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平聲音暗啞,道:“師傅,您~您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我會讓我娘救您出去,你還要教我‘八極拳’哩!”
李五爺托起沉重的鐵鐐銬,深深地注視,然后嘆道:“哼,想不到我一個八極拳師竟然落到這步田地,真是可笑至極!唉~”
王氏眉頭微蹙,追問道:“李大哥,我聽平兒說官府因你勾結綠林好漢,搶劫朝廷的官銀,這是真的嗎?”
李五爺無奈一笑,道:“我根本就沒有結交什么綠林好漢,打劫官銀,我李五敢用性命擔保。再說,我有麥面粉作坊這么大一個店鋪,我又何苦干那冒險的事兒,這個狗官八成是誤會呢。”
王氏聽見“狗官”這個敏感的詞,立馬勸道:“李大哥,小心你這話,讓獄卒聽見了那可不得了。”
李五爺抱拳面向王氏,再次感激的道:“謝謝王大嫂關心,我想那狗官怕是沖著我來的。”
王氏訝異地問道:“怎么一回事?李大哥。那縣令為什么要如此對付你?和你有什么仇?”
李五爺冷笑道:“哈哈!他是想傾占我的面粉鋪,是因為我平日里對那狗官搜刮民脂民膏的所作所為看不慣,三番五次地去找他麻煩,這狗官怕是怨恨已久。不過,我每次去雖然蒙著面行事,怎么會東窗事發呢?看來這狗官對我是咬牙切齒,下了很多功夫嘛。”
王子平忿忿不平,講道:“師傅,我現在就想去替您教訓教訓那個可惡的貪官。”說著,王子平卷起袖子。
王氏拽住他的胳膊,勸阻道:“平兒,好啦,不要再添亂吧。你師傅還沒被怎么著,你如果那樣做了,那李大哥就百口莫辯,只能伏法。”
王子平慚愧地垂下了腦袋,為剛才的一時沖動而羞。
李五爺替王子平講了幾句好話:“王大嫂,你也不必責怪子平,他畢竟年齡還小,血氣方剛,沖動在所難免。”
王氏鄭重的道:“李大哥,你權且委屈地在這里呆著,我一定會幫你平冤的。”
李五爺不太相信,擔憂的道:“王大嫂,你一個婦人一手無縛雞之力,二江湖上無一席之地,你還是不要插手呢。如果你真的想要幫我一把,那你可以去找我的好友———馮鎖爺,請他來救我。”
王氏從李五爺的眼神里看出,他對這個名叫馮鎖爺的人有信心,好像這個人很厲害的樣子。
王氏點點頭,然后拉著王子平走出了牢房。
李五爺心里默默地為王氏和王子平祈禱,望著王氏他們離去的背影。
再次從大牢出來,收了好處的兩個看門獄卒對王氏點頭微笑的,揮手相送。
王子平在路上問王氏:“娘,師傅讓我們去找這個馮鎖爺,不知道這個馮鎖爺有什么本事,能不能把師傅救出來?”
王氏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李大哥,他讓我們去找這個馮鎖爺一定有他的道理。”
王子平他們加快腳步,很快便回到家。
王子平去鶴云堂找李乾忠,打聽這個馮鎖爺的住處。
“平兒,你找馮鎖爺有事相求嗎?莫非是要拜他為師,跟他學武功?”李乾忠眉頭一挑,似有根據地猜測。
王子平則是大出他的意料,回答說:“不是,我是受我師傅所托,找馮鎖爺般幫忙,救救我師傅。”
李乾忠張二摸不著頭腦:“你師傅?!馬師傅認識馮鎖爺嗎?怎么一回事?”
王子平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李乾忠。聽后,李乾忠很有感觸。沒想到子平這混小子一點都沒有荒廢武功,又拜師學藝,甚為他感到高興。
李乾忠還是按耐不住興奮的心情:“賢侄,我為你能有這種孜孜不倦的學習態度而感到高興,李五爺可是大名鼎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八極拳師’,你能得到他的指點真是你的福氣呵!你可要好好珍惜哦!”
王子平由衷地回答:“嗯,我就把他當作我的師傅來看的。”
李乾忠推測說:“那李五爺現在被囚獄中,慘遭陷害,恐怕那縣太爺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王子平接著說道:“所以李師傅讓我找這個馮鎖爺,說他可以幫得了這個忙。”
李乾忠低聲嘆道:“也只能找馮兄,看看他官府里認不認識人,幫幫忙。”
“李伯伯,這個叫馮鎖爺的真的有這么厲害,他是做什么的?”
“他嘛,務農,是個農民。”
“咦———”王子平驚訝地將話拖好長。
李乾忠打斷道:“怎么,你不知道正常。馮鎖爺退出江湖有十多年了,在他之后又過了幾年,李五爺也才淡出武林的。”
“哦,原來是這樣,兩個都是江湖上的老前輩。那這個馮鎖爺豈不是比李師傅年齡還要大嗎?”
“嗯,這你倒是猜對了。好了,不多說,我帶你去找他,接觸他你便會知道。其實馮鎖爺他為人很好,平易近人,會多家拳術,而且還很仗義。”李乾忠微笑著說道。
王子平迫不及待地想見見這位李乾忠稱贊的前輩,武術家。
李乾忠回身對身后柜臺內的伙計說道:“我出去辦點事,店里就麻煩你照看一下。”
伙計應聲答應:“您出去忙您的,店里交給我好了。”李乾忠這才放心地領著王子平出了鋪子。
李乾忠帶著王子平去了滄州南邊,那里良田千畝,地大人薄,他們走在爛泥堆成的路。
前方不遠處有一個黑色的背影,在地里刨地。在太陽的映襯下,那團黑影倒像極了腦海里練武的那些小人兒。
李乾忠走到離那人不到一丈的距離,拱手客客氣氣的道:“馮鎖爺,小李敬上,別來無恙?現在方便不,我帶了個人很想見見您!”
那人挺起腰桿,慢慢轉過身來。
一個面黑黃瘦、頭頂禿了一片、滿臉胡渣的中老年男子,面帶笑容,露出了一排不整不齊的黃牙,和藹的道:“什么風把您這位大富大貴的人兒吹到我這田地里來啦?您帶什么人來見我這個糟老頭?”
王子平很有禮貌地打招呼:“馮爺爺,我就是要找您的人。我想請您這次出手救救我師傅,他被那個狗縣令陷害關入大牢,受盡折磨。”
馮鎖爺仔細打量了王子平,覺得這小娃娃有點意思,連忙問道:“你師傅是誰?為什么找我救他?”
王子平迅速地回答他:“李五爺,是他讓我來找您的。”
馮鎖爺面龐一癱,鄭重地反問:“李五爺是你師傅?我咋不知道李兄弟有你這么個徒兒,你是何時拜他為師的?”
王子平回道:“我是這兩天才拜的師,您不認識我也在情理之中。馮爺爺,您能馬上去救我師傅出來嗎?”
馮鎖爺背起竹筐,走在了前面,一路向北,邊走邊說:“沒想到我這才離開滄州城幾年啊,他就惹上了這等麻煩。他是不是什么地方得罪了縣太爺,他一直以來就是個愛管閑事的不安分子,老毛病還是沒改。正好我這幾天有時間,我就隨你們走一趟。”
李乾忠高興的道:“那太好了,我希望李五爺在獄中能夠安心地等我們去救他。事不宜遲,我們直接去縣衙吧,你們說呢?”
馮鎖爺徐徐點頭,李乾忠便帶著他們去了滄州縣衙。
縣衙位于滄州城中偏北的位置,離城北門較近,是一座肅穆莊嚴的建筑。
馮鎖爺三人從不遠處緩緩行來,衙門口空無一人看守,大門緊閉,顯得十分冷清。
馮鎖爺指了指石階上擺放的大紅鼓,帶有命令的口吻:“小子,你給我去擊鼓。”
說著,上去站在門口。王子平則按照吩咐,走到大紅鼓前,拿起插在之上的兩根粗大的木棒,使勁擊打鼓面。
陣陣鼓聲,響徹天空。
大門忽然大開,從里面走出四個腰胯大刀的衙役。其中一個瞪眼豎眉,狠厲的道:“是哪個刁民,膽敢在外面敲驚堂鼓啊?!”
王子平抖了抖身子,壯起膽來:“是我。”
那個衙差提了提腰帶,左搖右擺地朝王子平走過去。走近他之后,面露狠色,大聲的道:“小鬼,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呢!想進大牢,想蹲一蹲監獄呀!”
王子平剛準備回答,一旁的馮鎖爺也走過去,低沉的聲音顯現出他的年齡和性格:“你們縣衙就是這樣對待老百姓的,原來以前都是做給我看的,這才是你們的真實面目吧!你們縣太爺,趕緊叫他滾出來見我!”
那個衙差以及另外三個一見馮鎖爺,立馬畢恭畢敬的道:“馮老爺子,您怎么這么早就回來啦?老爺這會兒還在家里,沒過來的。”
馮鎖爺眉頭一皺,問道:“聽說你們抓了李五麥面粉作坊的老板,是嗎?”
那個衙差看到馮鎖爺就像是小鹿看見老虎一般,腿都軟了,半句話也講不出來。
有一個衙差也是慌張的不行:“馮~老~爺~子,我們~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那個~那個~面粉坊的老板~和最近~最近猖獗的~盜匪~盜匪是一伙的,我們~我們~沒有冤枉好人。所以,老爺子,你還是甭插手啦!”
馮鎖爺脾氣一火,大聲的道:“那個‘犯事的人’是我的朋友、好兄弟,他的為人我是很清楚的,他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去,把盧知縣給我叫出來。”
一個未吱聲的衙差轉身跑進衙內,不用猜肯定是去喚盧知縣了。
李乾忠偷笑了一下,心想:真是老將不出馬,一出頂使團。看來這個盧知縣和馮鎖爺有什么特別的關系吧。
王子平也被這一幕給驚住,咧嘴得意。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一個身著官府,體格肥態的人連步帶跑,來到衙門口,后面跟著的便是剛剛跑進去的衙役。
那個盧知縣一臉的贅肉,肥頭大耳,笑起來比哭都難看,丑的真叫難看。見到馮鎖爺,立馬下跪,恭敬地拜道:“恩師,您老今天怎么有這個閑空來看望學生呢?學生來見遲了,還請恩師恕罪!”
盧知縣頭叩在地上,一動不動。沒想到竟然能看到堂堂一縣的父母官也有敬怕的人,這個場面真是難得一見。
馮鎖爺看都沒看他幾眼,直接撂下狠話:“聽說了你抓了李五麥面粉作坊的老板,馬上把他放了,他是我的摯交。”
盧知縣愣住,半響沒有吭聲,然后吞吞吐吐:“這...這...”兩個手下連忙攙起他,他差點沒站穩摔啰。
馮鎖爺強調了一遍:“沒聽清楚嗎?我讓你放了李五爺,難道還要讓我再講一遍嗎?”
盧知縣嚇得臉色鐵青,心里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愿意,也不敢說出口。
恩師竟然和我的死對頭是摯交,那個挨千刀的處處和我抬杠,竟能夠攀上像我恩師這棵大樹·看來是我低估他呢!
手下推了一下陷入沉思的盧知縣,盧知縣立馬擺出“請”的姿勢,諂媚道:“恩師,您大駕光臨,請到寒舍坐一坐,學生還請您賜教。”
馮鎖爺甩了一下長袖,手往身后一披,徑直朝衙內走去。
李乾忠和王子平也跟著進去了,后面的四個衙役進來以后關上大門。
王子平有些擔心地回頭望了望,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這是一種深入虎穴的敏感神經察覺力。
盧知縣的府邸就在衙門的后面,從審堂穿過就是了。
馮鎖爺感嘆道:“想當年我為這滄州父母官的時候也住在這里,是被迫的,只有這滄州的府和衙是相通的。唉~這都過去十多年呢,勾起我在這度過的回憶。”
王子平湊上前去,有些難以置信:“馮爺爺,您以前是我們滄州的縣太爺!?真的嗎?!”
馮鎖爺摸了一下王子平的頭,露出燦爛的笑容,道:“真的,爺爺我以前可是殿試武狀元,皇上親自賜封的直隸提督。”
王子平嚇得目瞪口呆,緩過神結巴起來:“馮爺爺,原來您...您以前...這么...這么厲害啊!是直隸...直隸...提...提...督......”
盧知縣眼里自始自終就只有馮鎖爺一個人,連鶴云堂的李乾忠瞥都不瞥一眼,在馮鎖爺的旁邊小心伺候著,一會兒讓他注意腳下這個,一會兒又要注意那個,把馮鎖爺當成一個泥菩薩,生怕摔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