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46章 不念了

  • 小小村子
  • 洋宇光
  • 7245字
  • 2021-09-08 08:22:29

78、不念了

六月一日,全公社中小學的運動會在松嶺門召開。

沒上學的楊桃要看運動會,由姐姐領著。

楊輝坐在自行車大梁的木座上,被爸爸馱到中學,這是我弟弟第一次進學校。

午飯是四瓶汽水二斤爐果,四個人吃得好香,特別是楊輝喝汽水的神情,令人捧腹大笑。

第二天中午,天氣非常的熱,穿什么衣服都覺得多,我們幾個人跑去河里洗澡,進水涼出水冷,被風一吹,幾個人抱著膀子蜷著腿使勁地跑,各個弄得青臉紫唇的,哆嗦成一團,回到操場還噴嚏連連。帶隊的蘇老師說:“都是吃飽飯撐的,像王守軍那樣,走路都沒力氣,看你們有啥勁頭瞎折騰。”

王守軍沒來參加運動會,他的百米全校跑第一。

松嶺門中學和小學共用的大操場上,在白灰粉畫就的臨時跑道圈外,各校的師生分段席地而坐。

下午,女子一千五百米賽,楊梓珍是奪冠的熱門人物。發令槍一響,她沖出起跑線一路領跑,博得掌聲一圈。經過本校的賽段,同學們全體起立,拼命地喊,每個人都拔高自己的聲音,“加油!加油!”。

最后一圈,她的速度絲毫不減,突然,布繩的褲腰帶斷折,褲衩滑下去的瞬間被手抓住,后面的人追近,楊梓珍一手抓緊褲腰提著,片刻的減緩后速度大增,就這樣第一個沖過終點。會場上笑聲、掌聲連成一片。

在回家的路上,男生不住地喊:“楊梓珍真牛B,提L褲子跑第一。”楊梓珍哭著罵道:“q德帶冒煙的!”

運動會結束,放假一天,爸爸帶回一瓶檸檬酸。用壓水井新汲取的井拔涼水、白糖、小蘇打、檸檬酸自己配制汽水。為了悶住氣兒,我跑去大姑家要來膠皮蓋的點滴瓶。這瓶檸檬酸是中學教導處的張主任送給楊輝的禮物,還說特別喜歡楊輝,要認干兒子。

一天的假期結束,楊梓珍沒來上學,接下來的三天都沒來學校。

有消息傳來,她不念了,跟她媽媽一起放豬。

田春芳說:“都是因為你們編的順口溜,人家沒臉來上學了。”

每天清晨,人們剛起炕,楊梓珍就開始開始吆喝:“松豬嘍!松豬!”晚上人們收工以后,進村就吆喝:“圈豬嘍!圈豬!”

豬群最亂,前面要有人壓著,后面有人趕著,最好左右都有人看著,豬群也有頭豬,還不止一個。一旦見到食物,前后左右的人以及豬的頭領都沒用,是一通亂搶。個人家的豬放出一天,中午可以省一頓豬食。豬,沒有不吃的東西,豬群所過之處,土地似被翻過,寸草不留。

我們幾個人磨磨蹭蹭地進了楊梓珍的家門,紛紛陪不是,保證不再喊順口溜了。楊志峰說:“上學沒啥用,還不如幫家里掙點工分。別在這勾引她,她本來就不愿意干活。都走吧,都走吧。”邊說邊推地把我們攆出大門外,對我們說:“你們順便告訴趙校長一聲,別來我家磨嘰,我家概不接待。”

學校的操場上立起一對籃球架,全木頭的,遠看是一根柱子上掛個大牌子。趙校長是個半拉子木匠,籃板是圓木鋸開拼接成的,刷了兩遍藍漆。場地的界線是玻璃酒瓶子底兒朝上埋入土中串成的,就為這,學生每人必須捐五個酒瓶子。

趙寶金犯了難,算上弟弟的共要十個瓶子。他家,燉點菜就放鹽。趙老板兒在白灰廠拉腳兒那會兒,次次吃飯前先給自己的菜碗加一羹匙鹽面子。有人跟他開玩笑,趁他不注意,先給他的菜里加一勺子鹽,他上桌習慣性的又加一勺。等他吃完飯,問他:“你的菜不咸嗎?”“不咸,剛剛好。”人們大笑,“拉到吧!我先給你加過一大勺子鹽,你這人沒咸沒淡的。”“我干活愛出汗,身體里的鹽都從汗道跑了,得補鹽。”他家連醬油瓶、醋瓶都不用。趙寶金去大隊部偷瓶子,他弟弟做掩護,裝進褲D里往外拿,一次偷兩個,也完成了任務。

第一批玩藍球的人是趙校長、我爸、寶三爺、高專干等人。第二批是村里的年輕人,經過趙校長的短期培訓,一個小隊成立一只籃球隊,捉對廝殺,趙校長任裁判,嘴里叼著哨子滿場跑,我們的叫喊聲都蓋過哨子。

大人玩的時間多在中午,大人的新鮮勁過去了,籃球到了我們手中。體委趙博的技術最棒,他給大家示范跨三步,哎呀!那腚擰的。

王守軍最近有點不對頭,不玩籃球,整天沒精打采的。

梨園中的甜梨泛黃飄香,密密麻麻的果子壓低枝頭,張嘴就能咬到。下課后,隔墻北望梨園成了一種休息。

籃球霸在趙寶金的手里,用一只胳膊夾著。眼望著梨,我來了壞道兒,趁他不注意,一腳把球踢飛,籃球直接砸到梨樹的樹枝上掛住。趙寶金說我:“跟我進去弄下來。”二人鬼鬼祟祟地邁過矮墻,跑向梨樹,夠不到籃球,我和他拽住果枝搖,這一搖籃球和梨一同下落。了不得啦!看熱鬧的學生似蜂子炸窩一般全跑進來,那道小墻都塌了。

人多手雜,生拉硬拽的咔嚓一聲,一根碗口粗的樹杈被拉斷,甜梨滿地滾。蘋果林里傳來一串尖利的叫罵聲,大家潮水一般退去,腿運動嘴也運動,啃得葫蘆半片的梨丟一路,紛紛逃進教室。回座位上全悶頭啃,很快吃光梨肉,梨核拿在手里,這罪證無處藏。

罵聲在接近,楊婆子肯定直撲這個班,火燒眉毛的危急時刻,楊老師喊了一聲:“放紙簍里。”班級的紙簍是墻角訂兩根大釘子卡住一個三角形的硬紙板。真是個好地方,貴在意料之外。

果然,楊婆子遍翻書包,梨皮都沒搜出一片。出門的時候直回頭,“奇怪,滿嘴巴的梨味沒有梨核,你們不干壞事,那日頭得從黑影兒出來。”她一走,大家笑得鼻涕、眼淚一把一把的。

楊婆子親眼看見的搶梨場面,心疼一路的殘梨,咬死說壞主意是我和姜宏偉出的,還說得有鼻子有眼睛的。

為了防止梨園再被搶,校園與梨園之間修起一道高高的石頭墻。學校的校舍要翻蓋,校園要擴大,新墻北移離梨樹很近,有果枝探過墻頭,為了不被偷,把探頭的樹枝全部截斷。

院墻修好以后,清理院子的活留給了學校,學校集合學生們勞動。鏟除棗刺墻最累最不好干,這活派給了我們班。別人勞動的時候,王守軍躺在樹陰下,頭枕著鐵鍬把,胸口一起一伏的睡大覺。多人到楊老師那里去告狀,楊老師招手把大家叫到僻靜處,說:“他一天吃兩頓飯,同學們都懂事不要聲張。”

回家我就把這事對爺爺說了,爺爺打個嗨聲說:“守義沒了以后,檁木全賣光,今年老婆子又病了。”爺爺停頓片刻又說:“病婆子自己說:‘該沒的不沒,不該沒卻沒了。’”

次日中午,我偷出家里的一個大餅子送給王守軍,他把手背過身后,不接只是哭。

送大餅子的人很多,楊老師說:“你們都懂事,不過大張旗鼓的,讓人家怎么好意思,有損尊嚴。一天兩個人拿,一人拿一個,排好先后次序,由我來轉交,不過要和家里打聲招呼。干好事,不要偷偷摸摸的。”

段老二拿大餅子,一次拿兩個,一個給王守軍,一個自己下午吃,不敢對他爸說,對他媽說了,他媽抬手就給他一個大脖拐,“二王B犢子,我說隔三差五的我一上飯桌,大餅子就光了。”

段老二家吃飯,一家子人就跟搶似的。

我拿大餅子,就是偷偷摸摸的。

中午放學,大樹臺上站著一男一女。男人留著短發,全白了,脖子上掛著一串青苞米棒子,他一動不動,低著頭。他是王守軍的爸爸。女人一頭亂發,頭低下頭發下垂,看不出面容。脖子上掛一串破鞋,那一串破鞋真叫個破呀。她是黑影兒的王玲花。

這時,王守軍走上大樹臺,把他爸爸脖子上的苞米棒子摘下來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把呆呆的爸爸推下大樹臺,然后低頭站在那里代父受罰。

王守軍不念了,回家放羊掙工分,趙校長去勸,他爸爸王連喜說:“上學,要是小隊給工分,我就讓他去。”

放暑假的第二天,東梁上傳來槍聲,一聲連著一聲,似一隊人不間斷地開火,正值夜深人靜、人們熟睡的時候。十四個人,人手雙槍,站成隊槍口朝天,一個接一個開火,二十八響驚醒全村的人。

次日中午,姜宏偉被火藥槍傷手,緊急去錦州住院治療。晚上,爺爺逼著我交槍,我梗著脖子不動,被爸爸一腳踢出兜里的一只手槍。黃銅的槍管、自行車鏈節的槍栓通道、皮條的動力、粗鐵絲槍架、彈殼與自行車輻條帽底火,槍被奶奶扔進灶火坑里燒毀。

男孩子玩的槍有幾種。自行車鏈節槍:鐵絲的槍架,尖頂鐵絲的槍栓,輻條帽裝火柴,槍聲小,玩著不過癮。氣門嘴輻條帽火柴槍:鋁絲的彈丸,可以多加火柴的磷頭,聲音較鏈條槍大,玩著不盡興。還有火藥槍,火藥是春節炮仗里扒出來的。所有槍的黃銅管都是買趙寶金的,三毛錢一捺長的一段。木頭槍身,黃銅管裝火藥,子彈殼屁股裝發令槍的紙炮子引火;彈殼后屁股扣去原底火,露出兩個小圓眼,紙炮子經常不過火引不燃火藥;還有紙炮子先響火藥后響,前聲小后聲大。

我和姜宏偉在一起琢磨,最后把子彈殼后屁股打穿,砸進自行車的輻條帽,輻條帽里放火柴頭磷粉當底火,槍身是嫁接鏈條槍的鐵絲槍身,彈丸是自行車的滾珠。

玩的時候,先裝火藥后裝底火,裝底火的時候,為了壓實磷粉,放進一點要用尖頭的槍栓頂實再放,直到磷粉與輻條帽口一平,這樣子槍槍不啞火。

姜宏偉把槍管攥在左手心用槍栓頂磷粉,一邊和人說話一邊頂,槍栓連著皮條,太大意了槍走火,一槍把二拇指與中指間的手掌打豁,傷成穿透手背的長條豁口,左手險些成了殘廢。

姜宏偉的傷好了以后,他帶領大家,在雜樹溝底追兔子,邊追邊開槍。

追兔子回來的時候,在大隊的苞米地里捉迷藏,一時得意忘形在加上人多,踩倒一大片苞米。楊大鵬撿起青苞米棒子堆成一大堆,狄支書被氣得吠兒吠兒的,喊道:“罰每個人二百斤苞米,秋后從小隊口糧里扣。”

人人回家沒得到好臉,挨打的不止一個,一口人半年的口糧,真扣的那一天,不定有多少人再挨揍。

大家決定離家出走,上北山過野人的生活。靠采野果打獵活下去,夏天住窩棚,冬天住山洞。北山背后有一個山洞,拿手電筒進去過,沒人知道有多深,冬天里面非常暖和。斧子鐮刀衣服都帶上,更重要的是手里有槍。看完電影深受啟發,不能沒有鹽。一群人去小賣部,互相掩護著一把一把地偷鹽粒。

三天后的中午,一隊人出發,姜宏偉偷出家里的小鋁鍋,我的長槍給了他,每人包里帶著鹽。我、趙博、李天驕、楊立和不去,約定好地點做內應,定期給他們偷運火柴和鹽,糧食不用備,夏天好說,秋天去地里隨便偷,儲存到山洞,冬天慢慢用。

沒吃晚飯就開始下雨,是電閃雷鳴的一場驟雨,停雨后天也黑了,好多人找到我,對于他們的問話,我一概回答:“不知道。”狄支書也來了,屁都沒問出來一個。我爸爸陰著臉始終沒說話,冷不丁連踢我三腳,我只好開口。

鬧明白以后,大人們開始商量辦法,街上有人大喊:“回來了,一群潮種都回來了。”

根本沒去后山,走到老牛道就住了腳,雨一下全跑進大喇叭洞。天一黑全后悔,還好有人帶著手電筒,雨一停都跑了回來。

狄支書趕緊宣布:“啊——,這,這,這糧食不罰,一斤都不罰。本來就是嚇唬嚇唬你們,也沒想真的罰。”寶慶新說:“狗P!不鬧騰一下,他真的罰,我還不知道他。”蘇老師睜半拉眼睛看不上我們,說:“飽飯撐的。”

寶三爺對躲在燈影里的寶慶強說:“兒子,別怕,爸爸不打你。你們去后山干什么?”寶慶強認真地回答:“打Y擊。”

暑假過后,開學的第一天,中午剛進校門,高年級的男生全部集合,被領進大隊的后院露天站著。人一個一個的被叫走,傻子都知道出了事,在心里各自清點著最近干過的C狗個式。趙校長在隊伍側面不停地走遛,絕不容許大家交頭接耳。人在一個一個地減少,趙博一走,我用眼睛的余光觀察,隊里還剩下姜宏偉、趙寶金、寶慶強、寶慶新、段興國、楊立春。我想:“惹禍兜,八成就在這里面。”

輪到我,走過小賣部的窗前,看見楊立和、寶春瑞、李天驕、二尕站在里面,其余的人都回了學校。

大隊部里,干部們都在。楊老師的愛人楊公A坐在椅子上,面對屋門,他身后是楊大鵬手里舉著半自動B槍。我站到桌子前,看見桌子上滿是火藥槍,只只都熟悉,都能叫出主人的名字來。

“說吧,最近都干過什么壞事,自己說出來,可以原諒你。”楊公A用手一指周圍的人,“其實我們什么都知道,就是看看你的表現。”看明白眼前的陣勢,不開口是不行的,我低著頭說:“偷過廟上的杏,把那誰家的倭瓜心里塞進大糞。”楊公A問:“塞那東西干什么?”“開個三角小口少挖點瓤,塞進去倭瓜自己長上,外面看不出來,倭瓜還長的特別大,就是心里臭。”楊公A說:“你夠可以的,倭瓜是誰家的?“是楊家溝的一家。”“你說名字。”“是楊大鵬家的。”楊公A笑了,“哈哈,為什么禍害他?”我說:“那孫子誠不是個東西。”

在村子里,孩子們最恨的是看果樹的狄忠澤、看山護林的刀疤、事兒事兒都沾邊的M兵L長楊大鵬。

楊大鵬繃不住勁兒,說:“哎,二姐夫,這小子肯定啥都知道。”楊公A說:“我們不問你這些,說大一點的事。”“我也有槍。”“說,槍管哪里來的?”我回答:“買趙寶金的。”“你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我說:“聽說是從小隊棉花地里偷來的。”“你回家把槍拿來。”我跑回家,從廂房里翻出手槍,跑回來放在桌面上。楊公A說:“你一點都不老實,知道我說什么嗎?”我不回答,楊大鵬把手中槍栓連拉三下,嘩啦直響。楊公A問:“這回知道了吧?”我說:“嗯,知道了,我還有一只長槍。”我只好回家爬到后院的榆樹上,取下一只長槍。楊公A拿起長槍端詳,是一只步槍,半米長的黃銅管,槍口用鐵皮卷成個準星,木頭槍身,槍托打磨得十分光滑,“你過來,用給我看看。”我退下槍栓,中部掀開上蓋,塞進一顆子彈殼,合上蓋把鐵鉤扣住槍身,怕脫扣用皮條拉緊,頂上槍栓送過去。楊公A操作了一遍說:“子彈殼里還套著銅管,怕炸膛,這噴霧器桿的粗細怎么配合著七九步槍子彈殼來造,難怪孩子偷。這槍還是后膛裝彈的,同其它的槍比算是半自動,你準備了幾個子彈?”“彈殼少,就三顆。”楊公A說:“這銅管是你偷的吧?”我急了,大聲道:“不是,也是買趙寶金的,花了四塊錢。”“你挺有錢哪,你還有別的事,說吧。”我說:“沒了,真的沒了。”“這幾天,你去過東隊院里嗎?”我回答:“小隊的院里天天去。”“進過隊部屋子嗎?”我說:“進過。”“你去干什么?”我回答:“我尋摸點吃的。”

連蒙帶唬的好一會,實在問不出感興趣的東西,楊公A說:“好吧,你去小賣部里等著,不許回學校,一會還要問你。”折騰了一個下午,就留下一個趙寶金。晚上,我爸爸被請去大隊部,醉著回家,看見我,指著我說:“小混D,你記著打。”

第二天,正常上課,唯獨趙寶金沒來上學。人人心里都覺得事根兒就是他,因為銅管是他一個人偷的。中午,一切真相大白:東隊姜會計辦公桌的抽屜里有一沓十元大票,就剩下一張其余的都丟了。趙寶金用自行車輻條,做了個勾,沿抽屜逢把錢勾了出去。姜會計的辦公桌就放在趙家父子住的飼養室里。

姜會計報了案。

趙寶金死不承認,直到從他家梁柁頭的皮鞋盒子里搜出二百三十元錢,這才承認錢是他拿的。里面有二十二張十元大票,十元的零錢。他承認拿了小隊一百四十元錢,這和姜會計報案的數字相吻合。可是姜會計看見搜出的錢,馬上把丟錢的數字增加到二百二。趙寶金瘋了一樣竄過去就打姜會計,“你撒謊!那里面有我九十。”楊公A問小賊的爸爸和弟弟,兩個人一點不知道,都說肯定有錢,根本想不到能有這么多,趙寶金比他爸爸有錢。楊公A犯難,問趙寶金:“你的錢哪來的?”“我這么多年挖藥材、撿蘑菇、打草攢的。”“你攢錢干什么?”趙寶金回答:“我——,將來說個媳婦。”楊公A張開的嘴巴半天沒合上。

楊公A把我和姜宏偉叫到大隊部,當著姜會計的面問:“你們說趙寶金能有那么多的錢嗎?”我看看姜宏偉說:“能有,我覺得他沒說謊。他和弟弟過年的衣服都是自己掙錢換。”姜宏偉說:“他偷東隊四根噴霧器桿就賣了二十多元錢,他還偷過別的小隊的。”楊公A一聽驟然臉色翻紅,起身伸手給了姜會計兩個大嘴巴子,罵道:“M的!這回你知道丟多少了吧?”姜會計捂著臉說:“我記錯了,現在想起來了,是一百四不是二百二。”

下午沒去上學,跑到晚飯的時間才回家。竄進家門就撞上一人,抬頭一看是私奔的高俊芬。豬圈旁等著我回家的大妹妹神色慌張,說:“大哥,爸爸要打你。”

乍著膽子進院,接近屋門看見大叟把西側的玻璃窗摘下來,用手指點著空曠的窗口。我明白這是大叟給我備好的逃跑通道,悄沒聲地進了屋有意靠近炕梢。爸爸看見我進屋,手里掐著的笤帚疙瘩把朝前直奔過來,瞥見笤帚把揚起我反應奇快,竄上炕后背結結實實地挨了一下子,我從窗口跳到院子,翻過花墻子幾步就到豬圈邊,扒墻頭一縱身上了豬圈棚頂。爸爸沖到院子里見打不到我,把手中笤帚扔出,轉回身進屋,屋里吵聲驟起。

我蹲在棚頂扣著土塊,很快媽媽跑出屋門,爸爸追出來,院子心一把抓住頭發,把媽媽扯倒,隨后是拳打腳踢,爺爺跑了出來,要掰開抓頭發的手,結果這只手拽著頭發拖著人躲閃,媽媽被拖在地面上轉。我看著倒地的媽媽,雙手抓著爸爸的手腕,我把掌中的土塊投出,爸爸松開媽媽頭發奔向我,媽媽歪在地上高喊:“小光,快跑。”

寶三爺路過,扔了車子進入院子,爸爸一看立刻轉身回屋。

寶三爺站在院子心對我說:“中學的張主任沒當上副校長,糾結幾個人去縣里告你爸爸的狀。你爸這個人哪,把工作看得比錢重,上面來人問一問都覺得是莫大的恥辱。一共告了你爸二十一條,他工作上不順心,你還給他惹禍。你爸爸好臉面有點過分,你沒看見我一來他馬上進屋。家丑不可外揚,你在村里惹天大的禍無所謂,偏偏你惹禍出村子,還造個半自動步槍,他的臉兒沒地兒擱沒地兒撂,不打你才怪。”大叟附和著說:“高俊芬和楊立成私奔過不到一塊堆,分手了。剛才來過,說的話也不甚好聽。小隊姜會計找到家里說因為你的話讓他挨了兩個大嘴巴子,要辭職不干。”我喊道:“不干就不干,拍打桌子嚇唬耗子,少他臭雞子兒還不做槽子糕了。”街上都是人,寶三爺看著我笑了,指著我說:“你嘴真硬,就欠揍。快下來吧,街上都是看熱鬧的,你爸小臉小屁G的受不了哇。”

老辦法,跑去大姑家里避風頭。大姑父吐著酒氣問我:“你又——惹啥禍了?”

一個月后,趙寶金被放了回來,他不念了,跟著小禿去放驢。

蘇老師高興地說:“我就早看出來他不是個好東西!這個班里沒幾個好玩意兒。”

前年冬天,田春明第一次走進考場,無功而返,繼續復習下決心再考。放棄小隊的工分,大門都不出,全力在家復習。去年夏天,田春明第二次走進考場,無所建樹,繼續復習下決心再考。他說:“我就是不相信一眼能看穿后幾十年的命兒。”

過完春節,開學后,中學派人進各村子調查,下學年,全公社小學要升初中的人數空前地多,中學現有的條件無法接納全部的學生,公社決定有條件的大隊辦“戴帽初中班”。

79、老人(二十)

我還記得,村里的年輕人特別興奮,說:“考大學,當公家人兒,進城去,去吃紅糧本!”

村子里的下F戶,仿佛一夜之間都回了城。

主站蜘蛛池模板: 沧州市| 垦利县| 沙雅县| 平阴县| 荥阳市| 东丽区| 吴川市| 禄劝| 长沙市| 新绛县| 德格县| 安新县| 汉中市| 南汇区| 扎囊县| 锡林浩特市| 榆社县| 长春市| 清远市| 龙里县| 车致| 无锡市| 松溪县| 临清市| 镇远县| 托克托县| 光泽县| 同江市| 侯马市| 平原县| 交城县| 吉木萨尔县| 新余市| 连云港市| 江城| 莱西市| 囊谦县| 四会市| 灵武市| 铜陵市| 克拉玛依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