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庫達市街頭人頭攢動，蘭天羽焦急地看著手表，何夕已經獨自消失了3個小時，這里是約定的會合地點。蘭天羽完全不明白何夕在忙什么——昨天專門趕到蘇里達島去參觀那條世界上最大的蟒蛇，現在又玩起了失蹤。

這時一輛插滿彩旗的敞篷車在人群的簇擁下緩緩而過，車上一位身著紅衫、身軀微胖的男子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向四面頻頻點頭招手，口里用方言問候著路人。蘭天羽猛覺肩頭被人拍了一下，回頭一看正是何夕，他身上背著一個大包，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

“你好像認識車上這個人？”何夕問，他看著橫幅上的字不明就里。

“他叫山迪昂萬，以前住在我家附近，當年他父親就在韋潔如家的工廠里做工。”蘭天羽低聲道，“沒想到他現在已經是商業巨頭了，而且還領導著一個政黨。”

“他說些什么？”何夕隨口問道。

“他在讓大家支持他。”蘭天羽說。

何夕看了看四周狂熱的人群，不置可否地笑笑：“我看也就是為了拉選票嚷嚷幾句罷了，好了，咱們別理會他們了。”何夕轉身招呼計程車，“該趕路了。”

庫達群島是由兩個構造板塊碰撞形成的火山群，屬尼雅國管理。奧克爾國家公園由奧克爾島及附近的小島組成。奧克爾島四周普遍是懸崖峭壁，島上有著成片的棕櫚樹林和廣闊的草地。

“我們為什么不去烏原國？韋潔如最后的落腳點在那邊啊。”蘭天羽對四下的熱帶風光視若不見。

“我不是說了嘛，鐵瑯已經趕過去了，他一有消息就會與我們聯系的。”何夕走得很快，似乎身上背著超重的負荷對他沒什么影響。

“可我們來這里做什么？”蘭天羽茫然四顧，奧克爾島上植被茂密，濕度很大，雖然背包交給了何夕，但一路跋涉下來蘭天羽也累得夠嗆。

“噓。”何夕突然停下腳步，仰頭望向樹上。蘭天羽順著方向看去，一個鴨子大小的黑影急速地一晃而過，躲進了濃蔭遮蔽中。

“那是什么東西？”蘭天羽悚然道。

“喏，就是它。你忘了這里是奧克爾國家公園了，我們當然就是來看奧克爾巨蜥的。”

“巨蜥怎么在樹上？在電視里我看到那家伙都是待在地面上的。”

“巨蜥在小的時候有很多天敵，一般都生活在樹上，等到成年之后才會在地上生活。”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蘭天羽沒好氣地說，“可是能不能說明一下我們為什么要來看這些大壁虎？”

“因為我看到了韋潔如的筆記……”

“韋潔如的筆記？”蘭天羽驚叫道，“在哪兒？你怎么得到的？”

何夕搖搖頭：“你以為我滿世界亂跑是為什么？我們剛到庫達市的時候我就去了韋潔如的住處，結果運氣不錯，找到了她的一本工作筆記。”何夕的語氣變得有些幽微，“老實說，看了她的筆記我有種很想見到她本人的感覺。”

蘭天羽接過何夕遞過來的一個藍皮本子急切地翻看，兩分鐘后他迷惑地抬起頭：“里面好像盡是些生物學方面的研究資料，我看不太懂。”

何夕了解地笑笑：“老實說，我一直對熱帶生物有興趣，本子里前面的大部分我基本能看懂，但后面的部分我確實不明白她想說些什么。你看這段話——‘生命體的生存從本質上講是一種逆熵而行的行為，所以生命體自身是一團逆天而行的物質集合。它從系統外攫取負熵，用來有序排列自身體內的原子，并向外界排出無效序列。’你能明白嗎？”

蘭天羽茫然地搖頭：“我連前面的很多都搞不懂。”

“其實這段話還不算艱深，我想她大概是說生命體是從外界攝取能量用于自身運行吧。關鍵是下面這句：‘而在進化的巨力下，生命體將這個過程演進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我認為進化過度的現象無所不在，這嚴重地加劇了負熵的耗減，對自然造成莫大損傷，稱之為進化災難也不為過。在這種災難中，起最重要作用的正是對生命而言最根本的元素。’老實說看到這里我完全跟不上韋潔如的思想了。”何夕翻過幾頁，“還有這里：‘人類的參與更是將這個過程推進到了史無前例的地步，在進化選擇的強大力量干預下，整個人類的歷史也因之而充斥著暴力、欺詐、傷害、丑惡，祈盼上蒼能聽我苦禱，賜我力量，將這一切終結。’”

何夕停下來，這段讓人不明就里但卻感到莫名觸動的話讓他無法平靜。蘭天羽插話道：“我想這些也許只是韋潔如在平時生發的一點兒感慨吧，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改變什么？”

何夕搖搖頭，他翻到筆記最后一頁，赫然映入眼簾的是幾個朱紅如血的字：我在地獄里永夜歌唱。

“看到這幾個字你有什么感覺？”何夕直視著蘭天羽。

“我……說不太明白，我突然覺得她變得有點兒陌生。”蘭天羽喃喃道，“也許我不夠了解她。”

“我不認為能寫下這些文字的人所說的話會是隨便說說。”何夕收好筆記，“我還注意到一件事，你這個表妹的專業雖然是熱帶生物，但她絕大部分的精力只是放在兩種生物上。”

“哪兩種？”蘭天羽回憶著筆記里的內容，里面至少出現過幾十種生物的學名。

“蛇和蜥蜴。”何夕大步朝前，“我調查到韋潔如在這個島上有一處實驗室，我們先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