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一二樓是客人聽書看歌舞的場所，三樓便是文人雅客會集之地，浩歌狂嘯，浮白載筆，不輸一二樓熱鬧。

唯三樓一雅間，青帳靜放，余香裊裊，若不是有輕磕茶碗的聲音，還真不知里頭有人。

“玉壺軒的茶果真名不虛傳——香如蘭桂，味如甘霖。”江賀小酌一口，贊道。

“玉壺軒老板也是個講究人。茶碗用的是越州窯制，越瓷青茶色綠，青則益茶。”裴景意修長的手指拿著茶碗，在眼前轉來轉去仔細端詳。

江賀認可地點點頭:“這青禾鎮還真是臥虎藏龍，小小茶樓制茶精湛，尤其是茶的精華沫餑——煥如春雪，燁如春敷。就連一個農家女也是身懷烹飪神技，別具匠心。”

說起農家女，江賀想起什么似的，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是如晦傳來的信:“喏，有關祁春明的都在這里寫著了。”

裴景意接過來細細看下去，上面先說了當年楚霜和死嬰一齊被一口薄棺草草埋葬，可經調查，棺木里并沒有死嬰的尸體。

楚霜誕下死嬰后，跟隨其多年的奶娘因偷竊被趕出府。出府后的行蹤難以得知，只知道最后死于瑜洲月芒縣。當年月芒爆發大疫，奶娘一個外縣人染病后，就被當作試藥人，在當地卷宗中記載了這些試藥人的姓名、戶籍等，可以確定奶娘死于疫病。

當年月芒縣幸存的人，也提過奶娘確實抱著一個嬰孩，但染病后，嬰孩就不知所終了。

而祁春明的父母正是月芒縣人，爆發疫病時，祁家父母趁著騷亂帶著女兒祁春華逃出月芒。約半年后，在青禾定居，此時又添一女——祁春明。但祁母從月芒縣逃出來時，并沒有身孕，更不可能在半年內有一個女兒。

現在只能確認祁春明不是祁家父母親生的，但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她是楚霜的女兒。

不過，信的最后提到當年給楚霜接生的產婆，產婆說楚霜的女兒屁股下有一塊胎記——那是好命格啊，是含著金鑰匙出身，衣食無憂、家底豐厚的上品命格。可惜了，剛出生沒幾個時辰就咽氣了。

看到信的最后，裴景意臉色凝重，陳年舊事有很多蹤跡難以追尋，況且趙珣楚霜之女是罪臣之后，提起此事種種，大多數人緘默其口，難以查詢。

江賀看他有些愁眉苦臉，不經意提了一句:“依我看，祁春明八成是趙珣之后，現下只要知道她到底有沒有那塊胎記，就能最終確定了。”

提起胎記，這個位置，屁股下……

裴景意看著遠處桃花溪雕梁畫鳳的畫舫的眼突然就抽了一下，收回目光時，看見了茶館底下騷亂的人群，人群中心是著綾羅綢緞的公子哥和一身粉嫩的少女，外頭一圈人指指點點，看著熱鬧。

往旁邊偏偏視線，就看見人群之外幾步遠的位置，春明和一個憨漢男子正在說著什么，一身鵝黃色，比往日的粗布褐衣看起來活潑明亮多了。

然后，就見春明撥開人群，沖了進去。裴景意收回視線，繼續品著茶。窗外送來一陣風，吹得青帳飄揚。

裴景意無奈輕嘆，沒二兩本事，就好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