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最先做的就是把胸脯露了出來。她們坐在床沿上，在鏡頭跟前一個接一個地脫掉了T恤衫，接著又把胸罩也脫了下來。羅賓幾乎沒有什么好展示的，但她也跟著這么做了，與其說她在意的是這游戲本身，倒不如說是卡蒂亞和艾米的目光。她倆曾和羅賓說過，要想在南本德生存下來，最好還是和強(qiáng)者做朋友。

攝像頭就安在那只毛絨玩偶的眼睛里，它的底座下隱藏著三個輪子，有時候，在前進(jìn)或后退時，它還會在底座上轉(zhuǎn)。一個不知身在何處的家伙控制著它，女孩們不知道那是個什么人。這是只樣式簡單、做工粗糙的熊貓，可它看上去更像個一端被切成好幾片因而能立在地上的橄欖球。不管攝像頭后面的那個家伙到底是誰，總之，他正試圖把她們仨的情形盡收眼底，于是，艾米把熊貓玩偶拿起來，放在一張凳子上，好讓攝像頭跟她們的胸脯處在同一高度上。這個熊貓玩偶是羅賓的，但羅賓的東西同時也屬于卡蒂亞和艾米，這是她們?nèi)齻€在星期五立下的誓約，一個把她們接下來的生活聯(lián)結(jié)在一起的誓約。現(xiàn)在，每個人都該表演自己的小節(jié)目了，她們便把衣服又穿了起來。

艾米把熊貓玩偶放回到地上，拿起她從廚房拿來的水桶，扣在了玩偶上，把它完全罩住。于是，水桶焦躁而盲目地在房間里打起轉(zhuǎn)來，撞到了筆記本、鞋子和扔在地上的衣服，這似乎讓它愈發(fā)惱火了。在艾米假裝呼吸急促并發(fā)出興奮的呻吟聲時，水桶停了下來。卡蒂亞也加入這場游戲，兩個人一起偽裝了一次持久、投入的性高潮。

等二人終于不笑了，艾米提醒卡蒂亞：“這可不能算你的節(jié)目。”

“當(dāng)然不算，”卡蒂亞說著，一下子躥出了房間，“你們先準(zhǔn)備著！”她喊道，沿著走廊跑遠(yuǎn)了。

雖然羅賓心里很敬佩卡蒂亞和艾米，她們?yōu)槿颂幨罆r那種放蕩不羈的勁頭，她們和男孩子說話的方式，她們總能讓頭發(fā)散發(fā)出好聞的氣味，也總能讓涂好油的指甲在整整一天內(nèi)保持完好，但這些游戲還是會讓她感到不自在。每當(dāng)游戲有些越軌時，羅賓都會在心里想，她們倆是不是在考驗她。卡蒂亞和艾米把她們的小團(tuán)伙稱為“三人幫”，作為最后入伙的成員，羅賓一直努力向她倆看齊。

卡蒂亞帶著她的背包回到了房間。她坐到水桶跟前，將熊貓玩偶放了出來。

“注意啦！”她對著那玩偶的攝像頭說，熊貓的眼睛牢牢地盯住了她。

羅賓心想，這玩意兒到底能不能聽懂她們說的話。看起來它好像能聽懂，畢竟她們說的是英語，這可是全世界通用的語言。出生在一個像南本德這樣無聊透頂?shù)某鞘心軒淼奈ㄒ缓锰幰苍S就是會說英語了，盡管如此，在這里，你還是可能會遇到一個連問時間都不會的外國人。

卡蒂亞打開背包，拿出了她體操課的相冊。艾米拍起手嚷道：

“你把‘小婊子’帶來了？你要給它看‘小婊子’？”

卡蒂亞點(diǎn)點(diǎn)頭。她翻著相冊，興奮地尋找著，舌尖兒從嘴唇間露了出來。找到那張照片后，她把相冊平攤開，舉到熊貓玩偶的面前。羅賓探身瞧了瞧。原來是蘇珊，生物課的優(yōu)等生，但體育課卻總被她們“三人幫”找茬。

“人家都叫她‘肥臀婆’。”卡蒂亞說道。她噘了好幾下嘴唇，每當(dāng)她要按照“三人幫”的規(guī)矩干點(diǎn)兒最“高級”的壞事時，都會這樣噘噘嘴，“我要給你展示一下怎么用她空手賺錢，”卡蒂亞對著攝像頭說，“羅賓，親愛的，在我給這位先生解釋他的任務(wù)的時候，你能不能舉著相冊？”

羅賓走過去舉起了相冊。艾米好奇地看著，她并不知道卡蒂亞要照什么劇本來。卡蒂亞在手機(jī)里翻找著，她找到了一段視頻，把手機(jī)屏幕舉到了熊貓玩偶眼前。視頻中，蘇珊正把長襪和短褲褪下。這段視頻好像是在學(xué)校廁所的小隔間拍的，攝像頭應(yīng)該就在抽水馬桶后面，也許她們把它放在垃圾桶和墻壁之間了。視頻里傳來幾聲放屁的聲音，三個女孩都哈哈大笑起來，而當(dāng)看到蘇珊在拽動沖水鏈前還看了看自己的排泄物時，她們都興奮地喊了起來。

“這賤人可有的是錢，親愛的，”卡蒂亞說，“你拿一半，另一半歸我們。我們‘三人幫’沒辦法再敲她一筆了，學(xué)校管事兒的已經(jīng)盯上我們了。”

羅賓不明白她們在說什么，這已經(jīng)不是她第一次被排除在“三人幫”的那些“非法”行動之外了。卡蒂亞的節(jié)目馬上就要結(jié)束了，之后就要輪到她了，可她還什么都沒想好呢。她的雙手已經(jīng)汗津津的了。卡蒂亞拿出本子和鉛筆，寫下了幾條信息。

“這是‘肥臀婆’的全名、電話、電子郵箱和地址。”她說道，把那張紙放到了照片邊上。

“這位先生要怎么把錢交給我們呢？”艾米問卡蒂亞，一邊朝鏡頭里那位假想中的先生擠了擠眼睛。卡蒂亞遲疑起來。“咱們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誰，”艾米說，“所以才給他看咱們的胸脯，對不對？”

卡蒂亞求助般地看向羅賓。卡蒂亞和艾米只有在放縱過頭、發(fā)生爭執(zhí)的短暫時刻，才會指望羅賓表態(tài)。

“這位先生要怎么把他的郵箱地址給我們呢？”艾米繼續(xù)以開玩笑的口吻說。

“我知道該怎么辦。”羅賓說。

卡蒂亞和艾米吃驚地看著她。

這就是她的小節(jié)目了，羅賓想，這樣她就可以交差了。熊貓玩偶也轉(zhuǎn)向她，試圖弄清此刻的狀況。羅賓放下相冊，走到她的柜子前，在抽屜里翻找起來。她拿著一塊通靈板走回來，把它打開，放在地上。

“到板子上來。”她說道。

熊貓爬上了通靈板。它底座下的三個塑料輪子毫不費(fèi)力地扒住了硬紙板，讓它順利地登了上去。它沿著那些字母走著，像是在研究字母表。雖然它的身體所占的地方比一個字母要大，但它要是用輪子擋住字母，大家馬上就能明白它所指的是哪一個。熊貓停在了呈拱形排布的字母下方，待在那里不動了。很明顯，它清楚該怎么樣使用通靈板。羅賓心想，自己已經(jīng)把胸脯給這熊貓看了，還教了它跟自己溝通的方法，那等卡蒂亞和艾米走了，她不得不獨(dú)自面對這玩意兒的時候，又該怎么辦呢。

“太棒了！”艾米說道。

羅賓則勉強(qiáng)擠出一絲笑容。

“你覺得我們?nèi)齻€里誰的胸最好看？”卡蒂亞問道。

熊貓在通靈板的字母間快速移動起來。

“金——發(fā)——小——妞”

卡蒂亞露出自豪的笑容，可能是因為她知道它所言不虛。

怎么沒早點(diǎn)兒想到用通靈板呢，羅賓想。這毛絨玩偶已經(jīng)在她的房間里來來回回地轉(zhuǎn)悠了一個多星期了，她本可以安安靜靜地跟它聊聊天的，也許那位“機(jī)控”是個很特別的人，是個能讓她愛上的男孩，可惜她把這一切都搞砸了。

“你要接‘肥臀婆’這單生意嗎？”卡蒂亞問道，又向熊貓亮了亮蘇珊的照片。

熊貓移動著，又寫了起來。

“婊——子——們”

羅賓皺起了眉頭，她感覺受到了傷害，盡管這毛絨玩偶罵她們可能也沒什么不對，因為她很清楚她們仨在做的并不是什么好事兒。卡蒂亞和艾米對視了一眼，自豪地笑了起來，還朝羅賓吐了吐舌頭。

“這也太一般了吧，”艾米說道，“讓咱們瞧瞧，這位先生還會說些什么？”

“我們還是什么呀，我的貼心人兒？”卡蒂亞鼓勵著對方，性感地向他拋著飛吻，“你希望我們成為什么呢？”

“錢”

一定要全神貫注才能跟上玩偶的速度。

“你——們——要——給——我——錢”

三個女孩互相看了看。

“乳——房——被——拍——下——來——了——每——個——4——0——0——元——共——2——4——0——0——元”

艾米和卡蒂亞對視了幾秒鐘，笑了起來。羅賓抓住自己的T恤衫，緊緊地攥著，試著擠出一絲笑容。

“那你要向誰收錢呢？”艾米問道，躍躍欲試，想再次撩起T恤衫。

“不——付——錢——乳——房——視——頻——就——發(fā)——給——蘇——珊”

這下艾米和卡蒂亞嚴(yán)肅起來了，這可是頭一回。羅賓沒法決定該站在哪一邊，她的毛絨玩偶似乎成了鐵面判官。

“給人家看什么都隨便你，”艾米說，“我們擁有的可是城里最漂亮的乳房。根本沒什么丟人的。”

羅賓知道艾米并沒把她包括在內(nèi)。艾米和卡蒂亞擊了個掌。于是，熊貓開始在通靈板上翩翩起舞，不停地寫著，拼出了羅賓差點(diǎn)兒讀不出來的詞語。

“我——有——羅——賓——媽——媽——拉——屎——和——羅——賓——姐——姐——六——次——自——慰——的——視——頻”

要一個字一個字地跟上熊貓的速度，三個女孩只能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它。

“羅——賓——爸——爸——跟——清——潔——女——工——說——的——話”

艾米和卡蒂亞出神地看著毛絨玩偶在通靈板上的舞蹈，耐心等待著下一次全新的羞辱。

“羅——賓——光——溜——溜——的——和——羅——賓——在——電——話——里——講——艾——米——的——壞——話”

艾米和卡蒂亞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了羅賓，她倆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消失了。

“羅——賓——假——裝——是——艾——米——假——裝——是——卡——蒂——亞——還——假——裝——親——吻——她——們”

熊貓還在繼續(xù)寫著，但艾米和卡蒂亞卻不再看了。她們站起身來，收拾起自己的東西，“砰”地一摔門，離開了。

熊貓還在通靈板上移動著，羅賓渾身顫抖著，試圖搞明白怎么樣才能關(guān)掉這見鬼的機(jī)器。這玩意兒沒有開關(guān)，羅賓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diǎn)，此時，在絕望中，她找不到任何別的辦法。羅賓抓起毛絨熊貓，試圖用剪刀尖兒撬開它的底座。熊貓拼命轉(zhuǎn)動著輪子，想要掙脫，但根本沒用。羅賓沒找到任何可以把它打開的縫隙，只好又把它放回到地面上。熊貓立刻回到了通靈板上。羅賓一腳把它踢開。它發(fā)出了尖叫，羅賓也叫了起來，因為她不知道這機(jī)器竟會尖叫。她舉起通靈板，把它扔到了房間的另一頭。之后，她用鑰匙鎖住房門，再回來拿著水桶去抓那熊貓，就像試圖逮住一只大蟲子一樣。終于，她用水桶扣住了那玩意兒，而后，她一屁股坐到水桶上，用手緊緊地壓住桶邊，就這樣待了好一會兒，每一次熊貓撞擊塑料桶的時候，她都屏住呼吸，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哭出來。

當(dāng)羅賓的媽媽叫她去吃晚飯時，她大聲說自己不舒服，要直接上床，不吃飯了。她把裝筆記和課本的大木頭箱子放到了水桶上面，好讓那東西動彈不得。有人曾告訴過她，要是你沒法毀掉這機(jī)器，那么，關(guān)掉它的唯一辦法就是等著它沒電。于是羅賓抱著枕頭坐在床上等著。被囚禁在水桶里的毛絨玩偶尖叫了好幾個小時，像一只大黃蜂一樣撞來撞去，直到凌晨時分，房間里才終于沉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