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中,他聽見噠噠的腳步聲,利落輕盈,由遠及近。他知道此刻自己必須醒來,可以看到他要找的答案,但是他仿佛被一雙無形的手緊緊地按在桌上,動彈不得。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掙扎,汗流浹背,才終于睜開了眼睛。他噌地一下站起來,看見一位姑娘的背影,正在緩緩走上樓梯,桌上整整齊齊放著一副空的碗筷。
“姑娘留步。”聽白大聲叫她。
那姑娘的腳步停了下來,默默地站在樓梯上,就那么安靜的站著。
聽白離開桌子,移步到她身后,不緊不慢地說道:“在下聽白,久聞念姑娘大名,不知姑娘可否賞臉與在下一同飲茶,吾妹很想和您交個朋友。”
那姑娘微微將臉側(cè)朝后方,他看到她側(cè)臉微微一笑,然后整個身子轉(zhuǎn)了過來,她低目屈膝頷首向聽白致謝:“謝謝公子相邀,小女子前幾日身體不適,今日好轉(zhuǎn),剛想去找令妹說說話。”
聽白站在原地,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笑,可以說,他什么都沒有做。他像被施了定身術(shù)一樣,用力地睜著眼睛,看著那姑娘,聽白的瞳孔黑亮清潔,里面透著一張熟悉的完整的美麗的面龐,準確地說,是予棠的面龐。
“公子,公子,你在聽我講話嗎?”念姑娘偏著頭好奇地看著他,手在他眼前晃蕩。
聽白這才回過神來:“哦,不好意思,在下失禮了。”聽白拱手道歉,突然想到什么,接著說,“哦,姑娘若不嫌棄,可在樓下稍坐片刻,洛青應該快下來了。”
念姑娘微微點頭,邁著輕盈的腳步坐在了聽白對面。聽白泡茶的右手止不住顫抖,他尷尬地用左手使勁握住右手的手腕。
“公子,你還好吧?”念姑娘察覺到他的緊張。
“沒事,可能是昨夜沒有睡好。不打緊。”聽白趕緊解釋。
念姑娘抬手衣袖遮唇,輕輕地笑著:“公子,睡在房間的床上可能會好一點。”
聽白不好意思地低下腦袋,她分明就是笑話自己昨晚醉酒,趴在樓下桌上睡了一宿。
周圍空氣仿佛凝固起來,聽白腦海里全是問題,可他不知道該問誰,怎么問,這些謎團到底該怎么解開。這時洛青伸著大大的懶腰下樓了,這丫頭好像沒有筋骨,軟塌塌的。
“二哥。”洛青揉著惺忪的睡眼喊聽白。
念姑娘聞聲轉(zhuǎn)身。
洛青瞇著的眼睛一瞬間瞪地巨大,嘴巴張的更大。她看看聽白再看看念姑娘,眼珠子在兩人中間來回游走,聽白一臉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洛青腦袋一懵,這該怎么稱呼?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聽白完全沒有接收到洛青的求救信號。她只能壯著膽子走過來,緊張地都快手腳并用,她最終還是選擇避開念姑娘的眼睛,笑瞇瞇地盯著聽白,說:“哥,這位是?”
聽白拉開旁邊的凳子示意她坐過來,說:“這是念姑娘,你不是一直在找她嗎?”
洛青表面笑著打哈哈,把頭扭過一邊就齜牙咧嘴地小聲罵聽白:“我也不知道念姑娘就長這樣啊,這什么情況?”
聽白無奈地聳聳肩攤攤手,好像在說:別問我,我也很懵。
念姑娘微笑著頷首點頭,朱唇輕啟,細語微言,她是個如水一般純凈的女子。她說:“青兒妹妹,前幾日我偶感風寒,今日已痊愈,就來樓下找你。哦,對了,妹妹你還沒吃早餐吧,小二出去打酒了,那邊餐桌有早餐。”
洛青尷尬地笑笑,拿了早餐就狼吐虎咽地吃力起來,她還沒有從這件詭異的事中緩過神來,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不一會,店小二打酒回來,開心地跟大家介紹今日的酒有多香醇。聽白對酒不感興趣,只是覺得身子疲憊極了,他打算回房去睡一會,最近也不知道為何,雖然每晚都睡的很好,但洛青一天比一天起床晚,自己也好像天天都很困的樣子。
不知不覺他躺在床上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是傍晚,他點燃燭臺,微弱地火苗搖擺了幾下安定下來,燭光太暗,在燭光的照映下紫色的小花似乎變成了紫黑色,他打開窗簾,站在窗前看夕陽西下,看月亮升起,看繁星滿天,是的,每一顆星都有他的軌跡,而每一個人都有他的使命。
聽白不是沒有想過,老頭說的結(jié)界就是這個客棧,念姑娘就是予棠,而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去了關(guān)于以前的所有記憶。如果真是這樣,那應該感謝老天讓他們相遇,至少他可以親眼看到她的新生活,哪怕一切都與他無關(guān),以后也不會有關(guān)。
洛青性格像個男孩子一樣,她很快就和念姑娘混熟了,后來念姑娘告訴她,念姑娘姓念名微,在這里等待一位相愛的男子,迎來客棧是他們之前約定好的地方。洛青被他們的愛情感動地稀里嘩啦。坐在角落里的聽白默默喝茶,她已經(jīng)有了戀人,真好。
他們一起在客棧生活了很久,聽白從沒想過,能再次和予棠重逢,甚至可以每日一起吃飯,飲茶,看她和洛青像以前一樣開心地打鬧,念微每次都對他笑,喊他白哥哥,白哥哥……這樣的生活真好,如果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又該多好。
可是萬物都在變,沒有什么是一成不變的。哪怕是星星的軌跡,每晚都是不一樣的。
聽白最近越來越困乏,終于在一日午后,暈倒在自己房間門前。他倒下去的時候,洛青正在和店小二說著話,念微剛打開房門走出來,她看著他的眼睛,他顫顫巍巍,她的身影在他的眼中變得模糊,傾斜,顛倒。他沉沉地倒下去,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