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路仿佛看不到盡頭，朦朧且冰冷。

徐靜雯被凍得青紅漲紫，每走一步越發艱難，她不知道現在是晚上幾點鐘，也迷失了腳下的方向。

這個季節和眼前的疫情防控局勢，更沒有一個活人從這條路上經過。

好心的老板為她制作的那個簡陋的，飼料袋防雨衣已經被澆透，濕一半身，凍僵的雙腳，麻木不仁地朝前挪，直到實在走不動了。

她靜靜地駐立在馬路上，牽著單車，看著路的盡頭，有微微的亮光，似乎也激發不了她的意識，僅有一口氣，半身不遂，孤零零地澆著雨，站在原地，她就真的走不動了。

“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個人的模樣！”不遠處就是進入武漢地界的路口了，負責執法的志愿者剛替換了守衛的交通警察。

“哪里有人！”另一個湊過來，眼神不好。

“你再看清楚一點，那一排樹下，的旁邊，把眼神錯過一些，是不是有個人牽著單車，站著一動不動。”他執著地講道。

“你別嚇我，哪里有人？”聽者看到的景象，全是一片漆黑和模糊，還有嘩啦啦的雨聲。

“你在這守著！”他扭頭就往臨時移動房跑，幾個民警剛坐下吃口熱飯菜，他們守了一天了。

“警察同志...”他迫不及待地掏出話夾子，滔滔不絕。

聞訊的幾個有些驚訝，特別是在這個疫情嚴峻的防汛點上，第一反應是有人想越界，便穿著防護服沖了出來，遠眺著他指的方向，確實有個人站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警車拉響了警報，慢慢地行駛到徐靜雯的附近，才看清楚一張被凍得蒼白的臉龐，抬起頭的那一剎那，滿是無辜，忍耐和渴望。

“姑娘這么晚你上哪啊，哪里來。”警察同志下了車，看著這個小身板，又望著她身后的路，實在匪夷所思。

徐靜雯沒有回復，眼神直勾勾地看著人，冷得打顫。

“先上車不管了。”另一個把口罩拉嚴實，催促道，因為徐靜雯的模樣現在看來，沒了一半血色，攙扶著人即便上個車，要踩個蹬，她的腳都不能彎曲。

人上了車，留下一個民警同志牽著單車，他剛想坐上去蹬，踩偏了腳，一低頭發現鏈子斷了。

頓時突發奇想，臘月寒冬，深更半夜，一個女人牽著一個斷了鏈子的單車，憑借他辦案多年的嗅覺，這人實在可疑。

徐靜雯的到來打破了這個枯燥無味的崗點，讓眾人都來了興致，圍著移動房，看著端坐在加熱燈前的女孩，一個勁打哆嗦。

民警把多余的飯菜，加熱了并一口熱湯推到她面前，看著人饑寒交迫，吃了一小會，緩了一陣子，才要詢問人的身份信息和來路。

“我是要上XX醫院援助的護士，我家是湖北隨州，我已經踩了三天兩夜的單車了?！毙祆o雯說道，要掏著證件。

“踩單車從隨州到武漢...！”一個聞話的目瞪口呆，心情咯噔了一下，難以置信眼前小自己一輪的女孩，竟有此氣魄。

接過徐靜雯掏出的證件，除了身份證外，紙質的基本被濕透了，但也看得清楚內容。

一時鴉雀無聲，這個圈子里的過去所發生的，在疫情期間無畏的事跡，與眼前這個小姑娘相比起來，有些遜色。

一個個面面相覷，都不知道接下來能說什么。

“同志，能不能把我的單車修一下，這里距離我援助的醫院還有多遠，我想天亮前趕到?！毙祆o雯看著已經充上了百分之二十的電量，吃飽了，緩足了勁，她不想耽擱一分一秒。

“修不好了，這里去市內還有三十公里，今晚你就在這里過夜，把身體暖好了，明天早上我們有交班的同志，到時候一起捎你回去，送到醫院門口！”他看都沒看徐靜雯的單車，直接說道，看著小女孩倔強地抬著頭，似乎不服氣。

“這是命令！”民警同志用著斬釘截鐵的口吻，犀利的態度，實在可憐她寒夜一個人奔波了這么遠，此刻外頭天寒地凍的，即便是眼下環境形勢嚴峻，該有的人間熱情，也不允許她再一意孤行。

就這樣，徐靜雯安穩地在移動房渡過了一夜，這一天睡得特別踏實，她實在太累了，以至于第二天早上的鬧鐘，響了幾遍才把她從夢中吵醒。

第二天。

眼前依然是陰天，仿佛上天也忘了這個城市一般，所望之處，視野總是一片灰蒙蒙，讓人無比壓抑。

她盼啊盼，終于等來了交接的一伙陌生面孔，都穿著警服大衣，眾人在交接，一說一答，突然都驚訝地看著移動房杵立的徐靜雯，目瞪口呆。

女孩百里支援的事跡，讓一個個身高馬大的民警無不折服。

她看見熟悉面孔的民警在朝著她招手，示意要走了。

便踮起腳，踩著泥濘，剛經過那批交班的警察同志身前，一個個筆直豎立，朝徐靜雯致禮，沒把人嚇著，忙著回禮，再三鞠躬，便上了警車，后頭駐足觀望的，在掏著手機，要拍下徐靜雯的樣子。

“沒想到人生第一次坐警車，竟然是這種感覺！”她突然感嘆道，把駕車的警察同志逗笑了。

“喜歡坐嗎？等你抗疫勝利歸來，我們從這里，開車把你送回隨州，小姑娘人小膽大，夠魄力的！”民警同志打趣道。

“少年強，則中國強！”另一個感嘆道。

徐靜雯笑了出來，這是從廣州回家安置母親的后事之后，距離一個月來第一次露出笑容。

警車一路在被關卡嚴查著，出入的證明和隨行人員的名單，為此要不斷地解釋徐靜雯的身份和到來，沒有一個聽完不瞠目結舌的，便開始要求拍個照片，口口相傳。

半個小時后她終于在護士長和小美援助的醫院門口下車，回身朝警察同志再三致謝，一個個疲憊的面孔，看著小姑娘竟無比欣慰，這個終日被疫情和緊張籠罩的氛圍，突然出現這個一個人，逆著方向前進，著實讓他們感到欣慰，未來可期。

“注意安全，照顧好自己！”警車啟動了，眾人招手，緩緩地朝前駛去，一路上依然津津樂道地重復著這個話題。

“這真的是一個了不起的事跡，得拿來好好地教育我那崽！”一個民警同志嗦著牙，嘖嘖嘖，出奇地稱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