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魂緊接著又對其他動物尸體進行了相同的處理。
眼看著一具具動物尸體在自己眼前抽搐著爬起來,冥隱還真是略微驚訝了一把。
不過在短暫的驚訝過后,他又嗤笑了一下:“這就是你研究了三個月的成果?這群僵硬的尸體能干嘛?”
“這當然不是最終的效果!”冥心說,“魂術(shù)試驗?zāi)挠羞@么快就研究出成術(shù)的?”
“以前是沒這么快……”冥隱往冥魂身上瞟了一眼,“但你這不是有一塊上好的‘試驗材料’嗎?”
“注意你的用詞。”冥心的臉色沉了下來。
冥隱滿不在乎地哼笑一聲:“那么你構(gòu)想中的最終效果是什么樣的呢?用這些雞鴨野兔的尸體組成一支軍隊嗎?”
從見面到現(xiàn)在,冥魂一直都在壓著脾氣,但冥隱對冥心蹬鼻子上臉的態(tài)度實在讓他有些忍不下去了。
他暗暗調(diào)動魂力,原本木訥地站在原地的尸體們紛紛轉(zhuǎn)過頭,緩慢地向冥隱逼近過去。
冥心還沒來得及回答冥隱的話,兩人就一起注意到了尸體的異常。
冥隱不屑地勾著嘴角,俯身在身前大約腳踝的高度劃出了一道黑線,然后退開兩步,自信地抱著胳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等著那些尸體靠過來。
走在最前邊的是一只狐貍,當它僵硬地邁著步子穿過黑線的時候,前半身突然往地上塌了一下。
冥隱的嘴角剛勾起一個弧度,就立刻發(fā)覺有些不對勁。
狐貍前半身趴伏下去的動作不太像是前爪被切斷了,反倒像是……
發(fā)起猛撲之前蓄勢的姿勢!
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狐貍已經(jīng)猛然躍起,兇狠地咬在了他出于本能護在身前的右臂上。
劇痛讓他臉上的傲慢徹底不見了蹤影,他拼命甩動右臂,卻怎么也沒辦法把狐貍甩掉,反而感覺它咬得越來越緊了。
他立即用左手伸出一指,指向狐貍的身體,片刻后,一束黑光從狐貍身側(cè)透體而出。
他本以為這下總該搞定了,可沒想到狐貍咬在手臂上的力道依然在繼續(xù)加深!
這下他徹底慌了,平時最引以為傲的魂術(shù)竟然完全不起作用!
他左手拔出腰間的短匕,朝著狐貍的身側(cè)和脖子一通亂刺,但依然無濟于事。
更讓他絕望的是,其他大大小小的動物尸體,這會兒已經(jīng)都圍到了他的身邊……
“夠了!”
冥心一聲令下,冥魂果斷收手。
狐貍松口之后先是像一攤爛肉一樣摔在地上,隔了一會兒又抽搐幾下,笨拙而僵硬地爬起來,從冥隱身邊退開了。
確定圍在周圍的尸體不會再對自己不利后,冥隱捂著血流不止的手臂,面色鐵青地看向另外兩人。
“這傷口看著不淺,先回……”冥心的話剛說一半,就看到冥隱按在傷口上的左手散發(fā)出了一片淡淡的黑色光暈。
冥心皺起眉頭:“這種傷口又不致命,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干嘛白白浪費魂力?”
“不用你管!”冥隱的臉色依然很難看,顯然被冥魂這樣的毛頭小子給整得這么狼狽讓他非常沒面子。
法術(shù)、御靈術(shù)、幻術(shù)、魂術(shù),在各界已知的這四種魔法當中,魂術(shù)絕對是最讓人們忌憚的,沒有之一。
因為魂術(shù)是唯一一種直接作用于魂魄的魔法,并且它對魂魄造成的損傷無法逆轉(zhuǎn),不像一般的肉體損傷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來治愈。
但正因為魂術(shù)是專門針對魂魄的魔法,在面對這些早已失去魂魄的尸體時,自然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冥隱在想明白這些之后,反而更加困惑了,因為從目前的效果來看,以這些尸體的遲鈍程度,在面對法術(shù)、御靈術(shù)和幻術(shù)的時候恐怕都派不上用場,反倒是對魂術(shù)的克制非常明顯。
而各界中專精魂術(shù)的又只有他們冥界而已,難道冥心花了幾個月的工夫,最后研究出來的就是一個專門克制魂術(shù)的魂術(shù)?
什么玩意兒啊!
雖然心里是這么想的,但冥隱沒有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因為就像冥心了解他一樣,他也同樣明白冥心不會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
用魂力把手臂的傷口止血之后,冥隱將眼前圍成一個半圈的尸體又掃視了一遍,皺著眉拋出了疑問:“這魂術(shù)到底有什么用?”
冥魂撇了撇嘴,心想我剛才要是不停手你這會兒估計都被撕成塊兒了,還有臉問有什么用?
但冥心顯然不像冥魂理解得那么片面,他知道冥隱想問的是什么:“我說了這還不是成術(shù),我理想中的效果……是把它用在人身上。”
冥隱眉頭略微動了動,但顯然還是沒想明白。
冥心接著解釋:“當然,如果只是單純把動物換成人的話,尸體依舊是尸體,不會有什么區(qū)別。但如果……”他頓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著冥隱,“能給這些尸體重新賦予魂魄呢?”
“你是想……”冥隱話說到一半又不確定了。
“既然是為了戰(zhàn)斗而準備的魂術(shù),那你不妨設(shè)想一下戰(zhàn)場上的情形。”冥心說,“假如我們真的跟其他幾界發(fā)生沖突,那么我方產(chǎn)生的傷亡,必然是只限于肉體層面的。而在肉體死亡,魂魄離開軀體之后,到魂魄去往引魂峽之前,這之間又存在著一段游蕩期……如果我們能及時將陣亡士兵的魂魄引導(dǎo)回他們的軀體中,你覺得,那會是怎樣的一番情景?”
冥隱的表情立即嚴肅了起來,顯然是想明白了。
“而且這個魂術(shù)是不需要持續(xù)引導(dǎo)的,即是說只要給這些尸體下達過明確的指令,就不需要再去管它們了。在收到下一個指令或被徹底摧毀之前,它們是絕對不會停下來的……不過話先說在前邊,”冥心接著說,“這個魂術(shù)的作用固然強大,但把陣亡將士的魂魄強行引導(dǎo)回來繼續(xù)戰(zhàn)斗,終究是太不人道了。就算真的有跟其他幾界交戰(zhàn)的一天,我也希望你們能把它當作是最后的選擇,不要輕易使用。”
“身為冥界人,能夠為保衛(wèi)冥界而死是一件無比榮耀的事情,別說是將魂魄引導(dǎo)回來繼續(xù)戰(zhàn)斗,就是魂飛魄散又有什么好怕的?”冥隱冷哼,“連這點覺悟都沒有的人,根本就沒資格上戰(zhàn)場!”
“冥隱——”
“而且……”冥隱忽然輕笑著打斷了冥心,“這個魂術(shù)未必非要用在自己人身上……”
冥心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瞬間難看了起來。
“要是真有異界人膽敢來找我們的麻煩,讓他們體驗一下被自己倒下的同胞窮追猛打的滋味,或許能給他們留下更深刻的教訓(xùn)!”
“魂魄不容褻瀆!哪怕是敵人的也不行!”
“冥王大人,請你不要搞錯了,我們現(xiàn)在在談?wù)摰氖情_戰(zhàn)后的情況!戰(zhàn)爭本來就是不人道的!”冥隱跟他對視著,“你只需要履行承諾做好你的魂術(shù)研究就夠了,至于我的幽冥司到底用還是不用,怎么用,就不勞你費心了!畢竟真的打起仗來,在戰(zhàn)場上跟人拼命的是我們,不是你們這些成天坐在會議桌前玩文字游戲的軟骨頭!”
“冥隱我警告你,凡事都有度!從我第一天教你魂術(shù)的時候就說過,身為冥界人必須要尊重每一個魂魄!如果你再抱有這樣的想法,這個魂術(shù)的研究我可以隨時停止!”
“你想停就停咯!按照約定,你什么時候停止試驗,我就什么時候幫他安排處決!”冥隱瞥了一眼旁邊的冥魂,不等冥心開口,他又接著說,“我知道你肯定不會同意,但你要不要猜猜看……”他緩緩地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冥魂,指尖若有似無地纏繞著些許黑氣,“如果我現(xiàn)在動手殺了他,大臣們會不會為了這個戴罪的怪胎而定我的罪?”
冥心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了。
“冥御的事,你真以為我不介意?我告訴你我介意極了!冥御是我一手栽培出來的,我從來沒有對誰這么上心過!就這么廢了……”冥隱扭頭看了冥魂一眼,把手收了回來,“我要真想殺他,早在最高會議之前他就沒命了!但我知道即便殺了他,我花在冥御身上的心血也收不回來,所以我才一直沒有動他。但你記住!”
他瞇起眼睛看著冥心:“我不追究,不代表我可以當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你剛才就不該讓我停下!”冥隱離開后,冥魂滿臉不爽地說,“這么討厭的人直接讓他被咬死不就好了!”
“我真謝謝你剛才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冥心輕笑著說。
冥魂更不爽了:“你居然還笑得出來?我真不懂你這個冥王為什么當?shù)眠@么窩囊!他那樣跟你說話你都不生氣?”
“不是不生氣,是因為……”冥心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垂著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因為什么?”冥魂皺著眉問。
冥心回過神,笑了笑:“因為我了解他啊!其實他跟你挺像的,都是喜歡在嘴上逞強的類型,其實內(nèi)心都不壞。”
“你閉嘴!再說我跟他像我生氣了啊!”
冥心笑著搖了搖頭,沒再說什么。
冥魂真的想不通為什么冥心總是喜歡把所有人都往好處去想,像冥隱這樣從頭到腳讓他完全提不起一丁點好感的人,冥心卻總說他內(nèi)心不壞。
一開始冥魂還覺得,或許冥心是對的,自己可能只是對這個人還不夠了解,或許相處的時間長了就能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一直誤解他了什么的。
但事實卻是,了解得越多,他就越討厭這個人!
還內(nèi)心不壞……這讓他忍不住好奇,一個人到底得壞成什么樣,在冥心這里才當?shù)闷疬@個“壞”字。
但想歸想,他在冥心面前也不好總說冥隱的壞話,畢竟這人是冥心一手帶出來的,而且現(xiàn)在還是幽冥君,就算冥心不介意,被別人聽到了也不合適。
仔細想想,他自從來到冥界好像就一直在闖禍,而且最后這些禍好像都是冥心替他擔下來的。
這些事冥心到底是怎么看的,是默默記在心里,還是真像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毫不在意?
冥魂猜不出來,但他每次想到這些的時候,都會有種自己除了闖禍以外一無是處的不爽感。
松鼠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躥到了他的肩頭,毛茸茸的尾巴一抖一抖的,蹭得他耳朵直癢,同時又感覺有什么尖尖的東西扎在自己的臉上。
他把頭退開一段,扭頭去看,發(fā)現(xiàn)它手里竟然正拿著一小顆松果往自己這邊遞。
是察覺到自己心情不好,特意來安慰自己的?
這一瞬間他真的有被這個小東西暖到,笑意逐漸從他唇邊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