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邊的訓練，冥魂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稀里糊涂地認了師父之后，有件事讓他一直很糾結。

如果他跟冥心的師徒關系正式確定了，那冥隱……不就真成他的師兄了？！

雖然這聲“師兄”他是打死也不會叫的，但光是知道這樣的事實就足夠讓他別扭的了。

“喂！”冥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但他的眼神依舊訥訥的，顯然是還沒回過神來。

這都已經是第四次了，魂術訓練可是半點馬虎都容不得的，這種時候還敢這么不專心的人，冥心真是第一次見到。

他把手張開對著冥魂的臉，掌心漸漸泛起淡藍色的微光。

冥魂剛一回過神來，就看到一個張開的手掌對著自己，掌心還在發光，恍惚間他以為冥隱又回到了自己面前，正要對自己使用那個發射黑光的魂術……

他趕緊撲向一邊，撲倒之后心驚肉跳地在身上摸了一遍，確認自己還活著之后，扭頭看了一眼抬著手一臉懵逼的冥心。

“你干嘛啊！有病啊！”冥魂掙扎著坐起來，喘著粗氣大吼。

冥心正納悶呢，被他這么一吼更莫名其妙了：“我……就是想引起你的注意，讓你別再走神了啊！”他隱去掌心的光芒，“你這是干嘛？”

冥魂緩了好半天才平復下來，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

冥心猶豫了一會兒，湊過去把手輕輕搭在他肩上：“……你還好吧？”

“你什么時候教我戰斗型魂術？”冥魂沒有抬頭，聲音也很低。

冥心沉默了一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我沒有！”冥魂回答得很快，快得他自己都覺得不正常。

最開始冥魂說要學戰斗型魂術的時候，冥心只是有些奇怪為什么他會突然對這種魂術感興趣。

現在看來，他似乎并不只是感興趣那么簡單。

他對戰斗型魂術的執著，還有剛才那夸張到反常的閃避動作，再加上剛才他連腦子都沒過就急著否定自己提出的疑問……

冥心要再看不出問題來，他這個冥王就真的白當了。

他蹲在冥魂跟前，伸手勾起冥魂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說說吧？怎么回事？”

冥魂反手拍開他的手，把頭扭到了一邊。

冥心輕嘆一聲，站了起來。

他本以為冥魂是非常信任自己的，是可以跟自己做到無話不談的，因為他們從始至終都相處得挺愉快，在魔魂離開之后，除了自己以外冥魂在冥界也沒有別人可以交心了，所以他才會在遣魂官面前夸下海口說自己有信心能把冥魂引導好。

可現在，冥魂顯然是遇到什么事了，還是跟戰斗型魂術有關的事，他卻寧愿憋在心里也不肯跟自己說。

“是誰和你說了些什么？還是你看到有誰使用了戰斗型魂術？”冥心又試探著問了兩句，但冥魂只是低著頭不說話。

兩人沉默了一陣，冥心投降似的舒了口氣：“好吧！我教你。”

“真的？！”冥魂瞬間從地上蹦了起，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先前的郁悶，冥心甚至能感覺到他的眼睛在閃著星星。

冥心頓時有種上當了的感覺。

他回頭向來的方向看了看，遠處還稀稀疏疏的能看到些許綠色：“訓練戰斗型魂術，就得再往遠處走走了，得保證周圍完全沒有任何生物才行。”

他領著冥魂向著碎石……試驗場的更深處走去：“戰斗型魂術有很多，你想學哪個？”

冥魂也不管走在前邊的冥心能不能看見，邊說邊興奮地用手比劃著：“是不是有一種可以用手指頭發射出一道黑光的魂術？一下能打出去好遠的那種！”

冥心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著他：“冥隱來找過你？”

冥魂臉上的興奮頓時僵住了：“你……什么……找過我……”

“你說的這種魂術，名叫魂光，是一種射程很遠，但速度很慢的魂術，即便是用在偷襲上命中率都很成問題，所以實用性很低，基本上沒人用……”冥心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除了冥隱。”

“為什么？”

“因為他的魂光，速度比別人快好幾倍。”

冥魂恍然地低下頭，顯然是陷入了回憶，冥心頓時確定了自己的猜想：“他來找你做什么？”

冥魂抿著嘴不肯說。

“不想說沒關系，”冥心繼續往前走，聽到身后的冥魂松了口氣之后，他才接著說，“回頭我自己去問他也一樣。”

“哎！不行！”冥魂趕緊跑到冥心前邊攔住了他。

冥心勾起嘴角：“那就你自己說？”

“他……他就是跑到我面前來臭顯擺了一通！說你教我的刻石頭根本就不是真正的魂術，說……”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他用的那個魂光才是……”

“所以你就當真了，然后以為我不教你戰斗型魂術，就是故意不肯好好教你？”

“我沒……我……”冥魂支吾了一會兒，不說話了。

冥心認真地看著他：“我問你，你信得過我嗎？”

“我信得過啊！”冥魂也抬起頭看著他。

“那你就跟我說實話！”在冥魂反駁之前，他接著說，“冥隱專程跑到這種地方來，絕不可能只為了跟你‘臭顯擺’一下，他沒這么閑……”他盯著冥魂的眼睛，“你還有事沒告訴我。”

冥魂被他盯得一陣心虛，干脆又把頭低了下去。

冥心等了一會兒，看他還是沒有要說的意思，伸手在他肩上輕輕拍了拍：“這就是你說的信得過我。”說完他直接從冥魂身邊走了過去。

這次他前進的方向，不再是試驗場的深處了，而是冥王宮的方向。

回去的方向。

冥魂反應過來的時候，冥心已經走出去挺遠了，他頓時急了，沖著冥心離去的背影大喊：“我說行了吧！他來找我是想把我收成他的手下！我不告訴你就是因為不想讓你去找他！”

冥心停了下來。

冥魂急得直喘粗氣，又接著吼：“你要是非得去找他……那你就去吧！”

吼完這句氣話，他直接抱著胳膊一屁股坐在了碎石地上，硌得屁股生疼但礙于面子又不敢喊出聲，齜牙咧嘴了沒一會兒冥心就回過了頭，他只好把面部表情也一并忍了下來，裝作無事發生的同時還要擺出一臉的憤慨。

演技就像他此時此刻屁股上的痛覺神經一樣炸裂。

“他要招你做幽冥使？”冥心走了回來。

“啊。”

“你答應了？”

“我要是答應了你還能在這看到我嗎？！”冥魂翻了個白眼。

冥心沉吟了一陣，非常認真地看著他：“你不想讓我去找他，那我就當不知道這事了……但你記著，如果你真的信得過我，以后再遇到什么事，記得跟我說。我保證第一不會騙你，第二不會害你，咱們相處了這么久，這一點你應該是清楚的。”

冥魂悶聲“嗯”了一下。

“至于我為什么要讓你練習在石頭上刻字……還記得我說過，冥隱使出的魂光速度是別人的好幾倍嗎？”冥心蹲下來，在地上撿了塊手掌大小的石頭，指著上邊幾乎占滿了整面石頭的“魂”字，“這是你刻的吧？”

冥魂看了一眼：“是啊。”

“你知道冥隱刻字用的石頭有多小嗎？”冥心看了他一眼，丟掉石塊，把拇指伸到他面前，“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石頭，他能在上邊刻下一首詩。”

冥魂瞪眼看著他伸過來的拇指指甲，嘴張了半天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用魂力在石塊上刻字的同時確保石塊不被損毀，是冥界人提高魂術精度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訓練方法。

由于魂力是直接從魂魄中提取出來的特殊能量，而人與人的魂魄又幾乎是完全相同的，所以通常情況下大家的魂力儲備都不會相差太多。

因此，高效利用體內有限的魂力資源，就成了所有冥界人的必修課程。

“能夠刻上字的石塊越小，就說明對魂術的控制力越強，對魂力的利用率也就越高。冥隱魂光的秘密正在于此。舉個例子……”冥心拍掉手上的灰站了起來，“以你現在的水平，用一次魂光大概需要100魂，而且還是最最普通的那種，速度和射程恐怕都不會很理想，但換做是冥隱的話，只需要10魂左右，速度和射程就已經無人能及了。”

冥魂做了個深呼吸，平復了一下情緒，也跟著站起身，順便借著撣土的姿勢揉了揉屁股：“切！有什么了不起的！100魂不行，大不了我用1千魂，1萬魂，1……1萬后邊是什么來著？”

“我要說的就是這個事！”冥心指著他的鼻子，“你給我聽好了！就算你的魂力儲備異于常人，也絕對不能濫用，不然早晚有一天魂力會枯竭的！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哎知道啦！”冥魂不耐煩地拍開他的手。

“你放心，我說會教你戰斗型魂術，就一定會教……”

冥魂立馬來了興致：“那咱們什么時候——”

“但！是！”冥心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扔給了他，“在你能給這樣的石頭刻字之前，想都別想！”

冥魂接住石頭看了看，發現大小跟他的拇指差不多：“喂！我還是新手好不好！”

“你太謙虛了！”冥心微微一笑，“新手可沒有你這么多的魂力儲備，更不會成天嚷嚷著要學戰斗型魂術。”

“你……”

“冥隱能在這種石頭上刻字的時候，也只是個新手。”冥心這一句話把他所有的不滿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

冥魂盯著手里的小石頭沉默了一陣：“他花了多長時間？”

“你不需要跟他比，而且我也沒讓你非得刻一首詩上去，只要能練到在這種石頭上刻下一個字，就夠用了。”

“我問你他花了多長時間！”冥魂執著地又問了一遍。

冥心看了他一眼：“一個月。”

冥魂默默低頭看了眼剛才被扔掉的那塊手掌大的石頭，他從開始這個練習到現在，已經快一周了。

“我還是那句話，你不需要跟他比。”冥心認真地說，“實話告訴你，他那樣的精度我到現在都做不到，所以你完全沒必要給自己定這么高的目標。”

冥魂嫌棄地斜了他一眼：“你不是他師父嗎？怎么還不如他厲害？”

冥心略驚訝地挑了挑眉：“他告訴你的？”

冥魂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了，不過既然冥心已經知道冥隱來找過自己的事了，說漏了也無所謂了。

冥心的表情黯然了一會兒，但很快又無所謂地笑了笑：“我不如他怎么了？承認自己不如別人又不是什么丟人的事。何況這個人還是我教出來的，這說明我教得好，應該高興才對。”

“切……”冥魂撇了撇嘴，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輕聲問，“那個冥隱……他真的很厲害？”

“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我這么說吧，在目前還活著的人當中，魂術領域里，他，就是頂點了。”

頂點……

站在頂點的男人，居然是這么討人厭的家伙。

想想就覺得不爽。

“你等著看吧，我一定把他從頂點上踹下去！”冥魂把拇指大小的石頭攥在手心里，斗志昂揚。

冥心在他身后默默嘆了口氣，說了半天讓他不要跟冥隱比，到底是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