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眼道長，哈哈一笑道：“好好！姑娘好！明善吶，你這書讀的。不如這個小姑娘的見識。拘泥不化，迂腐的很。”

明善拱手道：“弟子......”

“剛我過來，正聽見你們二人的幾句談話。你對師傅的心意，為師自然明白。尊師重道，人之常理，然尊重在心，而非形式。世間萬事萬物，皆有自然之道，不惡意傷害生靈，不強迫他人意愿，不違人倫天理，與人為善，知善為善，順應自然。”瞎眼道人說完，看著明善的眼睛。見他眼光猶疑，知道這個徒弟，天資極高，但知識的累積還遠遠不夠。特別是人生閱歷。有些書看的多了，教條規范入了心，又不知道該如何指導于言行。拘泥不化。這一點也正是他內心憂慮之事。明善這孩子書讀多了，而不知運用。不但無益，反而成為束縛思想行為的枷鎖了。把天性中的靈性給固化住了。

明善拱手而立，說道：“是，師傅。”

瞎眼道人道：“師傅給你上次布置的新學問，你有思考過嗎？”

明善道：“弟子愚魯，請師傅指點。”

“好，既然如此，師傅就給你安排個功課，”瞎眼道人輕捻白須，說道：“在接下來的三個月，你放下書本，走出道觀。師傅要你去找元鐵頭拜師，學習他的箭術。”說完，對著香兒微微點頭，轉身而去。

香兒一旁聽見這個道人老爺爺這樣安排，極是高興。

而明善則是糊涂了。不清楚師傅怎么突然布置這樣的學習功課。但是跟隨在師傅身邊多年，明善清楚師傅是個心胸極其豁達包容的人。既然這么吩咐，定然是有他的深意。

明善正皺著眉頭思索。旁邊的香兒咯咯笑道：“明善哥哥，你師傅真是個大好人。哈哈，我去跟我爹說，以后我們一起學箭。”

明善看著香兒笑的眉毛眼睛一把抓了。也忍不住笑出了聲。道：“香兒，你爹他愿意教我嗎？射箭好學嗎？”

香兒咯咯笑著說道：“當然肯教了，哪有不肯的，不肯我擰他耳朵。呵呵，至于好不好學，你肯定能學會，你這么聰明。嗯，”說著點點頭又道：“你肯定可以的。”

明善平日里極少與人玩鬧，更不要說女孩子了。道觀之中，師傅，師兄，香客說話都是禮貌得體的。至于家里也都是對他疼愛照顧，與這香兒全然不同。與香兒說話很是輕松愉快。

兩人正聊的起勁，有些客人陸陸續續的都回去了。

孫福伯見人不多了，就開始收拾院子，把篝火拿碎石堆蓋住。見香兒正說射箭，射這個，射那個，不免入了耳朵。見是自己小主人的朋友，就拿了兩把凳子過來。說道：“孫少爺，你們坐凳子上，石頭太涼了。”

“多謝孫福伯，孫福伯，這是我朋友香兒。香兒這是我的孫福伯。不過其實我應該叫孫福爺爺的，因為從小叫順口了，沒改過來。”明善話不多，很少這樣仔細的介紹一個人。

香兒馬上行了個禮叫道：“孫福爺爺好。”

孫福笑道：“姑娘不必客氣。姑娘請坐。剛聽你們說要學箭是怎么回事？”

明善見孫福伯相問，就一五一十的把剛才師傅布置的功課詳細說了一遍。

孫福聽的極是認真。聽完就看看小姑娘。

香兒聽這個孫福爺爺問的很是仔細，生怕他反對明善哥哥一起學箭，就說道：“孫福爺爺，我爹爹的箭法，明善哥哥見過的，一箭可以把野豬射穿心臟。不過實際上我爹因為那天擔心明善哥哥有危險。就射的心臟，還連射兩箭，他平時射獵物都只射眼睛的。”

“孫少爺，你怎么會見過射野豬？”

明善于是又把自己采藥遇到野豬，蒙元鐵頭父女相助脫身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聽的孫福不住的念佛。趕忙給香兒謝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這一下對香兒心生了無限的好感。

“呵呵，孫福爺爺不用客氣的。”香兒有些不好意思。

“香兒姑娘，你說你爹射獵物是射眼睛，是怎么回事？”

“是的，孫福爺爺，因為射眼睛不傷皮毛，皮毛好才能賣個好價錢的。”

“哦，是這樣！你爹爹射到過什么獵物，請你說說好嗎？”孫福對香兒由衷的加了客氣。

“射過什么呀？那可多了，錦雞，穿山甲，林麝，野豬，”香兒一邊說，一邊比劃著，心里甚是自豪。

她一邊說孫福一邊嗯嗯也應聲著，說道：“還有嗎？”

香兒驕傲的說道：“當然還有了，好多頭黑熊，我知道的還有兩只豹子，還有三只大老虎。還有很多其他的。說也說不完。只要是我爹爹想射的，都是一箭就行！而且都是一箭穿透眼睛。我爹爹有個稱號，叫元一箭。不過我爹說，虎豹只要不傷人，他是不射的。哦，對，還有天上飛的隼，鷹，金雕，我爹要射也是一箭，不過他也不射它們。”

孫福不解的問道:“為什么不射它們？”

“我爹說，這些虎豹，鷹隼雕，都是地上跑，天上飛的英雄。不能無緣無故的傷害它們。那樣是不對的。”

明善和孫福都點點頭。孫福心中更是大喜，心里似乎明白了道長的深意。對明善說道：“孫少爺，元英雄和香兒姑娘對你幫助如此之大，你應該早點給老孫頭說的嘛，我們理應登門感謝的。明日我陪你一起去，多多謝過元英雄。多備禮物，拜師也要端端正正，誠心誠意的拜師嘛。”

香兒原本擔心這孫福爺爺反對明善哥哥學箭，既然不反對，早就很高興了，馬上搖手道：“孫福爺爺，不用禮物的，不用，不用。我也要學箭的，明善哥哥一起學就好了。我爹不會要禮物的。”

孫福點點頭道：“香兒姑娘放心，老孫頭知道該如何做，明日巳時一刻我和孫少爺一同去你家里。請你和你爹爹先通報一聲，好不好？”

香兒見孫福爺爺說話越來越正式的，倒也不敢隨意亂說，認真應道：“好的，孫福爺爺，我一會回去就跟爹爹說。”

“香兒姑娘，你家離此地多遠，怎么走？”孫福又問

“孫福伯，路徑我都清楚的。我上次去過已經已經默記了多次，可以找到的。”明善見孫福問，馬上答道。

香兒聽明善說默記自己家地址多次，微笑著看看明善。

“香兒姑娘，老孫頭耽誤你這么久，天色也不早了，我讓人送你回去。”

“孫福爺爺，不用的，這點路，對我來說沒什么，我自己走就可以了。給我個火把就好。”

“香兒姑娘，這你聽老孫頭的，要是不讓我安排，晚上我可睡不安穩了，你可要幫幫老孫頭。”孫福笑呵呵的說道。

香兒知道再推就不大好了，看了看明善，見他笑瞇瞇的不說話，就嗯了一聲答應了。

孫福又給香兒用干皮紙包了一大包羊肉。還有一大包果品。給她當零嘴吃。再請陳忠父子幫忙送一送香兒。又囑咐了幫忙再認一認路。明天帶禮物的時候也可以一起幫忙上門。

香兒和明善打了招呼，就和陳忠父子，一路回家，自去和爹爹去說。

孫福見香兒回去了，就帶了明善，找老陳醫官商量此事。老陳醫官聽聞此事，稍覺驚異。不過老道友能如此安排，定然是有其道理的。再則這元英雄對自己曾外孫有解困之德，這登門相謝是理所應當的。兩位老人相商已定，立即著手安排了一份大禮。就各自安寢。

老陳醫官起夜了幾次，一直沒有睡穩，寅時不到就起來了，讓人請來了孫福，要與他再細細商討此事。對于明善學箭法一事，老陳醫官心里細想之下，倒不確定，這是否是件好事。對孫福說道：“孫老親家，明善這孩子從外型，到氣質，以及身體體能都是學文的材料。道長主要也是授的儒家經典，近年加了醫道，教的武功是以心法為主，主在強身健體。其根本上說是防御為主。這箭法則是幾乎全部為攻擊性。乃是一種利器。利器，凡是利人者，反之被人利，我思之再三，心下覺得甚是不安吶。”

孫福聽老陳醫官如此猶豫，心下也是有些不定，說道：“不如我們二人前往道觀，與道長一同計議計議？”

老陳醫官想想也是，二人帶著陳忠父子和明善，打著燈籠就直奔道觀而來。不想到了山門，明心正拿了燈籠在門口等。二人不想瞎眼道長竟能知道自己要來。不免嗟嘆。

明心說師傅讓他領著明善自去休息。請二位老人家自上平頂。

到山頂平臺上，瞎眼道人正在打坐。見二老到了。趕緊請入座。只是微笑不語。

老陳醫官拱手謝罪道：“道長恕罪。”

孫福也是拱手謝罪道：“道長......”

“二位老友何必客氣，”瞎眼道人拱手笑道：“我們之間何談恕罪。二位愛護明善之心。我豈能不知。我又豈能不愛惜明善，”說著嘆了一口氣。繼續道：“不瞞二位老友，明善自入我門下，心中實在是喜愛。可以說喜愛之極，這越是喜愛，就越多了一份疼惜，多了一份疼惜則艱苦之務不肯與之，艱難之任不愿任之，艱險之地不敢放之，終日于平實之地安之，平穩之事任之，無險之境行之。長此以往，明善學業難達境界，不知何為善。明善不知如何善為。奈何？”

二老一聽皆默而不語。

瞎眼道人一甩浮塵，輕捻白須，又道：“我近日夜觀星象，深悟我師兄何以會贈福牌給明善，一是讓我能認出明善，福牌引導緣分自然親近。他知我所學俗世之學可為明善啟蒙，打下基礎逐漸加以雕琢。二則是我師兄乃道家玄門高人，已經算準明善有福澤綿長之運，既然如此，我等何必擔憂于細枝末節？鐵要鍛淬更堅硬，人需磨礪方成才。應該讓明善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學以致用，多多歷練，或能成就一番他的事跡。”

二位老人聽罷，深以為然。坐于道人兩側。靜看紅日初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