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蜀犬吠日,一派胡言!”隨著一道中氣十足的斥責聲,一位身著黑色長袍的鶴發老者,領著一男一女兩個先生從禮堂的門口走向講臺。
讓人感到意外的是,這位老先生的腦袋后面竟然還拖著一根長長的辮子。前些年無論你愿意也好,不愿也罷,辮子都要隨著皇帝被打到一起剪掉,成為封建王朝的陪葬。近年來洋人的文化在國內大肆傳播,也就沒有幾個人再留那根不便的金錢鼠尾。
李子任饒有興趣地看著這位老者快步走上講堂,將方才慷慨激昂的夏板倉逼退,普通一棵嶙峋的古柏,矗立在講臺上。
“老夫湯生,乃是湘畔書院的文學院院長”簡短的自我介紹中,透露出來的是一股強大的氣場與力量。
“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今日夏板倉就差指著老夫的鼻子罵,戳老夫的脊梁骨了。若踩人捧己便是他理學院的精髓,那這理學不學也罷!”
“方才夏板倉所言,乃是大謬。我之文學,從來不為寫得假大空的錦繡文章而已,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被你夏板倉丟到哪里去了!”說完,湯生瞥了一眼夏板倉,又緩緩開口說道:
“文以載道,所謂文章不過是講理的工具;而文學院所學者,乃是治國的方略?!?
“我們為什么落后于洋人,若是從表面上來看,是無堅船利炮,無重工機械。但你夏板倉真的覺得,將洋人的那些東西都搬到華夏,華夏便能贏的過這些列強了嗎?癡人說夢!”
“前朝的李鴻章大人不是沒有試過,辦軍工廠,組北洋艦隊。當年我華夏的北洋艦隊,乃是亞洲第一水師。炮不可謂不利,船不可謂不強,但結果呢?對上一個彈丸之國,就敗的一塌涂地!”
“在三元里,僅靠些許村勇便能將英吉利人打出廣州,他們有些人用的,乃是糞叉草叉;而大清的火器雖不及英吉利人,但火槍火炮乃至兵丁在數量上可是英吉利人的數倍,他們可比三元里的村勇強多了,但結果呢?洋人的大炮一響,兵丁如鳥獸散!后來英吉利人再打過來的時候,皇帝都逃到熱河去了!”
說完,湯生憋的臉紅脖子粗,于是重重的錘了幾下自己的胸口,引得一陣咳嗽,方才好些。
“因此,咳咳,在老夫看來,華夏最大的問題不是工業落后,而是骨頭斷了,我們的脊梁骨斷了!”
“我文學院所學之物,就是要將這斷掉的的脊梁骨接上,讓華夏的腰桿子再挺起來!我文學院所傳所授不是文章,而是文骨!”
說完,整個會場陷入了死一般寂靜。方才被夏先生煽動起來的學生們,如今像是被一盆冷水澆滅了沖動的情緒。
“這就是你們進入書院的第一課”,院長梅攸凰蒼老的聲音從禮堂角落的黑暗中響起,刺破了這份寂靜,“你們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決定要入文學院,還是理學院。當然,志愿可以更改,只要你們跟得上?!?
“下課!”梅院長說完,自顧自的走出了禮堂門口,先生們也跟著退去,只留下一群學生們呆坐在原地,沒有一個人有離開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