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江口

依舊是江面上，舟中，哪咤臥在那大聲嚎叫：

那個天殺的臭猴子，它對我動真格的了，要不我有九龍離火罩護體，我今天就重傷了都……二哥！”

楊戩早已習慣哪咤這副模樣，也不理他，反正等他醉過去了，再提著他褲腰帶回去便是。

“我感覺，天庭這次玩大了，這猴子精的很，恐怕不是那么好擺布的，說不定還會偷雞不成那啥丟把米！那猴子壞的很，壞的很……”說著說著，哪咤就醉入夢鄉了。

楊戩臉上終于笑了笑，隨即，提著哪咤的褲腰帶便將他帶回去了！

……

……

金星復出南天門，直至花果山水簾洞外觀看。這番比前不同，威風凜凜，殺氣森森，各樣妖精，無般不有。一個個都執劍拈槍，拿刀弄杖的，在那里咆哮跳躍。一見金星，皆上前動手。

金星道：“那眾頭目來！累你去報你大圣知之。吾乃上帝遣來天使，有圣旨在此請他?！?

眾妖即跑入報道：“大圣，外面有一老者，他說是上界天使，有旨意請你?！?

猴子眼中閃過一絲金光，說道：“終于來了！?！?

紫霞憂心道“……猴子！”

牛魔王“……！”

……

教眾頭目大開旗鼓，擺隊迎接。大圣攜紫霞與牛魔王帶引眾妖群猴，頂冠貫甲，甲上罩了赭黃袍，足踏云履，出洞門，躬身施禮，高叫道：“老星請進，恕我失迎之罪?！?

金星趨步向前，徑入洞內，面南立著道：“今告大圣，前者因大圣嫌惡官小，躲離御馬監，當有本監中大小官員奏了玉帝。玉帝傳旨道：‘凡授官者，皆由卑而尊，為何嫌小？’即有李天王與哪吒下界取戰。不知大圣神通，故遭敗北，回天奏道：‘大圣立一竿旗，要做“齊天大圣”。’眾武將還要支吾，是老漢力為大圣冒罪奏聞，免興師旅，請大王授錄。玉帝準奏，因此來請。”

猴子作笑道：“前番勤勞，今又蒙愛，多謝！多謝！但不知上天可有此‘齊天大圣’之官銜也？”

金星道：“老漢以此銜奏準，方敢領旨而來；如有不遂，只坐罪老漢便是。”

猴子作大喜模樣，懇留飲宴不肯。

便對紫霞與牛魔王說道：“我去也！”

遂與金星縱著祥云，到南天門外。那些天丁天將，都拱手相迎。徑入靈霄殿下。

金星拜奏道：“臣奉詔宣弼馬溫孫悟空已到?！?

玉帝威嚴道：“那孫悟空過來。今宣你做個‘齊天大圣’，官品極矣，但切不可胡為。”這猴亦只朝上唱個喏，道聲謝恩。

玉帝即命工干官——張、魯二班——在蟠桃園右首，起一座齊天大圣府，府內設個二司：一名安靜司，一名寧神司。司俱有仙吏，左右扶持。又差五斗星君送悟空去到任，外賜御酒二瓶，金花十朵……

猴子信受奉行，即日與五斗星君到府，打開酒瓶，同眾盡飲，一番試探！送星官回轉本宮，他才靜下心來回想剛才的言語……

正是：猴王上天不貪名，只為把那疑惑解！

……

那齊天府下二司仙吏，早晚扶侍，日食三餐，夜眠一榻，無事牽縈，自由自在。

猴子閑時節會友游宮，交朋結義。見三清，稱個“老”字；逢四帝，道個“陛下”。與那九曜星、五方將、二十八宿、四大天王、十二元辰、五方五老、普天星相、河漢群神，俱以弟兄相待，彼此稱呼。今日東游，明日西蕩，云去云來，行蹤不定……。

齊天府中，猴子面無表情……

……

一日，玉帝早朝，班部中閃出許旌陽真人，俯囟啟奏道：“今有齊天大圣，無事閑游，結交天上眾星宿，不論高低，俱稱朋友?？趾箝e中生事，不若與它一件事管，庶免別生事端?！?

玉帝聞言，即時宣詔。

猴子作欣欣然模樣而至，道：“陛下，詔老孫有何升賞？”

玉帝道：“朕見你身閑無事，與你件執事。你且權管那蟠桃園，早晚好生照看?！焙镒幼鳉g喜謝恩模樣，朝上唱喏而退。

他等不得窮忙，即入蟠桃園內查勘。本園中有個土地攔住，問道：“大圣何往？”

猴子道：“吾奉玉帝點差，代管蟠桃園，今來查勘也。”那土地連忙施禮，即呼那一班鋤樹力士、運水力士、修桃力士、打掃力士都來見大圣磕頭，引他進去。但見那：

夭夭灼灼，顆顆株株。夭夭灼灼花盈樹，顆顆株株果壓枝。果壓枝頭垂錦彈，花盈樹上簇胭脂。時開時結千年熟，無夏無冬萬載遲。先熟的，酡顏醉臉；還生的，帶蒂青皮。凝煙肌帶綠，映日顯丹姿。樹下奇葩并異卉，四時不謝色齊齊。左右樓臺并館舍，盤空常見罩云霓。

不是玄都凡俗種，瑤池王母自栽培。大圣看玩多時，問土地道：“此樹有多少株數？”土地道：“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體健身輕。中間一千二百株，層花甘實，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舉飛升，長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紋緗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與天地齊壽，日月同庚。”猴子聞言，歡喜無任，當日查明了株數，點看了亭閣，回府。

府中，猴子在案前靜靜的聽著自己的心跳聲，緩緩盤算著……！

自此后，三五日一次賞玩，也不交友，也不他游。

一日，見那老樹枝頭，桃熟大半，忽設一計道：“汝等且出門外伺候，讓我在這亭上少憩片刻。”那眾仙果退。

猴子看著這眾仙株，隨即施了個界法，想了想又施了個幻法，摘了些蟠桃藏于須彌戒子術中，隨后將食指咬破，在園中畫了一道莫名的血符鉆入地下附在樹根之上，后幾日皆如此，無人發現它的小動作！若有仙家以神識探來，也只見得猴子癱在亭中大睡……

一朝，王母娘娘設宴，大開寶閣，瑤池中做“蟠桃勝會”，即著那紅衣仙女、素衣仙女、青衣仙女、皂衣仙女、紫衣仙女、黃衣仙女、綠衣仙女，各頂花籃，去蟠桃園摘桃建會。

七衣仙女直至園門首，只見蟠桃園土地、力士同齊天府二司仙吏，都在那里把門。

仙女近前道：“我等奉王母懿旨，到此攜桃設宴。”

土地道：“仙娥且住。今歲不比往年了，玉帝點差齊天大圣在此督理，須是報大圣得知，方敢開園。”

仙女道：“大圣何在？”土地道：“大圣在園內，因困倦，自家在亭子上睡哩。”

仙女道：“既如此，尋它去來，不可延誤?！蓖恋丶磁c同進。尋至花亭不見，只有衣冠在亭，不知何往。四下里都沒尋處。原來大圣耍了一會兒，變做二寸長的個人兒，在那大樹梢頭濃葉之下睡著了。

七衣仙女道：“我等奉旨前來，尋不見大圣，怎敢空回？”

旁有仙吏道：“仙娥既奉旨來，不必遲疑。我大圣閑游慣了，想是出園會友去了。汝等且去摘桃，我們替你回話便是?！蹦窍膳姥?，入樹林之下摘桃。

先在前樹摘了二籃，又在中樹摘了三籃；七仙女張望東西，見南枝上有一個半紅半白的大好桃子。青衣女用手扯下枝來，紅衣女摘了，卻將枝子望上一放。原來那猴子變化了，正睡在此枝卻是早醒，作那被她驚醒模樣。

猴子即現本相，耳朵內掣出金箍棒，咄的一聲道：“你是那方怪物，敢大膽偷摘我桃！”慌得那七仙女一齊跪下道：“大圣息怒。我等不是妖怪，乃王母娘娘差來的七衣仙女，摘取仙桃，大開寶閣，做‘蟠桃勝會’。適至此間，先見了本園土地等神，尋大圣不見。我等恐遲了王母懿旨，是以等不得大圣，故先在此摘桃，萬望恕罪?！?

猴子聞言，眼睛轉了轉，回嗔作喜道：“仙娥請起。王母開閣設宴，請的是誰？”

仙女道：“上會自有舊規。請的是西天佛老、菩薩、羅漢，南方南極觀音，東方崇恩圣帝，十洲三島仙翁，北方北極玄靈，中央黃極黃角大仙，這個是五方五老。還有五斗星君，上八洞三清、四帝、太乙天仙等眾，中八洞玉皇、九壘、海岳神仙，下八洞幽冥教主、注世地仙。各宮各殿大小尊神，俱一齊赴蟠桃嘉會?！?

孫悟空笑道：“可請我么？”仙女說：“不曾聽得說?！?

孫悟空道：“我乃齊天大圣，就請我老孫做個尊席，有何不可？”

仙女道：“此是上會會規，今會卻是不知如何?！?

孫悟空道：“此言也是，難怪汝等。你且摘桃，老孫前去探探消息?！?

好大圣，縱身一躍，竟奔瑤池路上而去。正行時，只見那壁廂：

一天瑞靄光搖曳，五色祥云飛不絕。白鶴聲鳴振九皋，紫芝色秀分千葉。

中間現出一尊仙，相貌天然豐采別。神舞虹霓幌漢霄，腰懸寶錄無生滅。

名稱赤腳大羅仙，特赴蟠桃添壽節。那赤腳大仙覿面撞見悟空，猴子低頭定計，賺哄真仙，他要暗去赴會，卻問：“老道何往？”

大仙道：“蒙王母見招，去赴蟠桃嘉會?！?

孫悟空道：“老道不知。玉帝因老孫筋斗云疾，著老孫五路邀請列位，先至通明殿下演禮，后方去赴宴?！贝笙墒莻€光明正大之人，就以他的誑語作真。道：“常年就在瑤池演禮謝恩，如何先去通明殿演禮，方去瑤池赴會？”無奈，只得撥轉祥云，徑往通明殿去了。

猴子駕著云，搖身一變，就變做赤腳大仙模樣，前奔瑤池。不多時，直至寶閣，按住云頭，輕輕移步，走入里面。只見那里：

瓊香繚繞，瑞靄繽紛，瑤臺鋪彩結，寶閣散氤氳。鳳翥鸞騰形縹緲，金花玉萼影浮沉。上排著九鳳丹霞-，八寶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桌上有龍肝和鳳髓，熊掌與猩唇。珍饈百味般般美，異果嘉肴色色新。

那里鋪設得齊齊整整，卻還未有仙來。猴子點看不盡，忽聞得一陣酒香撲鼻；忽轉頭，見右壁廂長廊之下，有幾個造酒的仙官，盤糟的力士，領幾個運水的道人，燒火的童子，在那里洗缸刷甕，已造成了玉液瓊漿，香醪佳釀。

猴子止不住口角流涎，隨即手結法印，輕聲念咒，叫“定”，眾仙官、力士、道人、童子皆已不動，就仿佛時間靜止了一般。

猴子拿起酒壺便往嘴里倒去，飲了一口，猴子取了些仙釀佳果收于須彌芥子術中，之后又將亂了的仙釀佳果擺設好，施了道與蟠桃園中一般無二的血符，法畢，血符化為萬千血絲融入瑤池眾仙釀佳果之中，隨后離去，眾仙官、力士、道人、童子才恢復過來，卻沒人發現異樣，繼續造酒的造酒，盤糟的盤糟，運水的運水，燒火的燒火。

好猴子，喝著仙釀：搖搖擺擺，一會把路差了；不是齊天府，卻是兜率天宮。一見了，頓然醒悟道：“兜率宮是三十三天之上，乃離恨天太上老君之處，如何錯到此間？怪事！怪事！一向要來望此老，不曾得來，今趁此殘步，探他一探也好?！奔凑伦策M去，那里不見老君，四無人跡。

原來那老君與燃燈古佛在三層高閣朱陵丹臺上講道，眾仙童、仙將、仙官、仙吏，都侍立左右聽講。

這猴子直至丹房里面，尋訪不遇，但見丹灶之旁，爐中有火。爐左右安放著五個葫蘆，葫蘆里都是煉就的金丹。

猴子暗喜道：“此物乃仙家之至寶，自了道以來，識破了內外相同之理，也要些金丹濟入，不期到家無暇；今日有緣，卻又撞著此物，趁老子不在，等我吃他幾丸嘗新?！彼涯呛J都傾出來，就都吃了，如吃炒豆相似。

一時間丹滿酒醒，又自己揣度道：“壞了！怎這般敗事，也罷，且提前離去！”他就跑出兜率宮，不行舊路，從西天門，使個隱身法逃去。即一個筋斗云，回至花果山界。

但見那旌旗閃灼，戈戟光輝，原來是四健將與新七十二洞妖王，在那里演習武藝。猴子高叫道：“小的們！我來也！”

眾怪丟了器械，跪倒道：“大圣好寬心！丟下我等許久，不來相顧！”

猴子道：“沒多時！沒多時！”且說且行。

紫霞聞聲便急來……

“孫猴子！”紫霞一臉欣喜的笑言道。

“賢弟，你上天的這段時間里，紫霞對你那是日思夜想??！哈哈哈?！迸Ｄ鯊暮镒忧胺骄従徸邅?，戲笑道。

聽老牛這般調侃，紫霞一雙美目作惡狠狠模樣瞪著牛魔王，那眼神仿佛能將牛魔王大切八塊。

猴子見到紫霞，心中也是欣喜萬分，聽到牛魔王的話，心中更似有什么東西破殼而出。

猴子壓下心中異樣，對著紫霞和牛魔王說道：“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北泐I著他們回了水簾洞。

水簾洞中，猴子對著眾妖說道：“那玉帝不堪用賢，許老孫齊天大圣之位，卻是有名無實。今，西王母設宴，邀請諸天仙佛，卻唯獨不請我老孫，這般羞辱老孫，我便自取了些仙釀佳果返下界來，欲自立一界，再不與他為官！”

“來的好！來的好！大圣自立妖界，再不服他玉帝管轄，何等快哉！我等立即招三界眾妖前來，就于花果山另開一界，立妖界，大圣為妖界之主——妖圣！”那獨角鬼王這般說道。

猴子喜道：“好一個妖界！好一個妖界！爾等即刻喚那三界眾妖前來！老孫便在此開天衍界，立那妖界！”言罷，將自天庭取的仙釀佳果分與群妖眾猴，便遣他們去喚妖！

“紫霞，老牛，我有好東西予你們。”說著便從須彌芥子術中將各年限的蟠桃取出拿給他們。

“此物，有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體健身輕。有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舉飛升，長生不老。有九千年一熟，人吃了與天地齊壽，日月同庚，你們快快將其煉化。”

紫霞和牛魔王聽了驚喜不已。

“這物乃是蟠桃，賢弟，真有你的！哈哈哈！”牛魔王一聽便知道了這物來歷。

“猴子你吃吧！”紫霞將蟠桃還與猴子說到。

“你吃，你吃，這蟠桃，我在天上也不知道吃了有多少，不必憂心我！”猴子笑咧著嘴將蟠桃推給了紫霞。

……

……

次日洞中，牛魔王問道：“可有把握？”

猴子沉默了

見猴子沉默，紫霞溫柔的對它說：“無論怎樣，我都陪著你！”此言一出，猴子的心終于明了！

“賢弟，老哥永遠站在你身邊！”牛魔王拍著猴子的肩膀說到。

……

最高峰上，猴子站在那，靜靜的看著花果山。紫霞來到它身后抱著它，緩緩說道：“還記得那時候嗎？你總是來這里和我訴說著你的心事，那時候，我雖然還沒有化形，卻也深深的感受著你的孤獨、害怕、傷心與…憤怒！孫猴子，別怕，現在你有我，我會永遠陪著你，你不會再孤獨、傷心了。”

猴子默默聽著，心里緩緩開出了一朵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