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數顫顫巍巍，于狂風暴雨之中，爬到天臺頂部，嘗試修理通信基站的天線。

這剛好就在自家樓頂的設備原本就老舊，風一吹，天線又出故障，沒什么信號了。

這種情況經常發生，趙棟梁也教了該如何處理。

“你有病啊，不想活啦？明天修會死嗎！”

趙棟梁以半蹲的姿勢，護著頭臉在底下大吼，一開始他是想上去，可自己太重了，兩百多斤，鐵桿子承受不住。

“你說什么？我聽不見！”

狂風夾雜雨點，打在人身上都疼，這種程度的風雨，近距離都無法聽清對方說什么。

“我說，我怕你被吹飛了！快下來，太危險了！”

“應該接好了，我要下來了。”

下一刻，李數一個沒抓穩，被強風吹得往樓體外飛去。

趙棟梁見狀，目眥欲裂，想也不想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飛身一撲，牢牢抓住李數的手，死都不撒開！

兩人一里一外，掛在了鐵欄桿上。

這里是九樓，摔下去必死無疑。

“你他媽的就是個傻逼！”

成功躲進樓梯口后，趙棟梁破口大罵。

李數揉著全身快被撞散架的骨頭，咧開嘴笑了笑，沒說話。

趙棟梁罵了一會，驚魂也定下來了。

“李數，咱不帶這么玩命的，咱差點成為臺風下第一和第二個掛掉的人，你知道不？你要上網去我家啊。”

“以前咱不都是這么修的，也習慣了，誰知道風會這么大。本想看看它在哪登陸，現在不用了，就憑剛才那股妖風，它來了。”

李數眺望北方，“你知道臺風眼嗎？云墻，藍天，真想過去看看。”

“瘋子！”

趙棟梁罵罵咧咧。

“只是說說而已，現在過不去了，到處都是積水，估計明天封城得內澇了，棟梁……嗯，沒事。”

好兄弟不言謝。

就在此刻，李數徹底接納了所有，兩世靈魂徹底融合，不分彼此。

而也在這一刻，李數忽然想到了一個人，李闖。

自己的父親。

李闖，人如其名，走南闖北，沒著過家。

他的神情漸漸暗淡。

趙棟梁與他廝混了這么多年，不說心有靈犀，最起碼的默契還是有的，見此嘆了口氣，說：

“李數，要不，我陪你去南極走一遭？看看能不能找著叔的遺體，老擱在外頭也不是個事。”

“嗯。”

李數應了一聲，“下次的吧，先賺個幾十萬的路費，再做個能探測5000米海水深，靈敏度還夠找著底下淤泥中一人形物體的探測器吧。”

趙棟梁一聽就無語了，沒這種東西。

除非知道準確位置，不然沒戲，真要大海撈針，耗費的資源可太恐怖了，關鍵這海上，還蓋蓋了一層厚厚的冰。

“也好，他不是老愛在外頭，這次可真是永遠也回不來了。”

“叔也是，太……嗯，太頑皮了。”

趙棟梁想了半天，才找著自己認為最合適的形容詞。

“回去睡覺。”

……

狂風暴雨，持續了一整夜。

第二天，臺風正式登陸，之后北上，迅速減弱，到第三天下午，封城因為處于中心，風雨漸收，而其他周邊地區及省份，預計還會有1-3天的降雨過程。

封城一片狼藉。

無數樹木及各種垃圾，漂浮在原本是街道“海洋”上。

經濟損失無法估量。

大自然的力量，展現了它不可抗爭的殘酷一面。

萬幸的是，雖然傷員不少，但沒有出現人員死亡或失蹤的報道。

州氣象署，立功了。

下午，氣象署。

“總結會就開到這，三天兩夜，大家都辛苦了。另外，州里的表彰過幾天會下來，不過這種事不宜張揚，大家知道就好了。”

總結會上，署長許文松在會后做了補充。

“還有，這次京都總署，給了個州級優秀預報員的名額，署里準備給胡夢娥，大家有沒有意見？”

在場數十人都搖頭，內定了，沒得爭。

這個榮譽是敲門磚，只要工作滿兩年，就能進州局，事業編，正科，一步登天。

也就是說，只要胡夢娥工作滿了兩年，且考得公務員證，她就有資歷，成為真正的科長，而不是孫繼成這種，大家給他臉上貼金的冒牌貨。

“散會，小黃，把孫工叫進來。”

許文松嘴里所謂的孫工，就是孫繼成，署里的會，他還沒資格參與。

少頃。

“署長，您叫我。”

“嗯，是這樣，兩件事。第一，署里決定給胡夢娥州級優秀預報員的名額。”

孫繼成嘴角狠狠的一抽。

“是，好，這次小胡確實是立了大功。”

“這第二件嘛，你們臺是不是有個小鬼，叫李數？”

哈？

“領導，是有這么一個人，前陣子犯了錯誤，目前停職中。”

“說說，什么錯誤？哦……”

“這樣，你聽好，回頭你好轉告你們吳臺長。咱們兄弟單位，州地質的老王專門跟我說了件事，李數的父親應該是犧牲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孫繼成混了這么多年，一聽就明白了。

李數的父親在州地質，于工作中不幸遇難，而李數，則屬于“烈士”之后。

全明白了，他之所以工作失誤，也是因為聽到這件事，情有可原，可以特殊照顧。

等等，拋棄慧蘭的王八蛋李闖在地質署工作？

“所以，我的意見是，讓他寫一份書面檢討，就回來吧。”

“是，署長。”

……

傍晚，孫繼成拖著疲憊的身子，淌著水回到小區，一身惡臭。

忙活了幾天，毛都沒撈著一根。

最無力的，還是署長最后交代的兩個任務。

第一，親自和李數談一談，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

第二，和胡夢娥一起，找一找那個寫匿名信的人，畢竟就是他們收的。

署長還說，此人寫信給我們，說明是有機會爭取的，不過找人這件事不宜大張旗鼓，免得嚇到人家。

往哪找去我？

就算找著了又怎樣，這種神仙人物，肯定招進州署，難道會放在我們氣象臺？想抱佛腿一起飛升都沒機會。

孫繼成越想越不得勁，沒急著回家，反而是一拐，走向五號樓。

李數就在五號樓的303。

思想工作？自己平時在他屁股后面做的還少了？可他哪回爭氣了？

要是能用嘴巴把李數罵成一個臺風專家，孫繼成心里一百個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