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們都帶走!”
看見派出所民警來了,麻子馬上夾起了尾巴,掏出一支煙,滿臉堆笑地對一個領隊模樣的男人說:“周哥,別啊,就這點兒小事至……”
周姓警官看了看滿臉血痕的陳晨和黑子,一把打掉了那支煙,“是不是小事兒,去所里說!”
“這事兒因我而起,跟我同學沒關系!”陳晨推了推趙揕,示意他趕緊走。
“還挺有義氣!”周警官笑了笑,一把抓住了趙揕的胳膊,“你以為這是混江湖呢!聚眾斗毆,這是犯法!誰也走不了!”
話音剛落,他身后的兩個年輕民警走了過來,把四人強塞進了警車。
參與斗毆的四人擠在最后一排座位上。因為趙揕過于肥胖,又故意把麻子和黑子那邊擠,搞得那兩人火冒三丈,又無處發泄。
“你感覺咋樣?”趙揕扒開陳晨的頭發,發現血已經凝固了。
“沒事兒,就是撞了幾下,沒啥大礙。”陳晨強笑著說,“就是給你連累了。”
“哈哈,沒準兒我還得謝謝你呢!”趙揕滿不在乎地說,“你還記得咱們學校的處罰條例嗎?聚眾斗毆會不會被開除?”
“好……好像會吧,我也不記得了。”想到可能會被開除,陳晨有些后怕了。
這時候,周警官從前座回過頭,看了看陳晨和趙揕,“這么說,你們真的是學生?”
陳晨點了點頭。
“噯,你說說,現在這學生還有個學生樣兒嗎?”周警官對身邊的同事說著這話,眼睛的余光卻落在陳晨的臉上,“怎么都一個個都跟個流氓似的!”
陳晨聽完就笑了起來。車上的人都驚訝地看著他。
“老三,你笑什么?”趙揕有些不解。
“你還記得我為什么染發打耳釘嗎?”陳晨笑著說。
“哦哦,原來如此。”趙揕也兀自笑了起來,親昵地摟住陳晨的肩膀,“看來咱倆是互相成全吶!”
“嗯?”這次換陳晨疑惑了,“我成全了你什么?”
“這回或許我就能解脫了。”趙揕矬著手上的血泥。
警車在高架橋上起起伏伏,就像一條入了水的魚。差不多過了半小時,車停了。兩只手從門外伸進來,把陳晨從車里拽了出來,又指了指里面的三個人,“快點兒,你們也下來!”
一個很普通的藍白相間的小建筑,掛了一塊藍底白字的牌子:北區派出所。在牌子旁邊還有一塊金色的小金屬銘牌:沙俄港務局局長官邸,1903年立。
這座獨具異域風情的城市,又一次給了陳晨驚喜。像是一個精神矍鑠的世紀老人,穿著嶄新的衣服,步子和脈搏依然鮮活。
陳晨饒有興致地盯著銘牌看了又看,卻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看什么看!你以為來觀光旅游呢!”一個民警毫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
麻子和黑子在街面混久了,想來沒少跟這幫人打交道。所以兩個陌生的面孔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陳晨和趙揕昂首挺胸往里面走,走出了慷慨赴義的步伐。周警官帶著他們左拐右走,最后進了一個小房間,里面正坐著個白白胖胖的警察。
“他們這是……”白胖警察站了起來,給周警官搬了個椅子。
“斗毆,跟麻子和黑子他倆干起來了。”周警官擰開水瓶,喝了一大口才說話。
“什么情況?”白胖警察臉色嚴肅了起來,“你倆是哪兒片區混的?”
“混啥?他們是大學生,你信嗎?”周警官揶揄道,“就是H大的。”
“嚯,現在這學生還真是……”白胖警察拿起了筆記本,準備記錄。
趙揕從身后扽了扽陳晨的衣服,小聲嘀咕道:“快喊疼,留下案底就不好了。”
陳晨福至心靈,整個臉扭曲起來,接著捂著腦袋,嘴里還不斷地次哈,“啊……啊……”
周警官哼了一聲,“裝,接著裝……剛才還一臉無所謂,現在知道怕了?”
“警察叔叔,我也……不知道……疼……”陳晨還在呻吟著。
兩個警察對視了一眼,周警官說:“還是先帶他去處理一下傷口,我先問問這個胖子。”
陳晨看了看趙揕,趙揕說:“去吧,放心,這種地方我沒少來。”
陳晨又被帶到了隔壁的衛生室。
“張姐,你幫這小子包一下傷口,然后送到王隊那兒做個筆錄就行了。”
里面的女人應了聲,便拿著紗布還有消毒水走了過來,一邊幫他處理傷口一邊問:“多大了?”
看她說話的樣子挺親切,陳晨便開了口:“二十。”
“干啥工作的?”
“一邊上學,一邊打工。”
“哦,學生啊。那咋上這兒來了?”
“遇見了幾個小混混兒,成心找茬兒。”
“哎,”那女人嘆了口氣,“年輕人就是氣盛,忍忍就過去的事兒,弄得這么大。”
陳晨不說話了。
“好啦,小伙子!”
“謝……謝阿姨。”
那女人笑了笑,“下回可別這么沖動了,學生就得素質高點兒,都上街打架去了,那不也成小流氓了嘛!”
陳晨朝她鞠了個躬,又回到了原來的房間。這時候趙揕正坐在長椅上,優哉游哉地抽著煙。
“市長,那警察呢?你把他弄哪兒了?”
“去你的,我還能把他弄沒了?”趙揕拍了拍椅子,示意陳晨坐下,“過來,有些詞兒咱得對一下。”
“什么?”
“你就說這事兒是我挑起來的,你是受害者。”趙揕一臉平靜。
“這種事兒我做不來,大不了這學我就不上了,反正……”陳晨壯著膽子說。
趙揕急了,“放屁,你學得好好的,開除了不可惜嗎?你爸媽知道了怎么辦?”
也許是在自由得太久,忘卻了一切,連親情也慢慢地忘掉了。剛上學那陣兒,爸媽每星期六都會打來電話噓寒問暖。不過漸漸地,他習慣了自由,習慣了為自己活著,習慣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盡管落寞了許多。但他終于覺得自己是為自己存在的,可以肆意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如今,那個警察阿姨還有趙揕的幾句話,又讓陳晨想起爸媽失望的神情,忍不住心疼了。
“我反正是呆不下去了,剛才那個胖子問的時候,我也跟他說了,事兒是我挑起的,跟你沒關,你還挨了打,也算是受害者,頂多給個紀律處分。”
“你這是干什么?你怎么辦?”陳晨突然吼了起來。
“老徐走的那天,你記得我給你說過什么嗎?”
“你說你也該走了,頂多一年。”
“嗯,這幾個月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呆不下去了,我自己都不愿意醒過來,醒過來就面臨著選擇。再呆下去,我可能會瘋……”趙揕丟掉了煙屁股,然后踩滅了它。