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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神的謊言

  • 解甲
  • 八條看雪
  • 6380字
  • 2021-08-11 10:09:19

“不行!”

身旁的人還未開口,丁未翔已經急了眼。

可這兩個字一出口,肖南回便知道壞事了。丁未翔護主心切,卻未曾想過如此一來,對方便知曉這佛珠于他們而言是多大的籌碼了。

兩方對弈,最忌先透了棋路。

果不其然,那沈石面上有著一閃而過的了然,經由那女童的臉做出,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在下不過說笑而已。這佛珠雖說有些珍貴,但到底是個有價無市的把玩件,當真沒有那么令人寶貝。又或者,這其中有什么我不了解的緣由......”

空氣中有片刻的安靜,隨即夙未低下頭去、輕輕摩挲左手上的珠串,神情中有種恰到好處的愁怨。

“不瞞家主,此物于我、確實意義非常,當真要我割舍,恐怕也是有些困難?!?

沒想到對方竟如此輕易地承認了,沈石安靜靜望著眼前的年輕男子,似乎在思索他說的話中有幾分真、幾分假。

許久,她輕輕合上了眼睛。

“那便給公子三日時間權衡考量。今日有些倦了,就先這樣吧?!?

年輕公子從善如流。

“三日之后,再見家主?!?

那幽靈般的老婦再次出現,蒙眼走出那院子的時候,肖南回隱約聽到一陣細碎的腳步聲與她擦身而過。

那是小孩子的腳步聲。

是昨夜遇到的那些孩子嗎?他們也是去見那沈石安的嗎?沈石安養著這樣一群孩子究竟是要做什么?

肖南回的捏著瓷匙的手停在嘴邊,手一歪,匙里的半勺湯又稀稀拉拉回到碗中。

啪嗒。

坐在她對面的男子放下了筷子。

“在想什么?”

肖南回回過神來,望著桌上的飯菜搖了搖頭。

“沒什么,不是什么要緊事。”

相比仆呼那、亡國公主、還有那帶子中的預言,幾個沒有桌子高的小孩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說的是實話,可他偏偏能瞧出端倪。

男子的目光落在她腰間,下一瞬突然欠起上身、伸出手來。

她身體一僵、沒有動,也不知是忘了動還是不敢動。

隨即,她感覺到他的手指隔著幾層布料從胸口滑落至丹田之上,隨后勾開她的腰帶、鉆入其中。

“光、光天化日......”

她想說光天化日,還有沒有王法了?說到一半覺得不大對勁,和眼前的人講王法實在是太過愚蠢了。

仿佛為了回應她這磕磕巴巴的半句話,腰帶里的手指打了個圈、向下一探,她頓時感覺腰間一癢、正要求饒,那手指卻離開了。離開前輕輕一抽,便從她的腰封里取出了那只稻草編成的小狗。

男子將東西輕輕放在桌上,指尖點了點那芻狗的肚子,似乎有些漫不經心。

“你喜歡孩子?”

他果然還是注意到了。

心思被拆穿,肖南回有些沮喪。

她望著那只稻草編成的小狗,再次搖了搖頭。

“不喜歡?!?

她不喜歡小孩子,從來就不喜歡。

小時候在宿巖,那些同她一樣食不果腹、眼神空洞的瘦小身影,就像烙印一樣刻在她的記憶深處。那時她總想著,原來人生在世上就是要一日一日地忍受著饑餓和干渴,那她的母親為何還要將她帶來這世上?

可是她的疑問從來無人解答,她的苦痛從來無人問津。

在那樣一個人人掙扎求生的地方,她并不能比其他人分得更多的憐憫與偏愛。

而且她太小了,無力去改變這一切。如果那一日她沒有走出那座城,那她對這個世界的認知便停留在那一片無盡的饑餓與干渴之中,同地獄也沒什么分別。

即便后來到了闕城,見過了那些無憂無慮、笑容無暇的孩子,她也依然不能忘卻自己年幼時的日子。

而昨夜卻是不同。她之所以會不受控制地去看那孩子,只是因為她同她的朋友,有種說不出來的相似。

她內心這般百轉千回、面上自然也是變幻莫測,但那人只瞥了一眼,便淡淡吐出一句話。

“肖南回,伯勞已經死了?!?

她身體猛地一震,手中瓷匙跌落在碗中。

從前她便常常在他面前無從遁形。他就像一面平整光滑、觸之刺骨的鏡子,總是不遺余力地映照出她的不堪與脆弱。而隨著關系日漸親密,這種感覺越發強烈。當他不愿粉飾太平的時候,那些涼薄平靜下的尖銳便會破土而出、深深將她刺痛。

肖南回握緊了拳頭。

“我知道......”

“她就死在你面前,你要牢牢記住這一點。”

“我說我知道了!”

她突然發火、猛地站起身來,手邊的杯筷被碰倒,咕嚕嚕地在桌面上打轉。

可不論她表現的多么憤怒,他望向她的目光卻依舊堅定平和。

“你還不知道。你若是已經清清楚楚地認清這個事實,便不會在一些無謂的人和事上耽擱糾纏。”

無謂的糾纏?她僅僅是在懷念她的朋友,這樣也不可以嗎?

“她已經死了,但我的感情還在。”她的聲音帶著一種難以壓抑的悲痛,幾乎是在控訴、可又不知道究竟是在控訴些什么,“你難道就沒有想要懷念的、想要再見一面的人嗎?或者你確實沒有。因為沒有,所以你才能這么輕易地就說出這樣的話!”

說完這些,她跌坐回椅子上。

一種無力和厭惡感涌上心頭。盡管她說話說得很大聲、態度很激烈,但相反,她深知自己的表現是脆弱的。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她根本沒有走出那一夜。

她或許早已放下了肖準,但她失去的又何嘗只是肖準。她還沒有做好準備同她失去的東西告別。

碗中的湯徹底冷了。湯汁變得渾濁,幾片蔥葉也沉了底。

許久,他伸出手將那冷了的碗湯放到一旁,又另拿過一只干凈的瓷碗去盛新湯。

“我有。你失去的東西,我也曾經擁有過?!?

肖南回繼續沉默,夙未繼續盛湯。

“那天日落的時候,母親從靜波樓上跳下。我以為她會落入湖中,但是她沒有。她跌在了湖邊的壽山石上,當場便血肉模糊、回天乏術了?!?

她繼續用沉默去對抗那道聲音,但夢境中血紅的夕陽和陌生女子的身影卻不受控制地浮現,與眼前一身月白的男子相重疊,像熾熱驕陽與清冷月光的互融、詭異卻又和諧。

“我也曾想過要通鬼神的力量再見她一面,不求有多長久、一盞茶的時間足矣。一盞茶的時間,興許夠我問她幾個問題。比如,為何偏偏要在那日離去?為何要在與她的孩子重逢之日選擇再次離開他?是否是她的孩子做的不夠好、才無法留住她?如果他能再努力、再強大一點點,他的母親是不是就會愿意留下來陪他?”

他站起身來,端著那碗新盛的湯慢慢走到她身旁。

湯碗輕輕落在桌上,熱氣縈繞在碗口,她的視線一片霧氣蒙蒙。

“然而我參遍佛經典籍、貝葉卷宗,也沒有找到所謂回魂重生之法。終于有一日我參悟了這一切,輪回往生只是一個幌子,一個勉勵生者、宣泄遺憾的幌子。”他拿過她握緊拳頭的手,一根一根掰開她的手指,將帶有一點體溫的新湯匙放在她手中,“人死不會復生,從死亡的那一刻開始,他們就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世間了。你之后所看到的一切似曾相識、恍若隔世,都不過只是神留下的謊言罷了?!?

他的話很殘忍,動作卻極盡溫柔。

她能夠躲過千鈞之力的致命一擊,卻偏偏躲不過溫柔的力量。

她盯著手中的新湯匙,那光滑的白瓷上映出的隱約是她壓抑悲傷的臉。

死亡的意義遠不只是那一刻帶來的痛苦,而是很久以后、不論何時,當你再想起被它奪取的那樣東西時才會明白:那些失去的人或事永遠不會再回來。

她低著頭,仍背脊挺直地坐在那里,像是這樣便可以用堅強的對抗一切。

“對不起......”

對不起,她不是有意要向他發脾氣。

她只是對自己感到失望和迷茫。

她的聲音低低的,許久,她才感覺到對方的雙臂從身后環住了她,他的氣息從身后靠近,停在她的肩膀上、耳根后、跳動的脈搏旁。

“肖南回,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要你即使身在黑暗之中,也要想辦法好好活下去。只有活著,你才能去履行許下過的承諾?!?

她看不見他的臉,但卻仿佛能夠看到那雙漆黑瞳仁深處燃燒的情緒。

“已經失去過一次的東西,我不會再讓它溜走。你且記著,倘若有一日你選擇拋下我、棄我而去,便是陰曹地府、煉獄黃泉,我也定會追去?!?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她耳鬢的碎發,輕柔地將它們別進耳后。好似方才說過的話,不過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叮囑。

他越是言淺意深、紙短情長,她越是不知該如何回應。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一陣響動。

丁未翔匆匆進到屋里來,轉身關好門剛要開口,瞬間便忘記了自己要說什么。

夙未已經起身,若無其事地走到一旁。

她松一口氣,又掩飾性地招了招手。

“丁中尉。來,喝湯?!?

丁未翔虎目圓睜、如臨大敵地瞪著那張桌子和桌子上的湯,恨不能當場使出壁虎游墻、從天窗頂上逃出去。

“主、主子......”

他的主子權當看不見他的神情,慢悠悠走到窗邊。

“路可探清楚了?”

丁未翔深吸一口氣,板正地立在門旁、依舊離那張桌子遠遠地。

“回主子,八九不離十了。三日之后,不論對方作何舉動,我們定可以先發制人。”

夙未點點頭,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三日太久,不如就今晚吧。”

假裝喝湯的肖南回不由得一頓。

“可是,那沈石安不是說了會給三日時間......”

“她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蹦凶拥穆曇衾淅涞兀讲叛凵駸霟岬臉幼优腥魞扇耍安粌H是她的話,就連當初父王說過的話,也不可盡信?!?

“我聽她所言,至少知曉織錦一事,似乎并非全然都是騙人的鬼話......”

“所謂謊言,若全部憑空捏造,那便漏洞百出、總能教人尋到錯處。多數人都會將謊言摻著真相說出,既能取信于人,又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聽的人即便覺察其中有異,卻不能肯定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可如此說來,她若抱著欺瞞的心態,那織錦一事又要如何求助于她?”

“除去這條織錦,她對我們一定另有所圖。探明她究竟想從我們這里得到什么,或許就能得知所謂真相。而這遠比一條虛無縹緲的預言來得直接準確。沈石安其人心細如發、思慮頗深。當初秘璽現身,整個霍州明里暗里無數雙眼睛都在盯著,她在自家地盤上丟了東西,再有第二次必定會慎之又慎。一來,她知道我必定對沈家已有顧慮,所以便不能派個太機靈的人在躍原坐鎮,這才會有沈林林出現。二來,她故意用佛珠作為交換條件,實則也是一種試探。”

可是,試探什么呢?

若非親眼所見,應當不會有人知曉那串佛珠的真正用途吧?

然而想起那老婦提起”鐘離“姓氏時的神色,以及沈家前后兩次對那佛珠的反應,肖南回又不確定了。

丁未翔顯然也是這般想的。他方從巨大的尷尬之中解脫出來,又陷入前所未有的憂慮。

“主子應當不會真的要用佛珠去換那不知真假的預言吧?”

“我不會換,她也不會換。”夙未頓了頓,說出了自己的結論,“因為她想要的,應當另有他物?!?

而幾乎是在同時,肖南回也有了一番猜測。

“宗先生曾向我提起過,說那天綬是與傳國玉璽相配的。如果我們手上這條織錦當著便是那記載著重要預言的天綬,那她實則最想要的東西,很可能仍是秘璽。”

或者說,是它們中隱藏的那個相同的秘密。

可是既然如此......

“那沈石安為何不直接提出要以秘璽作為交換條件?”

丁未翔問出了她的疑惑,夙未卻將目光投向窗外正西斜的日頭。

“或許她認為這件東西的價碼太過高昂,又或許......她其實知道,秘璽此刻并不在我們身上。”

黑木郡之行前路未卜、危機重重,秘璽這般失而復得的鎮國之寶,似乎確實沒有理由帶在身上。

但肖南回卻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她記得春獵的時候,他也曾突然將東西托付給她。她曾以為那是一場一時興起的空城計。如今來看,或許另有原因。

“你是故意不將那東西帶在身邊的?”

他的目光仍望著窗外,又似乎是在望著遠方的某個地方。

“我有一個推測,還未能證實。所以那東西暫時還不能放在身邊,不過我托了兩個老朋友幫忙看管。他們都是老實人,定會盡心盡力的。”

老實人?這人身邊還能有老實人?

肖南回對這話充滿懷疑、敷衍地點點頭。

想到晚上還有一場惡戰要打,她暫且將那疑慮放到一旁,低頭大口吃起飯來。

******************

仲夏之時日長夜短,但在山里,日頭還是會比別處落得早些。

酉時過半,永業寺的禪院里已有些擦黑了。

入夜便沒有香客了,寺中燭火用度又都先緊著大殿,偏殿與內院常常都是從日落黑到天光。時間久了,大家也都習慣了,除了當值守夜的僧人會點起油燈,其余人就連起夜也是摸黑的。

晚課過后僧人們各自領了齋飯回屋,燭魚單獨拎了只碗出來盛滿飯菜,向著偏殿后的藏經閣走去。

藏經閣雖還擔著個藏經的名頭,實則也沒什么寶貴的經書經文了。在永業寺待過幾個年頭的小僧都知道,寺里最值錢的東西早讓住持搬到大殿后面去了。

本就是偏僻的地方,一到了晚上更是蚊子都懶得光顧。然而今天,那殿閣開裂的門扉內卻透出些燭火光來。

燭魚一把推開殿門,繞過腳下凌亂四散的古籍藥典,隨手拿過木架上的扇子揮了揮,試圖驅散四周的水汽藥霧。

殿閣內的木架被挪開,正中擺著個廢棄的香案,香案上放著一塊方方正正的綠色美玉,玉前坐著個白衣男子,背對著門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燭魚輕咳一聲。

“郝施主,開飯了。”

白衣男子轉過身來,那雙因為饑餓而變得又大又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小沙彌手里的那只碗。

他鼻孔微張、鼻翼一陣收縮,那雙大睜的眼在看清那碗里的東西后,瞬間便失去了光亮。

燭魚似乎全然看不見那男子臉上變幻的神情,將手里的碗塞給對方,還體貼為他遞上一雙筷子。

“這幾日雨水足,蘿卜和白菜長得都格外好,施主有口福了?!?

口福?何時蘿卜和白菜也擔得起口福這兩個字了?

郝白低頭看手里那碗,只覺得眼前一片綠油油的,再抬頭去看那桌子上的東西,也是綠油油的。

瞳孔微縮、內心突然翻涌起一陣憋屈過后的狂躁。他將碗一拋、拍腿而起,一把抓過藥簸箕里的鋤頭舉過頭頂。

“今日、今日我必須見到葷腥,否則我便去偷!去搶!搶完之后賴在你們頭上!”

燭魚嘆氣,對那可憐男子手中的鋤頭視而不見。

“小僧奉勸郝施主,莫要再動東山頭老郭家那幾只雞的主意了,他家可是養了七只黃狗,聽聞專愛咬那賊人的屁股?!?

白衣郎中胡亂揮舞著鋤頭、字字血淚地控訴著。

“我一沒皈依、二沒剃度,為何頓頓都是蘿卜白菜?!”

“住持說了,天氣熱、吃太葷容易有火氣。郝施主自己是行醫的,怎么這點道理都不懂?”

燭魚說完,有些嫌棄地搖搖頭,轉身便向殿外走去。

郝白腳步虛浮地追上幾步,兩只手扒在殿門前的朱漆柱子上,臉色黑里透青、青里透綠。

“一空在哪里?我要見一空?!一空!你個摳門和尚、死禿驢......”

已經快步繞出殿門的燭魚停下腳步掏了掏耳朵。

不知是否是他聽錯,除去身后那有氣無力的咒罵聲,山門處似乎隱隱傳來幾聲鈴鐺響。

若無逢年過節、佛門法事,永業寺的山門向來冷清的很,若有香客或過路人前來尋求幫助,便可自行鳴響山門處的鈴鐺示意。

近一個月來,雨水將山路沖刷的泥濘不堪,香客都寥寥無幾、更莫說過路人。

不會又是哪只尋處落腳的鳥動了那鈴鐺吧?

但天色已晚,也不好說是不是有人行山路時遇到了麻煩。

他想了想,還是點上一盞油燈向山門走去。

黃昏時分晦暗的光線穿過林間水汽落在青石小徑上,提著燈的小沙彌穿梭其間,腳下避讓著許久沒有清理過的青苔,有種熟練的輕快。

也就片刻的功夫,他便來到了山門處,寺門前的石牌坊下果然停著一輛馬車。

燭魚走近幾步,一陣似有若無的腐爛氣息便混著雨后的土腥味撲面而來。

他瞥了一眼那馬車后拉著的大木箱子,穩了穩心神,站在上風處不動了。

“施主可是遇到什么難事?”

馬車檐下的那團影子動了動,顯出一個戴斗笠的中年男子的身影。

“敢問小師父,此處可是永業寺?”

燭魚點點頭。

“正是?!?

中年男子跳下馬車、摘下斗笠,露出一張面色青黑的臉來。

“小老兒途徑此地,路過山腳時看到有人吃粥,上前問過這才知曉山中有寺,于是驅車前來,不知小施主可否多發善心,布施粥米、留我一夜?”

這些年在住持的悉心教誨下,他早已接待過不知多少形形色色的香客。但此刻望著石階下的那張臉,燭魚還是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留宿一事需我問過住持。不過寺中倒還有些蘿卜白菜,施主若不嫌棄可隨我來?!?

中年男人忙不迭地點頭,表情很是誠懇。

“如此甚好、甚好。”

沿著來時的路走了幾步,燭魚的腳步突然停下來。

他轉過身,望向那趕車的中年男子。

“施主,小僧尚有一事不明?!?

中年男子嘿嘿笑了兩聲,將轡繩胡亂套在馬栓上。

“小師父有何事不妨直說,小老兒一定知無不言。”

油燈被提高了些,照亮了小沙彌那雙清澈的眼睛。

“前些日子住持點燈時閃了腰,是以今日便犯了懶,將施粥的事甩給了大成寺的仁勤大師。永業寺今日無人施粥,施主為何要撒謊說在山腳見到了吃粥的人?”

中年男子的臉上依舊掛著笑。

“因為......因為......”

他的聲音像是被什么東西卡在了喉嚨一般,臉也似中了風邪,每一塊肌肉抽動著、僵持著,似乎忘記了如何回到原本的位置。

“因為......”

噗通。

中年男子面門朝下,直直跌在了山門前的石板地上,一動不動了。

小沙彌嚇了一跳,正要上前查看,突然,有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在他面前一閃而過,將他手中的油燈瞬間帶滅了。

似乎是一陣晚風。

可天氣這樣悶熱,哪來的晚風呢?

黃昏前最后一縷光線消失在山間,黑暗中,只聽得那馬車上的巨大木箱內發出一陣古怪的悶響。

咯吱,咯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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