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火山脈之上火紅的層云如海波蕩，周圍延伸開來的盡是黑沉的雨云。

三千年的歲月流逝，給這片大陸帶來了極大的變化。

陸地漸縮，妖族死傷慘重，人族茍延殘喘。

如果說，一段時光為一本書的某一篇章的話。

那此刻的滄海界，儼然是最灰暗的篇章。

月與陽三千年不見，過往的歲月早已不再掛在穹天之上，似乎連世界本身，都不再眷顧妖族了。

......

按照記憶中，風傷妖君所囑咐的禁區，熾清清的別院所處地在心中規劃好線路，陳鹿夢雙手負在身后，帶著一襲霓裳羽衣的紅發佳人，緩緩踏在青石小路上。

時間似乎偏愛妖族，給予他們修煉超凡的道路、給予他們崩山裂海的能力、給予他們青春永駐的容顏。

陳鹿夢心中有些恍惚，稍稍回眸看著左顧右盼，似劉姥姥逛大觀園般的熾鳳翎。

她的面龐青春依舊，身上也未有暮氣，一身霓裳極襯，歲月似乎并未在這位傾城佳人的身上留下多少痕跡。

他心中有著感慨；滄海界雖對于凡人說極其寬廣，但對于他這種小位面中的巔峰存在而言，還是小了不少。

九九滄海一重陸，從這一重陸便可以推斷滄海界的大小了。

縱使是這般渺小的位面，生靈所生活的條件，也遠比他曾經經歷的世界好上許多了。

眸中如水瀲滟，腦海中重重影像不住播放；那是無窮生靈的血與淚，交織而成的史詩。

他們遵從空間的統御，從抵御外敵、掃清內亂、拼命成長，再到最終超脫空間，為爭奪至高，曾經最親密的朋友也輕易反目。

視角投向天穹，他心中輕笑，神色中飽含復雜：“一眼便可望至四極的大陸，能有多大?！?

便是這般不大不小的大陸，只因處在世界環中，一切的一切，在外魔未臨之前，都比他曾經的世界優渥。

站在楓火山脈最高處，藏寶閣五層，以風傷妖君的境界，便能遙望東南西北四處戰線。

而此刻的妖陸，也正是被此四處戰線所環繞，這四處戰線，正自代表著妖陸的范圍。

而風傷妖君，僅有他此前八成的實力。

若他恢復八成的實力，紫炁玄瞳恢復至極巔，莫說四極。

陳鹿夢的眸子深沉，回想古妖庭天穹中，那仿佛永遠暗沉的黑色雨云。

“連魔氣，也能看透吧。。”

如墨般的眸子輕闔，陳鹿夢不作多想。

實在是未知的壓力，壓的他有些精神緊繃，不得不將自己所擁有的底牌，一一對比，換算勝率。

“日月不存，難以斷定滄海界究竟是星球還是大陸，問問熾鳳翎或許不錯？”

“也許這顆星球、大陸之外還有別的生命行星，如曾經那般。?！?

眸光閃爍，陳鹿夢放緩腳步，并肩在霓裳佳人的身側，唇齒輕啟：“滄海界，或者說我們此刻所處的地方，是一片大陸，還是一顆星球？此地之外是否還有別的，如這里一般有生命存在的大陸或星球？以你曾經的實力，應該也有所嘗試吧？畢竟你說過，你為了突破飛升，曾前往世界壁障所處之地。”

熾鳳翎彎彎的柳葉眉微皺，明潤的眸子中露出沉思的神色，她有些遲疑，緩緩開口道：“主人，鳳翎曾經在二十一萬星之時，嘗試過突破從地底傳來的莫名牽引之力，并成功突破至宇宙中?！?

“從外宇的極遠處回首，我觀察到我們所處之地，呈現為一字型的大陸。”

“哦，大陸嗎？現在倒是有幾分曾經修仙小說里異界的意思了?！?

陳鹿夢心思微動，面上泛起笑意。

“讓我不能理解的是，圍繞這片大陸的滄海，并未從邊界處垂落進宇宙之中，反而是被某種透明的屏障阻擋了一般，一直環繞在大陸中?！?

熾鳳翎紅白分明的唇齒吐出春風般的音節，圍繞在陳鹿夢的耳邊。

“某種屏障？或許是世界規則?！?

陳鹿夢輕輕略過這個信息，對于此界了解太少的他，此刻無法推斷。

“而據我之前聽老師講述過的信息，古妖庭這么多年，到我之前，共有十八位妖皇；除卻入魔的邪均，以及早早埋藏在深海極淵中的勝遇妖皇，還有十六位之多的妖皇；而這些妖皇，有不少是在退位后音信全無，據老師說，他們應該是帶領自己的部下，去外宇中尋找別的落腳處了?！?

“那你遇到過嗎？”

陳鹿夢對這信息有著驚喜，也有著疑惑。

畢竟，這些遠走外宇的妖族，也是一股可以凝結的力量。

疑惑在于，為何當初抵御外魔的時候，熾鳳翎和風傷，沒有將他們這股力量帶回，共同抵御。

陳鹿夢問出這個問題后，熾鳳翎溫潤的碧綠瞳孔微縮，眼中有種化不開的凝重：“主人，鳳翎是有遇到過，只不過，我途徑的四顆有生命活動的行星之外，都被一種化不開的黑氣包裹了，我遠遠站在氣層外觀測，一個活著的生靈都沒有，大地上全是殘垣斷壁?！?

“黑氣，不會是魔氣吧？不是只降臨在妖陸嗎。。。”

陳鹿夢沉吟，突然瞳孔微縮，連忙詢問道：“你嘗試飛升是在滄海紀哪一年？”

因為序列修改記憶的聯系，熾鳳翎瞬間明悟了陳鹿夢的意思，她沉聲開口：“我的老師，禍央，為上任妖皇邪均手中的第一戰神。而我，在三十六尊魔像降臨之前，滄海界第八紀七千五百年末，便進行了那次嘗試?！?

言罷，她碧綠的眸子中思索之意也漸生，聰慧如她，不會不明白此間蘊藏的意思。

只不過當年的事故實在是來的太過迅猛和突然，他們來不及思考，便被命運推搡，進入了殘酷的戰場。

再未探清外魔的真相前，熾鳳翎便壯烈殉國了。

此刻經由陳鹿夢的問詢，她也意識到，在封魔之戰發生前五百年，外魔便隱隱有侵入此界的跡象了。

“是滄海界誕生之初便存在的魔，沉寂八萬多年爆發？還是提前五百多年埋藏的信標最后牽引本尊降臨？”

陳鹿夢眸光瀲滟，心思滿是深沉。

不待他多思考，一人一妖的腳步雖放緩，但是時間推移下，他們已經來到了內院中，外觀通紅，院墻中安著一扇暗紅木門的別院前；這是牛妖風傷囑咐過他不要再來的，熾鳳翎的居所。

“算了，先把手頭的事情結束，再把該做的準備做完，這些不是現在我該考慮的?！?

陳鹿夢的眸光恢復平靜，他的面上波瀾不驚；他早已經習慣這樣的思考方式，縱使身旁僅有完全服從于他的熾鳳翎一妖。

雖然因為封印的緣故，很多過往的記憶都被無形的鎖鏈封鎖；但是這些習慣，是在絕望與血、背叛與黑暗中，不斷摸索出來，且刻在他骨子里的，早已成為了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骨肉分明，溫潤飽滿的指節，輕輕附在暗紅的楓火木大門上。

“篤篤”

有些沉悶的敲門聲，回蕩在別院外的青石走道間。

空氣緩緩流動，但是別院中并未有回應。

陳鹿夢耐心的再次敲門，這次比上次更加用力。

“篤篤”

敲門聲不住回蕩，在這略顯空曠的走道間，貼合上一次的回聲，敲門聲似乎變得大了許多。

見里面的妖，還沒有回應，陳鹿夢有些無奈，緩緩嘀咕道：“幾千歲的小娘們，還有脾氣了。”

不用猜也知道，到了熾清清那個層次，有誰在外敲門，一感知便知曉了，純粹還是在為昨天深夜的事情置氣。

“嗯？”

陳鹿夢心中危險預警突然響起，他既驚悸又無奈的騰轉身軀，躲避突然從門前刺出的紅色勁氣。

“你說誰是幾千歲的小娘們？”

清脆如銀鈴般的聲音響起，只不過相較昨日，多了些沙啞。

陳鹿夢癱倒在地，力量恢復少許的他只能以這種丑態躲避攻擊；只不過來人，哦，來妖，并沒有跟昨天一般，有殺他的意思，所以他還能躲避。

他無奈的輕笑，開口道：“你與其跟我糾結這個，不如看看我把誰帶過來了。”

雙手撐地發力，陳鹿夢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明亮的眸子投向洞開的院子中央。

一個身穿金絲華服，面容俊俏，眉眼中透著些許悲傷和怒意，和熾鳳翎如一個模子刻出來般的姑娘，站在池塘的旁邊。

她起先有些憤怒，冷笑著將抬起的左手放下，目光投向臭男人旁邊。

明亮的目光移在那道紅衣倩影身上，熾清清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眼中盡是不可思議之色。

“怎么樣，后悔對我動手了吧，你昨天要是把我給殺了，今天你就見不到你姐姐了?！?

陳鹿夢眉眼彎彎如月，溫潤的眸子中露出調侃之色。

“不，不可是姐姐，當年那么突然，她根本沒機會留下后手。。。等等，原來你是人類？呵，真是厲害的偽裝，堪稱天衣無縫，居然能瞞過我的眼睛。你身旁所謂的我姐姐，也是你施展的障眼法吧？真是厲害，倒是我小覷你了?！?

熾清清起先是不可置信，身體不斷顫抖。但隨即又恢復了冷漠，只不過這次，增添了許多殺意；原先如銀鈴清脆的聲音，也開始變得冷漠起來。

陳鹿夢有些啞然，看著熾清清的身上又泛出紅光，一副要動手的樣子，連忙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熾鳳翎。

熾鳳翎微微頷首，紅潤的唇瓣輕啟，齒若編貝，聲音如春風般拂過：“清兒，姐姐回來了?！?

熾清清整個妖一愣，如遭雷擊，呆滯在原地，赤紅的眸子中，水霧氤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