頭，“我就是覺得用魂光來防身還是不太穩妥……要不，我還是把魂線一塊教給你吧？”

“那……行吧。不過就算學了我應該也不會用的。”冥魂的語氣里充滿了嫌棄。

“……”

走出會議室，冥魂還處在馬上就要學習戰斗型魂術的興奮當中，結果剛走過第一個轉角，就看到冥隱正抱著胳膊靠在旁邊的墻上，興致頓時敗了個干凈。

“你怎么在這？”冥魂鄙夷地上下打量著他，“偷聽我們說話？”

冥隱哼了一聲：“偷聽這種事也就只有你這種沒教養的東西才干得出來。”

“偷聽完了還這么理直氣壯地承認自己沒教養，不愧是你！”

“冥魂！”冥心在矛盾激化之前橫跨一步攔在了他們兩人中間，然后回頭向冥魂示意了一下走廊盡頭的會議室大門，“這個距離，還關著門，不可能聽到的。”說完他又轉向冥隱，“通知幽冥使們做好準備，他會配合你們擊殺魂獸的。”

冥隱輕笑一聲：“我已經通知過了。”

冥心愣了一下，一瞬間他都忍不住懷疑冥隱是不是真的偷聽他們談話了，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個可能，這種上不了臺面的事，冥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的。

他扭頭盯著冥隱看了一會兒：“你是怎么通知的？”

“那塊試驗材料會負責幫我們引出魂獸，全體做好合力擊殺魂獸的準備……就這么通知的。”

“你怎么能肯定他一定會配合你們的行動？”冥心這會兒已經沒心思糾正“試驗材料”這個稱呼了。

冥隱雖然一向不太尊重他，但這種不尊重始終只是口頭上的，冥心也從來不會去計較這些。

但現在，在他這個冥王還沒有下令之前，冥隱居然就擅自組織了行動，這種行為就明顯有些逾越了。

“因為他自己說了，只要答應放他離開冥界，他就會配合。而他的這個條件，你肯定會答應。”冥隱說。

“那你怎么就能斷定我一定會放他走？”

“因為你之前已經放走一個了啊！”冥隱直視著冥心的眼睛。

冥魂能感覺到自己心臟猛地漏了一拍。

之前放走魔魂的事，冥心已經把關系撇得很干凈了，按理說應該沒人會懷疑這件事與他有關才對。

但現在聽冥隱話里的意思，卻好像他很肯定這件事就是冥心一手策劃的一樣。

“穿界門事件，我早就說過了，事發之前我并不知情！”冥心微微皺起眉頭，表現得并沒有什么異常。

冥魂心里暗暗松了口氣，好在冥心的心理素質過硬，這要是換了他絕對會露餡的……

冥隱不屑地哼笑一聲：“這種話，你留著跟那些盲目崇拜你的大臣們說說就得了！兩個毛孩子，準確地開啟了一道通往魔界的穿界門……說這件事與你毫無關系，你覺得我會信？”

“真不好意思！穿界門就是我們兩個毛孩子打開的，而且我真沒覺得有多難！”冥魂逮到機會趕緊嘲諷，“怎么，這魂術對你來說很難嗎？”

冥隱只是瞥了他一眼，沒搭理他，繼續看著冥心：“其實我本來并不確定你會不會同意放他走，所以才會等在這里。現在看來，真是多余了！”他走到冥心身邊，偏過頭，“我早就說過，你的軟弱，根本不能給冥界帶來任何好處……只會讓它爛得更快！”

冥隱離開后，冥魂盯著他消失的方向認真地問：“現在你還覺得他內心不壞嗎？”

冥心用鼻子輕嘆一聲：“當然。他剛才的話雖然不中聽，但其實是一種勸告。”

冥魂皺眉：“他分明是在咒你！你怎么……你這人真是無可藥救！”

“……是無藥可救。”

“就那意思！你又不是聽不懂！”冥魂煩躁地擺擺手，“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聽！”

到了魂術試驗場，冥魂還依然悶悶不樂的，冥心給他講注意事項的時候都能看出他一直心不在焉。

“你再這樣我可沒法教了啊！”冥心嚴肅地看著他，“戰斗型魂術不是鬧著玩的，你這樣學，一會兒練習的時候再傷到你自己！而且你現在學這個還是為了對抗魂獸用的，你這樣……”

看到冥魂耷拉著的嘴角，冥心無奈地停了下來：“有什么話就說出來吧，一直憋著也不是你的風格。”

冥魂皺著眉憋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似的開口：“我在想，我離開之前，要不要控制那些動物的尸體去把冥隱咬死！”

冥心剛挑了塊平坦些的大石頭準備坐下，一聽這話差點一屁股坐地上：“你說什么呢？！”

冥魂依然皺著眉，低著頭沒說話。

“我……你……”冥心撓了撓頭，迅速組織著語言，“絕對！不可以用魂術傷害任何人！這個我早就跟你說過了，說過很多次了！我們絕不可以用魂術做壞事！”

“但他是壞人啊！”冥魂第一次在冥心這么嚴肅的時候頂了回去，“我用魂術去對付壞人，這也算做壞事嗎？！”

冥魂不肯妥協的樣子，讓冥心一瞬間仿佛看到了曾經的冥隱。

分神了一剎那，他立即調整好情緒，深吸一口氣：“第一！冥隱上次會中招，完全就是因為他不了解那個魂術，現在你再去，死的一定是你！第二！你也知道，他是我親手帶出來的，我跟他相處的時間比你長得多，他是不是壞人我比任何人都更有發言權！我都不知道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冥隱他不是壞人！你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呢？你之前不是說你信得過我嗎？”

冥魂跟他對著瞪了一會兒，最后把頭扭到了一邊：“我不想跟你吵……”

每當這種時候，遣魂官關于冥魂是一大隱患的警告就會不自覺地從冥心的腦海中蹦出來，他心累地嘆息一聲，走過去輕輕抓住冥魂的肩膀：“我也從沒想過要跟你吵，但你聽我說……你必須得答應我，無論如何，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要，再提，用魂術去對付冥隱的事！”他一字一頓地說完，又接著補充，“不光冥隱，任何人都不行！魂術，不是用來傷害別人的！”

冥魂已經完全泄了氣，悶聲應著：“知道了……”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不知從哪個石頭縫里躥出來的小松松打破了他們之間的沉默。

由于兩人的距離比較近，小松松對冥心的戒備讓它只能遠遠地觀望著。

冥魂了然地向它走過去，果然走出一定距離之后，小松松就主動躥到了他的肩頭。

“你可以先跟它玩會兒，正好休息一下。”冥心說，“開始練習魂術之后就必須讓它離開了。”

“為什么？練的時候它不能陪著我嗎？”

冥心搖頭：“其他類型的魂術還好說，戰斗型魂術要是出現失誤，后果根本沒辦法預料。就拿你要學的魂光來說，你以為把魂力聚集成一道肉眼可見的光束再發射出去很容易嗎？一旦控制不當，你發射出去的魂光就有可能散開，甚至產生意想不到的角度偏移，打到別的地方去。”

冥魂撇撇嘴：“知道了！”

說是跟小松松玩會兒，但冥魂跟它玩的方式其實就是坐在那自說自話地向它傾訴。

“小松松，你知道嗎，我馬上就要去參加一個特別危險的行動了，要去對抗特別可怕的怪獸！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來見你……”

“不對，就算活下來了，我也得走了……好像無論結果如何，咱們以后都沒辦法再見面了……怎么辦，好舍不得你啊……”

“這個破地方我真是待不下去了！現在想想，我在這最舍不得的應該就是你了……我走了以后肯定會想你的，特別特別想！”

……

冥魂把小松松捧在手上一通念叨，聲音沒有壓低也沒有放大，冥心隔著一段距離坐在這邊隱約能聽到一些內容，心里有種五味雜陳的感覺。

在跟小松松說話的時候，冥魂明顯又變回了那個活潑中帶著些調皮的少年。

這讓冥心忍不住想，究竟是什么，讓一個當初那么自信滿滿的孩子，最后變成了會議室里那樣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

是他在引導的過程中做得不夠好？還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從冥魂來到冥界，到遣魂官提出警告，到他后邊惹出一系列麻煩，再到他現在毅然決然地選擇離開。

冥心把整個過程回憶了無數遍，卻始終想不出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得出比現在更好的結果。

難道冥魂的轉變真的錯不在他？

可他明明是跟冥魂相處時間最長，也是關系最近的人，這讓他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想什么呢？”

冥心回過神抬頭看去，這才發現冥魂正盯著自己。

“沒什么……你們聊完了？”

冥魂坐在石頭上沒動：“我看你半天了，想什么呢？一直苦著個臉。”

冥心沉默了一陣，搖搖頭又說了一遍：“沒什么……”

冥魂看了他一會兒，把小松松放到地上，自己也從石頭上蹦了下來：“開始吧！早點結束，大家都能早點開脫。”

“……是解脫。”

“哎呀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