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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朱明玉現(下)

  • 解甲
  • 八條看雪
  • 4828字
  • 2021-08-11 10:09:19

屋脊上,肖南回一邊發足狂奔一邊眺望不遠處祭祀禮隊前進的方向。

躍動的火龍在成片的飛檐屋舍間時不時地閃現,在夜色的映襯下,好似真的有神明降臨在這古老城池之中,正一步步邁向屬于他的祭品。

隊伍轉過最后一個彎,便想著終點前進。

佑蔭壇的輪廓已經隱隱在夜色中浮現,再有百余步左右的距離便是祭臺了。

駕駛最后一輛花車的祭典小廝手心已被汗濕透,這趕車也是體力活,何況祭典路線復雜,一路走來要想不出差錯還需提起十二分的精神。眼瞧著終點便在前方,他心中的擔子這才輕了些。

正想著,一側車輪突然一沉,整個花車微微傾斜起來,小廝懵然回頭,向身后的木樓望去,卻見一個身影不知何時跳上了花車,

那冒牌的祭司猛地回頭,見到是肖南回一時也沒有動作,似乎有些驚訝。

“怎么?以為甩掉我了?”

肖南回甩掉腳上沾著的幾塊碎瓦,不再廢話,直直向那人攻去。

那假祭司看出肖南回功夫遠在自己之上,仗著女子身段柔韌,便在花車竹竿間來回穿梭躲避,肖南回只攻不守,勢要將對方從車上掀下來。

火焰中,只見花車頂層竟有兩個頭戴面具的祭祀者。兩人在難以落腳的花車上翻轉騰挪、你搏我擊、爭著去奪那放在祭臺上的美玉,煞是精彩好看。

圍觀者們不明就里,以為這便是今年朱明祭的特別表演,當即爆發出更高的歡呼聲,氣氛一時達到鼎沸。

九層木樓搭起的花車本來就重心不穩,需得十二分的小心,如今上了這兩個大活人還在上面蹦來蹦去,直把花車弄得搖搖欲墜,趕車的小廝叫苦不迭、滿頭是汗,拼盡力氣拉緊手中韁繩,才沒讓受驚的馬橫沖直撞起來。

禮隊花車就這么踉踉蹌蹌地向前艱難前進著。

百步之外的佑蔭壇內,鄒思防在三名大祭司的陪同下,走至了最終的祭臺。

這壇內祭臺年歲也是久遠,但因為是石頭壘砌而成,至今倒也還結實,只是邊緣的磚塊破損了些。

那石磚制式甚是巨大,燒制的技術如今已經失傳,一旦缺損便再也補不上了,后人便在其中鑄了青銅燈做點綴,又沿著外圍磚石鑿出一條淺淺的溝槽,每逢慶典的時候便在其中灌上滾燙的燈油,點燃后流動的燈油便能將整個祭壇包裹在奪目的火焰之中,甚是壯觀。

今夜,青銅燈中的燈油已經填滿,便等花車上代表神明“祭馬”的祭司到達祭壇,親手將貢品放上天地臺后,隨即點燃燈油。

整個祭壇上的燈火會持續燃燒,期間不斷有人加填燈油確保火焰不熄滅,切不可人為澆滅火焰,必須等到下一場雨水從天而降將火熄滅,才算祭典完成。

據說最久的一次,青銅燈燒了月余才等來那場雨。

不知這一次,要等多久呢。

祭壇上一個個翹首以盼的身影背后,古塔高可入云的巨大輪廓佇立在夜色中,將今晚的月亮擋去了一半。

白日里喧囂激烈的憑霄塔,此刻靜得像是一口深井,但能依稀聽到古塔外祭典上人們的私語聲。

塔上半身腰處第五層的琉璃瓦上,靜立著黑漆漆的兩個影子,一坐一站,好似原本就坐在屋瓦上的兩只脊獸,除了被風吹起的衣擺,幾乎是一動不動。

許久,坐著的影子徐徐開了口。

“今夜月色不明朗,一會看得清嗎?”

站著的那個點點頭,低聲回應道。

“看得清。”

“好,那便按之前說的做吧。”

丁未翔回頭去看身旁那人的臉色,猶豫道:“主子,屬下還是覺得......”

“無妨。”男子臉上那曖昧不清、似有若無的神情和這黑暗相得益彰,就連身影也與之融為一體,只有下方點點燭火反在他眼底,細細碎碎的一點亮光,“你都將我放在這里了,便是有人想殺我,也要爬個一刻半刻的,有甚好擔心的?!?

丁未翔有些無語,這根本不是擔心不擔心的問題,而是這萬事都免不了一失,而他擔不起這萬一的后果。

“自外出以來,屬下便日日提心吊膽,此番此舉實在冒險,屬下......”

鐘離竟換了個盤腿而坐的姿勢,這樣一來他的兩膝便自那飛檐之上翹起懸空,其下便是萬丈深淵,但他只淡淡瞧著,仿佛只是坐在平地中的一張草席上:“你一路跟我,可曾見我哪件事十全九穩才去做的么?若是那樣,你我此刻根本就不會在此地。”

丁未翔語塞。

左右他是說不過眼前這主子的,他每每這么自討沒趣,又是何苦來哉呢?

“屬下明白,一會當竭盡全力。”

“唔。”男子只輕哼了一聲,末了又不咸不淡地加上一句,“你是該竭盡全力。你瞧瞧那一個外人,都一副拿命做事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那個才是我多年的心腹。”

丁未翔順著男子視線向下望去,祭祀禮隊的花車已經向著終點徐徐走近來,那當中最隆重的花車上,赫然有兩個人影正難解難分地打斗著。

鬼使神差一般,丁未翔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道:“肖姑娘這般拼命,也是為了將軍吧。”

這話一出,四周空氣都有些不對勁起來,他隨即意識到什么,瞬間便后悔了。

過了許久,身邊的黑暗中才傳出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那又如何?反正到頭來,都是一樣?!?

******************

趕車的小廝第七次將回頭去看的想法壓下來,催眠自己一切尚好,他什么都不知道。

當然,不回頭絕對是個明智的做法。

此刻他如果回頭,就會看到為了朱明祭辛苦月余搭建出來的精美花車,被拆的七零八落、面目全非。

此時暴力拆車的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肖南回實在有些厭倦了這種憋屈的打法,眼見花車已經轉入佑蔭壇的正門,當即飛起一腳直奔對方面門而去。那人見此連忙躲閃,卻被肖南回一把抓住腰間帶子,兩人抱作一團直直跌下花車,滾了十數步,正好停在祭壇的石階前。

這一摔打,兩人頭戴的面具都跌落下來,肖南回率先爬起來定睛一看,眼前的婦人竟有七八分的眼熟,細細一想,可不就是幾天前在大沨渡口一同乘船的那商人的老婆。

只是眼前這個橫眉怒目好似一只夜叉,哪里還有先前那種低眉順目的良家婦人樣?

跌落的面具刮到她的一縷頭發,將她原本甚美的云髻扯地亂七八糟,那婦人一邊提防著肖南回,一邊氣急敗壞地想要擺脫那面具頭套。

肖南回摸了摸自己腦袋上那溜光水滑的圓髻,頭一次因為選了和伯勞同款發型而感到欣慰,冷笑一聲走上前去,此處開闊平坦,她輕而易舉就避開了那人的攻擊,一把便抓住了對方的長發。

那婦人慘叫一聲,恨恨看向肖南回:“黃毛丫頭,竟敢薅老娘頭發!”

肖南回嘆口氣:“我也知道抓頭發是潑婦打架的招數,但眼下咱倆這情況,若硬要往那兩個字上靠,倒也不算冤枉。”

婦人手中短刃快要捏碎,最終也舍不得割自己那長發,想要還手卻處處受制。

肖南回就這么揪著她的頭發,將她一口氣拖回了花車跟前,再一使勁往上提了提,將那婦人的發梢往車轂上繞了兩圈,拍拍手退開來。

那婦人頭皮被揪住,連站都站不起來,只能坐在地上看著肖南回大搖大擺轉身離開。

一口氣做完這一切,肖南回走到自己先前掉落的面具前,小心撿起來重新戴好,向左右圍觀的震驚群眾們擺了擺手示意,隨即一步步走向祭壇之上。

佑蔭壇修得九十九級臺階,但由于每級臺階很高,真正走起來比尋常臺階費力不少,肖南回折騰這一天,此刻覺得自己骨頭都要散了架,便是這常年行軍打仗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等到爬上最后一級臺階,她的兩條腿已經灌了鉛一樣的沉重。

鄒思防還未好利落,坐在一張特意為他準備的太師椅上,斜倚著身子,手上還抱著個盒子,想必就是那千呼萬喚始出來的寶玉了。

肖南回不由得有些激動,三步并作兩步地走上前去。

還沒近得鄒思防身邊,兩個大鋼叉便將她擋在了外面,其中一個老祭司面色不善地看了她一眼:“開始前沒交代過你祭典禮節么?”

禮節?什么禮節?她幾乎一直都在走神。

肖南回微笑,言不由衷地點點頭:“交代過。”

老祭司點點頭,示意身后小童走上前來,那小童手里捧著個蓋著紅布的托盤,肖南回看著心里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老祭司大手一揮,紅布落地,肖南回暗自仰天長嘆一聲。

托盤上赫然擺著一只精美的青銅小鼎和一把雕花匕首。

這一天到晚,她除了挨打現在還要放血,難怪丁未翔那奸詐小人不來做這事,要是她一早知道是這樣,她也不愿意??!

一旁的小僮已將青銅燈用火把點燃,蜿蜒的導油槽將火焰蛇形般傳遞開來,將整個祭壇圍繞在一片火光之中。

在老祭司催促的眼神下,肖南回悲憤看著那把匕首,咬咬牙自己拿了起來,在手心一劃,將血擠在那青銅小鼎里。

便在她動作的同時,幾名老祭司開始低聲吟唱,說得不知是何語言,肖南回一個音節也沒聽懂。

約莫過了半柱香的時間,她覺得手心血液已經干涸,那老祭司枯瘦的手便沾著她的血在她的腦門上畫了幾下,肖南回自己也看不到,只感覺到溫熱的液體沾濕了她的皮膚。

在兩名小僮的攙扶下,鄒思防終于站了起來,顫顫巍巍地向肖南回走來。

肖南回感覺心砰砰地跳的更快了。

她就要摸到那個東西了。

那個隱藏著無數傳說與秘密、流傳數百年的古老玉石。

沉甸甸的匣子落在她雙手之上,透著一股寒涼之意。肖南回收緊手指,捧著玉匣向祭臺的最高處走去,那里有一張石桌模樣的祭臺,因為多年祭祀的關系,上面凝著一層厚厚的動物油脂。那里已經碼放好新鮮屠宰的整具牛羊尸骨,牛頭被單獨擺在正中,頭上貼著紅紙。

在小山一樣堆起的祭品正中,有個特意空出來的白玉高臺,當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膠著在那臺子上,那便是肖南回要放東西的地方。

鐘離竟之前說,只要她到位,他們自然有辦法將東西取出來。

什么辦法呢?

該不是誆她的吧......

肖南回眉頭緊鎖地看著那黑漆漆的池子,緩慢地將手中匣子放了上去。匣子上的銅鎖已經打開,她只要將蓋子打開便能看到這傳世之玉了。

手指有些緊張地出汗,她在衣服上擦了擦,向那玉匣子緩緩伸了過去。

突然,肖南回感覺四周一暗。

緊接著,人群中傳來疑惑的驚呼聲。

她抬起頭來,驚訝地看見那原本熊熊燃燒的火龍,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熄滅。

她只來得及將雙手牢牢按在那裝著寶玉的盒子上,轉瞬間,四周便已陷入一片徹底的黑暗之中。

人的眼睛對光線和黑暗都需要有個適應的過程。

由于前一秒鐘還暴露在明亮熾熱的火光之下,肖南回此刻什么也看不見,她陷入了短暫的盲視狀態,周圍的一切像是濃的化不開的墨,沒有邊際也看不到輪廓。

佑蔭壇外圍觀的人群也陷入慌亂之中,沒人知道發生了什么,擁擠之下有人跌倒踩踏,哭喊驚叫聲四起。等到肖南回聽到那風中不同尋常的聲響時,那聲音已經離她很近了。

左邊、右邊、前邊、后邊。

黑暗中看不見的影子從四面八方涌來,像是看不見的浪潮撲向正中的祭臺。

還來?!

肖南回只覺得自己快要吐血。此刻她身邊就連鐵棍都沒有一根,難道、難道要她用牛頭去和別人搏斗嗎?

還是說......這便是那人說的辦法?

這想法在肖南回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幾乎來不及抓住它,下一秒像是在響應它一般,一道破空聲從她的正上方急促逼近而來。

是誰?她要不要回擊?

可是,她要往哪里回擊?她現在連自己的手指都看不到。

最后一刻,肖南回整個人撲到了祭臺上,用身子壓住了那裝玉的盒子。

她感覺到那道飛速移動的物體擦著她的后背而過,落在她背后幾步遠的地方。幾乎是同時,那四面八方涌來的影子也已到達中心。

周圍的空氣被攪動起來,殺戮一觸即發。

肖南回屏氣凝神去聽周圍的動靜,然而幾聲雜亂的腳步聲后,空氣中便只余劃開血肉的頓促聲和重物落地的聲音,全然聽不見半點刀劍相擊的聲音。

怎么會、怎么會有這么快的刀?

肖南回的心狂跳不止。

究竟是什么人,能出刀快到對方連抵擋的反應時間都沒有,只能任人宰割。此人武功在她之上,很可能和肖準不相上下。

最關鍵的是,對方能在黑暗中如白日一般視物,她卻只能看到眼前晃動的人影,就憑這一點,她就已經毫無勝算可言。

有噴濺的血液落在她的面具上,肖南回的手仍死死按著身下的盒子,已經到了最后一刻,她仍不愿意松手。

可是,會不會死?

嗚嗚,她還沒告訴肖準她的心意,就這么死了會不會太遺憾了?

伯勞會把事情原委告訴他吧?可是一五一十地說實在有點丟臉,她發過誓要死在戰場上的......

“是我?!?

耳邊的聲音響起,肖南回瞪大了眼睛。

對方察覺到她瞬間解除戒備,一把攬住她的腰。

肖南回只覺得身體一輕,整個人便騰空而起,佑蔭壇在她腳下越縮越小。

幾乎就在她離開后的下一秒鐘,先前跑去尋火種的小僮終于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將備用的火把一一點亮。

重新找回光明的佑蔭壇一片狼藉,主祭司的面具掉落在地上,上面沾滿了血污,穿著黑衣的刺客尸體散落在祭臺各處,當中還有不少斷肢,一只斷手滾落祭臺掉在圍觀人群邊緣,將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圍觀者們又推上了驚恐的風口浪尖。

然而下一秒,一個更為慌亂的聲音在祭壇高處響起。

那個登上祭臺查看的小僮,正舉著火把四處查看著。但無論他如何細心地看過每一個角落,就是不見那個方方正正的影子。

“寶玉、寶玉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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